次日一早,白昱背著何一一搭上了回江城的飛機。

這次旅行將將過半。

在一大堆老的老,小的小的遊客中,這倆風華正茂春光正好的雙雙脫團了。

白昱自詡三觀端正遵紀守法絕不以暴製暴以惡製惡的好公民,麵對惡人惡勢力,他自然得回去尋求警察的庇護。

至於何一一,當然得跟他同進同退同來同往,畢竟他們倆人的關係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再加上他家小姑娘這不適合出遊的體質,白昱自然不放心給何一一一個人留在這邊,遂也一塊兒給拐帶回家了。

飛機隆隆飛過,在湛藍的天空劃出一道細細白白的痕跡。

太陽離得很近很近,一輪碩大的的火球,圓溜溜地躍入何一一眼中。

她看天,看雲,看日頭。

小眼神四處瞎溜達,就是半個眼風也沒給她旁邊的胖帥哥。

昨天在白昱給她背回去之後,對著她那可憐的腳腕就是好一通**,疼得何一一哀哀嚎叫了大半個小時。

話說,胖帥哥那手勁兒可真大啊……

雖說醫生說了藥膏一定要給揉開了,白昱的做法也算是非常極其謹遵醫囑了。

可何一一就是覺得胖帥哥這是在假公濟私,趁機泄憤。

她不就是沒聽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喂了會兒貓嘛!

繼樂於助人人帥心善這樣的溢美之詞後,何一一又悄咪咪在心裏給白昱貼上了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負麵標簽。

這人才在自己麵前裝模作樣了幾天哪!現在就敢這樣大剌剌地自爆馬甲,是對她太有信心了還是他自己自信過頭了?

何一一內心哼哼唧唧,麵上卻再平淡不過,這讓自打上了飛機就一直默默端詳著自家小姑娘神色心下暗暗琢磨著的白昱撓心撓肺忐忑不安。

她這是生氣了呢生氣了呢還是生氣了呢?

白昱一頭霧水。

人生近三十年時光盡數貢獻給了學習與工作,他對女孩子的心思知之甚少,猜來猜去也猜不到點子上去。

做人真的好生艱難啊!

白昱心裏默默苦逼地感慨了一句,恨不能變回那隻毛絨絨的胖貓團子往何一一懷裏一窩,這樣一來啥煩心事兒也沒了。

他家小姑娘,對毛絨絨的貓團子格外優容呢。

做人做貓完完全全兩種待遇,可謂是雲泥之別。

白昱真是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掉節操地做回那個給何一一捧在手心裏的貓團子……

就憑何一一對貓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麵對他這隻近三十年淒淒慘慘,冷冷清清的單身貓,小姑娘也能自我犧牲一下,給他做個貓媳婦兒的哦?

白昱有點兒蠢蠢欲動了。

然而這個初具雛形極欠成熟的想法在飛機落地之後,就倒黴悲催地胎死腹中了。

他得用自己這壯碩的身軀背著何一一給她送回家裏去。貓團子可負重不起他家小姑娘。

對於何一一家,白昱覺得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大概閉著眼睛一路也能摸索過去。

不過把小姑娘背上出租車後座之後,他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一一,你家住哪兒啊?”

畢竟,做戲做全套。

阿福對於自家飼主的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作為白昱,理論上來說,他是不應該知道何一一家門是往哪邊兒開的。

何一一一邊牢牢把守著車門不讓白昱上車,一邊兒哼哼唧唧道,“咱們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何爸何媽雖說心髒挺好,可也經不起這種驚嚇啊!

把自家閨女放出去五六天,就給他們帶回來一個活生生的大女婿來。

何一一覺著吧,她和胖帥哥還是先暗中聯絡著,等時機成熟了,再帶回家給她爸媽過過眼。

想法自然相當美好,可這架不住白昱有理有據地拒絕,“女孩子家家,一個人坐出租車不安全。”

三觀長得比五官還要正直從來沒起過半點兒壞心思的司機師傅默默坐在駕座上沒吭聲,卻悄摸著掀起眼皮,暗搓搓白了車門前那胖子一眼。

這年頭,顧客都是上帝,他得供著敬著混口飯吃。

可是對於屁股還沒坐上車呢,就可著勁兒敗壞他職業道德的顧客,司機師傅真的好想一腳油門踩下去,讓這胖子見識見識啥叫一騎絕塵。

最後的最後,司機師傅忍耐著壓下心底的火氣,冷眼瞧著這胖子絲毫沒有得罪了人的知覺,繼續在不遺餘力地遊說妹子。

白昱拿出當年參加辯論賽都沒有過的反駁精神,語重心長道,“一一,我送你回家。”

邊說他還邊抬手摸了摸何一一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聲誘哄著,“乖啊!你看我今天什麽也沒準備,不方便拜訪伯父伯母,送你到家門口我就走了。”

何一一聞言,默默挪開了身子。

沒想著見她爸媽的胖帥哥頓時感覺又帥氣了幾分呢。

她燦爛著笑臉兒,對前麵默默不吭聲的司機師傅道,“師傅,麻煩您送我們到悅繡苑。”

司機師傅爽快地應了一聲兒。

他覺得自己給後車座上那笑容燦爛的小姑娘瞬間治愈了。

這小姑娘長得可愛,待人有禮,就是這眼神兒有點兒不大好使。

看看這找的啥男朋友嘛!

體積龐大,疑心病還重,也就一張臉將將就就看得過眼。

好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牛糞上!

司機師傅內心別提多滄桑了。

車子一路向前,最終穩穩地停在了小區門口。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牛糞的白昱看著這熟悉的地方,內心登時歡喜無限。

麵對司機師傅那張黑沉沉的臉,白昱麻溜兒地付過錢,背著何一一狗攆似的竄下了車,疾步走進小區。

現在的世界太不安全了,坐出租車,竟還遇上一個暴躁大叔。

做貓時,阿福對何一一恨不能躲在家裏宅到天荒地老非要事不出門的遠大理想嗤之以鼻,還曾默默吐槽過這是一種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現在看來,宅才是一種最安全的生活方式好麽!

安全無公害,低碳又環保。

“一一,回家了就好好陪陪伯父伯母。”白昱殷殷叮囑道,“這兩天你腿腳也不方便,千萬別到處瞎跑啊~”

人心易變。

白昱萬萬沒想到短短一瞬間,他就轉變了觀念,大力倡導這種健康不足卻安全有餘的生活方式。

何一一胡亂點頭應付著白昱,拍拍帥哥的肩膀,斟酌著說道,“我自己走,你趕緊回去吧!”

再往前走,給她爸媽當場抓包了咋整?

白昱腳步不停,堅持道,“我送你到樓下。你住幾棟樓?”

何一一有氣無力地吐出倆字兒,“十一。”

胖帥哥倔得跟頭驢子一樣,而她也沒那個膽子現在就卸磨殺驢,隻好屈服了。

何一一趴在胖帥哥寬厚的背上,一顆心抖啊抖的,七上八下。

白昱步子邁得很穩,不緊不慢。

再長的路總有走到的時候,更何況從小區門口到何一一家樓下不過短短一段路程。

白昱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從自己背上扒拉下來,溫聲道,“就這麽怕伯父伯母發現了?”

胖帥哥心裏有一丟丟小鬱悶。

好不容易把心愛的姑娘拐騙到手,誰成想還得偷偷摸摸進行一段時間的地下工作?

何一一伸手推搡著胖帥哥,哼哼唧唧道,“時機不對,你快走吧!”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事兒她做得再得心應手不過了。

白昱傾下身子,低低在小姑娘耳邊呢喃,“那我要先討點兒利息……”

沙啞磁性的聲音消失在唇齒之間,一個輕柔的吻輕輕落在何一一粉嫩嫩的唇瓣上。

話說,這處風水寶地,小白總他覬覦好久了。

何一一呆了,愣了,就地石化了。

白皙的麵龐上倏地飛起兩朵紅雲,她結結巴巴道,“流……流氓……”

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偷偷瞄上白昱那耍流氓之後還能一本正經的臉,何一一深深地覺著自己低估了這人臉皮的厚度。

麵不改色心不跳。

臉皮怎麽著都得有城牆拐角那麽厚了吧……

“一一?”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兩人耳邊炸開,“你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這聲音在何一一耳朵裏擴散開來,她的小身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住了。

何一一僵硬地把腦袋轉了個彎兒,視線直直對上自家劉女士吃驚而略帶欣喜的眸子。

呦謔!完犢子了。

她心裏咯噔一下,努力擠出一個訕訕的笑臉,僵直著聲音道,“媽,你在家呢?”

何媽手裏拎著垃圾,視線在自家閨女使勁兒往身後扒拉的胖帥哥身上逡巡了一圈兒。

個頭兒?夠高!

臉蛋兒?夠帥氣!

眼神兒?清正不藏奸!

胖是胖了點兒,也不是啥大問題。畢竟,這世上還有減肥這個詞兒呢!

何媽心裏給這小夥子打了個八點五的高分,如果總分是十分的話。

她眼神噌的一下亮了,努力對著自家閨女以及未來可能升任自家女婿的帥小夥擠出一個狼外婆般慈愛的微笑。

“一一,出去一趟還交男朋友了?來,小夥子,樓上坐。”

何媽語氣欣喜,一臉熱情的把帥小夥請進了家門,用盡畢生功力給人家泡了一杯香氣宜人白霧騰騰的茶水。

白昱可不是剛剛麵對何一一那副流氓樣兒了。

他努力擺出一副正直的不能再正直嚴肅的不能再嚴肅的麵容,對著自家未來丈母娘鄭重地自我介紹道,“伯母,您好!我是白昱,喜歡一一。”

頓了頓,他壯著膽子補充道,“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喜歡。”

每每麵對何媽,他總是有那麽點兒氣短,還有那麽點兒勇氣不足。

做阿福時如此,變回人了還是這樣。

何媽回以白昱一個客客氣氣的微笑。

一盞茶水喝罷,白昱恭恭敬敬地提出告辭。

出門之際還不忘把那管藥膏塞給未來丈母娘,並且絮絮叨叨地交代了用法用量。

門啪嗒一聲關上。

門外,白昱總算能喘口大氣兒了。

初次見丈母娘,雖是意外之喜,但情況貌似還不錯?

剛剛把藥膏交給何媽時,白昱眼神銳利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滿意。

門裏,何媽一臉獰笑著朝沙發上蜷縮作一團的自家閨女走去。

那架勢,就跟要嚴刑逼供似的。

“哪人?”

“江城人。”

“多大年紀了?”

“三十?”

“做什麽工作的?”

“……”

“家裏幾口人?”

“……”

麵對一問三不知即使知道也知道得一點兒都不清楚明確的糟心閨女,何媽那隻給何一一擦藥的手更使勁兒了。

倒黴孩子登時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喚。

“媽,您倒是下手輕點兒啊~”

何媽哼笑一聲,“何二,十天時間不到,就把終身大事兒給解決了,你很能耐呀!”

何一一訕訕,“一般能耐……一般能耐……”

何媽沒好氣兒地戳著自己傻閨女的大腦殼,氣哼哼道,“你這是打算走有情飲水飽的路線?也不了解了解人家的情況。”

“查戶口這事兒,我給您留著呢!”何一一親親熱熱地湊過去,大腦袋往自家劉女士肩膀上一靠,說出口的話那叫一個理所當然,“都給我問了,不就沒您發揮的餘地了嘛!”

這話說得一點兒也不客氣,不過,何媽還真吃這一套兒。

在何一一一臉信賴地把這事兒全權托付給她時,何媽心裏那點兒憋悶氣兒頓時煙消雲散,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