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一歸家的第一晚,躺回自己那亂糟糟的總是被自家爸媽戲稱為“狗窩”的**美美地睡了好一場大頭覺。
她睡得酣暢淋漓,第二天在陰森瘮人的手機鈴聲中睜開猶自困頓的雙眼,竟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
白胖胖的手扒拉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楚楚驚愕又滿含滄桑的聲音跑進她耳朵裏,穿透力特強。
“何二啊~出大事兒了!快看今天的微博熱搜。”
何一一呆呆地爬上微博,滿眼都是“華老爺子”“華盛集團”這樣的字眼兒。
江城這地界兒商場上唯二的大猛虎華盛集團一夜之間破產了?
各大媒體交口稱讚的大善人華老爺子偽善的羊皮給扒下來了?
這世道變得太快,快得何一一有點兒措手不及。
她瞬間清醒了。
待細細了解了大善人的那些禽獸行徑之後,何一一就隻剩下倆字兒,“活該!”
黑心錢賺不得。
華家老頭子這黑心錢一賺就賺了這麽些年,靠著那些喪盡天良的生意發家致富,暗搓搓把華盛集團做成江城數一數二的大公司,這人的心怕不是在墨池裏泡過的吧?
裏裏外外都躺著黑水。
網絡的力量不可謂不強大。
這麽勁爆的消息可不是當初何一一拖回稿在網上激起的那點兒小水花了。
短短幾個小時,江城的慈善大使華老爺子就變成了全網黑,人人都想上去對著他丟臭雞蛋爛菜葉子的那種。
何一一和楚楚在電話上就華老頭子這喪盡天良的惡行進行了長達半個小時的咒罵,倆姑娘的心氣兒才稍稍順了那麽一點兒。
末了,何一一小聲嘀咕,“這壞蛋會把牢底坐穿的吧?”
楚楚沉吟半晌,猶豫著道,“我覺得,吃槍子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兩人話題中的那人此時此刻對這一切尚一無所知。
為了自己長生的春秋大夢,華老爺子兩天前就吩咐下去,這幾日就算是天大的事兒也不許拿來打擾他。
他要把自己的身體調理到最佳狀況,來迎接一個全新的自己。
華老爺子素來積威甚重,所以這會兒即使華盛集團的高層人心惶惶坐立不安,卻也沒人膽敢把這事兒稟告給他。
九點整,一中年男人手中畢恭畢敬地端著一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裏盛著的透明**隨著他的步伐一漾一漾的。
他伸手叩響房門,一雙三角眼裏頭漾著陰森森的笑意,看著就不是善茬。
那人站姿恭恭敬敬,聲音亦恭恭敬敬,“先生,是時候服藥了。”
很快,房門大開。
裏麵有一老者,身著唐裝,手持拐杖,滿頭華發,精神矍鑠。
“老陳,拿進來吧!”他聲音磨砂般嘶啞,無端透出幾分癲狂,“九點了,是個好時間。”
他枯瘦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拿起托盤上的藥瓶,甚至來不及關上門,一仰頭,裏麵的**盡數進了他嘴裏,連一滴都不曾浪費。
很快,這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滿頭的銀絲恍若潑墨般,黑中透亮。
臉上溝壑縱橫的褶皺似乎被上帝的手撫摸過,平平整整。
那喚作“老陳”的人當即狗腿道,“恭喜先生!賀喜先生!”說著還捧過一麵鏡子供那老者觀賞。
不遠處的高樓上,突兀的戳出兩副望遠鏡。
望遠鏡後的兩雙眼睛看到這一幕,同時訝異地瞪得跟銅鈴似的。
“竟還真的讓華家那老頭子得償所願了啊~”陸構語氣感慨,“可見江子謙還是挺能耐的。”
白昱不悅地“哼”了聲,不爽道,“長生又如何?過會兒,還不是得跟警察去局子裏待著。”
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給這老頭子判了死刑倒是一了百了。萬一判無期,我想……他一定會後悔的。”
見識了所謂的長生,白昱也不耐煩繼續擱這兒待著,隨手把望遠鏡一扔,淡淡道,“走吧!”
與其在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他家小姑娘約約會,順帶攻略攻略未來丈母娘呢!
還沒走出兩步去,白昱就聽陸構在那兒使勁兒嚷嚷,“快看!”
他撿起望遠鏡再次看過去。
華家那老頭子一秒又白頭,臉上的褶皺比沒喝藥之前還要多,整個人盡顯老態龍鍾之象,顫顫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去見閻王。
白昱勾唇,無聲地笑開了。
他就說,這世上哪來的長生,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不遠處警報聲此起彼伏,警車一路衝進華家別墅裏。
華老爺子被帶走了。
警察見到他時,他白發如雪,滿麵皺紋,腰背佝僂,步履蹣跚。
昔日精神矍鑠備受尊崇的老者,如今就隻剩下一口氣吊著了。
華老爺子最終沒能撐到法律的製裁。
他死在了去警察局的路上。
聽到這人的死訊,白昱無大喜,亦無大悲。
他心情很平靜,無半點兒微瀾。
突然間,他很想很想……見到何一一。
立刻馬上!
白昱去了悅繡苑。
他敲了半天門也沒見人出來。
陽台上,三隻小花貓你咬我一口我撓你一爪子,正鬧得不可開交。
隔著玻璃,白昱惡狠狠地“喵”了一聲。
三小隻小身板齊刷刷僵在原地,尾巴上的毛不約而同炸了起來。
它們端端正正地蹲坐在陽台上,小腦袋低低地垂下來,那模樣,就跟見了教導主任的小學生似的。
許久未見,白昱對小弟們的態度還是相當滿意的。
他和顏悅色地朝它們“喵”著問道,“一一呢?”
三小隻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小黃這隻不怕死的壯著膽子站出來“喵喵”兩聲,回答了白昱的問題,“出去了。”
“哪去了?”白昱嗓子裏準備好的那一聲“喵”氣憤地變了調兒,直接嚎了出來,登時嚇得三小隻身上的小肥肉抖個不停。
小黃難得這麽有奉獻精神,繼續“喵”著,“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白昱離開了,腳下帶著幾分怒氣,留下三小隻麵麵相覷。
腳還沒好利索呢!一天也不知道瞎蹦躂什麽?
白昱氣。
氣何一一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也氣她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循著小姑娘的氣味兒,白昱繞了大半個江城,來到大學城旁邊的一處咖啡館。
咖啡館裏環境清幽,是小情侶的約會聖地。
白昱憤憤地盯著他家小姑娘,眼睛幾欲充血。
何一一對麵坐著笑得一臉溫潤的江子謙。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這人現在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偏生他還毫無知覺,對何一一笑得一臉勾人。
“學妹,好久不見!”
俗套的開場白,氣得白昱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隻恨自己聽力為什麽要這麽好。
白昱恨恨咬牙。
他現在隻希望小姑娘還記得自己已經名花有主了,不要做出什麽令他不開心的事兒來,不然……
何一一抬頭,漆黑的眸子裏不帶一絲情緒。
她聲音淡淡道,“學長,阿福呢?”
江子謙對上何一一冷冷淡淡的神色,苦笑一聲,“學妹,不和我敘敘舊嗎?”
汲汲營營這麽久,原來他還是一無所有啊!
事業上,他一事無成。失之毫厘差之千裏。實驗數據評估不是百分之百,那和零就沒什麽差別。
感情上,他喜歡的姑娘,到現在對他依然不假辭色。而他,如今已經失了說一句喜歡的勇氣。
沉默半晌,江子謙從地上的貓包裏抱出一隻渾身純白虛弱無力的貓兒,遞給何一一,“物歸原主。”
何一一隻淡淡掃了一眼,“這不是阿福。”
她對自家貓兒熟悉到了骨子裏,怎麽會認不出來呢。
“學妹還是一如既往地目光如炬啊!”江子謙表情無奈,聲音也無奈,“這是我的實驗體。你不要,那便扔了吧。”
說著,他作勢就要把手裏的貓兒丟進腳邊的垃圾桶裏去。
白貓虛弱地“喵”了一聲,看著不大健康的模樣。
何一一心下不忍,伸手抱過貓兒,好生安撫著。
“學長,那阿福呢?”她忍不住追問道,“你說你知道的!”
何一一和楚楚講完電話,就收到了江子謙的消息。
他約她在母校旁邊的咖啡館見麵,說要把阿福還給她。
“那天,我的同事沒抓到阿福,讓它給跑了,這才有了這隻替代品。”
江子謙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語氣平淡得緊,卻聽得何一一莫名火大。
“這麽說,”她眼神定定地看向江子謙,求證道,“阿福是你的實驗體?”
江子謙“嗯”了一聲,語氣悵然若失,“最完美的實驗體。要是它還在,說不定……”
說不定什麽呢?
說不定……他的實驗就能百分百成功了。
“學長,什麽樣的實驗需要一隻貓來充當實驗體呢?”何一一回想起剛撿到阿福時它血肉模糊的模樣,語氣帶上了幾分質問的意味兒,“你未來會成為造福人類的科學家,對生命多一些寬鬆多一些尊重不好麽?”
江子謙啞口無言。
是啊!科學無國界,也不該有人界。
可笑他這麽多年還不如一個小姑娘看得明白。
何一一噌的一下站起來,咖啡也不喝了。
她抱著貓,語氣似乎平靜了下來,“學長,你我三觀不合,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江子謙低低呢喃,“再見!”
他目送著他喜歡的姑娘一瘸一拐地出了咖啡館。
原來,他還是一無所有啊……
何一一怒氣衝衝地走出來,轉頭就撞到了一個人。
她給撞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裏還是緊緊地抱著白貓,一刻也不鬆開。
何一一抬眼,準備好的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對上了胖帥哥意味不明的瞳眸。
她訥訥道,“你怎麽在這啊?”
白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路過。”
他決定還是大度點兒,放過自己好了。
要是終其一生,他都在自己吃自己的醋,那豈不是這一輩子都要泡在醋缸裏了。
白昱背起何一一,一步一步往前走。
春日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他們身上,風也變得溫柔起來。
“一一,等我減肥成功了,你就嫁給我好不好?”白昱嗓音溫柔,帶著難以察覺的祈求的味道。
何一一趴在胖帥哥肩頭,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成功的標準是多少啊?”
“一百四十斤,外加六塊兒腹肌。”
“那你現在是什麽情況呢?”
“二百斤!一塊兒腹肌。”
何一一丈量了一下其間的天塹鴻溝,毫無心理壓力地答應下來。
大學時她一個室友為了減肥,天天啃白菜做運動,可兩個月下來,不過掉了五斤肉都不到。
照這樣的速度看來,胖帥哥想要減肥成功,起碼得兩年呢!
何一一一手抱著貓,一手摟著胖帥哥的脖子,努力把自己往白昱身上掛,內心止不住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