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知秋和白陵手裏大包小包,帶著一雙兒女上何家提親的時候,何媽開門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靈魂都發出了顫抖聲。
萬萬沒想到,白昱竟是葉知秋的兒子。
她平日裏和葉知秋私交甚密,也沒聽她提起過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呀!
白陶陶是何家常客,多次登門,偶爾還會小住一兩天蹭蹭她救命恩人的床。
剛一進門,她就親親熱熱地上前拉過何一一的手,情深意切地喚一聲,“嫂子!”
氣氛一瞬間沉默下來,尷尬在空氣中靜靜流淌著。
何一一給這倆字兒鬧了個大紅臉,嗔怪地瞪向白陶陶,“瞎喊什麽呢?”
她有點兒震驚。
從來沒聽白陶陶提起過她還有個哥哥啊!
也從來沒聽白昱提起過他還有個妹妹啊!
何一一認識的白姓人就那麽幾個,她壓根就沒想過他們竟還是一家人!
白陶陶此時得意洋洋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眼神裏滿滿的挑釁,“我就說嘛,比起嫂子來,一一姐還是更喜歡我喊她一一姐!”
說著她還晃晃何一一的手,企圖得到她的認同,“是不是啊,一一姐?”
何一一茫然抬頭,胡亂“嗯”了一聲。
白陶陶頓時更加得意了,尾巴恨不能翹到天上去。
葉知秋無奈地看了眼胡鬧的小女兒,伸手拉過何媽的手,湊過去親親熱熱道,“咱們做個親家,可好?”
她倆脾性相投,也聊得來。
葉知秋很早就想倆人的關係能更上一層樓了。
當然,對於何一一,她喜歡到不行,覬覦這小姑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因此,當自家兒子頭一回大姑娘般羞澀著臉麵紅著一雙耳垂請她上何家提親時,葉知秋老懷大慰地拍拍兒子肩膀,歡喜地丟給白昱仨字兒,“幹得好!”
這會兒,對上何媽略微遲疑的神色,她豪爽地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兒子那人品,隨我,杠杠滴!事業心也不差,結婚後就繼承他爸的事業!那小子死心眼兒,認準了一一就一心一意,隨他爸,將來會是個疼老婆的。”
葉知秋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可勁兒地推銷著自家兒子。
豪爽直白的話聽得何媽嘴角直抽抽。
豪門貴婦形象還要不要啦?
“對我,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嘛!”葉知秋難得調皮地眨眨眼,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神秘樣兒,“一一嫁過來,我當親女兒一樣疼。”
何媽半天沒吭聲。
雖說現在講究戀愛自由,可是門當戶對還是挺重要的。
不是她吹,他們家和白家,那差了豈止是十萬八千裏呀!
一個是小市民家,一個是江城有頭有臉的豪門。
教育背景不同,生活習慣不一樣,財力不匹配,怎麽看怎麽不搭。
何媽內心悵然。
她閨女呦!出門一趟,回來就給她出了這麽大一難題。
實打實的坑媽貨!
她幽怨地瞅了眼正與白陶陶聊得歡暢把白昱丟在一邊兒坐冷板凳的自家閨女,內心惆悵不止一點點。
二十好幾的大姑娘了,還是一團孩子氣。
怎麽為人妻?怎麽為人母?
閨女沒對象時,她操心自家孩子嫁不出去。
這有了對象,突然間發現需要操心的事兒更多。
何媽有些頭疼。
沉默半晌,她開誠布公道,“咱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要當親家,恐怕很有困難啊!”
頓了頓,她繼續跟葉知秋說著掏心窩子的話,“雖然說自家孩子自己怎麽看都好。一一在我看來千好萬好。可我不得不承認,她不是個能做得來豪門媳婦兒的性子。不管是事業上,還是人際關係上,她幫不了白昱什麽。”
葉知秋不認同地看著何媽,“這都什麽年代了,哪還興門當戶對那一套啊!白昱是娶媳婦兒,又不是找助理。沒能耐的人才指望著媳婦兒幫忙才能發家致富。”
她有點兒小驕傲,“我兒子可能耐了,媳婦兒娶回去是好好疼著愛著享福的。”
葉知秋隨手指向白陶陶,“你看陶陶,我難道是按著豪門媳婦兒的標準培養她的?”
何媽看過去,軟乎乎的小姑娘正靠在她家閨女身上可勁兒撒嬌,同樣一團孩子氣。
她沉默半晌,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總算鬆口道,“那就看這倆孩子的緣分吧~”
她還能棒打鴛鴦咋滴?
葉知秋如釋重負,眼刀子剜向一進何家大門就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白昱。
兒子娶媳婦兒,總不能靠她一個人努力吧。
這檔口,她希望白昱也過來使使勁兒,爭取一舉拿下未來丈母娘的心。
好在白昱也乖覺。
他眼巴巴地看向未來丈母娘,眼神無比真誠,語氣亦無比真誠,“伯母,我把我名下的股份全都轉讓給一一。以後,我給她打工!”
何媽聽得嘴角直抽抽。
感情這還是個愛美人兒不愛江山的主兒。
白氏集團交到他手上,真的不怕有破產的風險嗎?
再說了,她閨女雖生得可愛,可也算不得什麽美人兒吧!
倒是葉知秋,遞給白昱一個激賞的眼神。
好小子,有魄力!
“還不好好準備準備,回頭趕緊把一一娶過門?”
何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隻說了隨緣,這倆人就給她擱這兒使勁往前拉進度條。
白昱真的去準備了。
他準備了整整三個月。
頓頓開水煮白菜,跑步機上來來回回。
白昱從一個二百斤的大胖子重新瘦回了顏值巔峰。
何一一眼著胖帥哥這日新月異的掉肉速度,一顆心肝兒顫啊顫啊~
六月初,陽光正暖,花香馥鬱。
那棟陳腐的老式住宅樓裏人跡寥寥。
這一天,卻難得遍地開出了花兒。
白昱穿著帥氣的西裝,打扮得人模狗樣兒,手裏拿著尚滴著新鮮露水的花兒等在擺滿了花盆的樓梯間。
他們的緣分開始在這裏。
他腳下,是同樣穿著帥氣小西裝,口銜紅玫瑰的四隻貓團子。
它們嚴陣以待,毛絨絨的貓臉上表情肅然,仿佛這是自己的求婚現場,把正主全然拋在了腦後。
小黃回頭,眼神輕蔑地看向緊張得腦門直冒汗的白昱,挑釁地“喵”了一聲,“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來!”
對於人模人樣還要拐走何一一的阿福,小黃一向沒個好臉色。
加之近來它新學會了一招,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白昱或恐嚇或威脅,小黃一招兒走遍天下。
它隻消往何一一麵前一躺,委委屈屈地滾上兩圈兒,再幽幽怨怨地喵嗚兩聲兒,白昱就得乖乖認栽。
阿福沒再變回貓團子與它爭寵,小黃還是打心眼兒裏滿意的。
所以今天白昱求婚,它也樂得過來給他撐撐場子,順帶幫一一姐姐最後把把關。
白昱緊張到對小黃的挑釁充耳不聞。
他滿心滿腦都是——一一怎麽還沒來呢?
倒是最近幾個月裏,何家冉冉升起的一朵小白蓮急不可耐地喵著宣誓主權,“一一姐姐是我的。”
經過三個月的治療,當初從江子謙手裏抱回來的那隻白貓團子已經從一隻瘦骨嶙峋病氣懨懨的瘦貓崽兒重現了阿福體重巔峰時的榮光。
白白胖胖,毛發蓬鬆,走在路上,就像一隻圓滾滾的大雪球。
這隻白貓儼然成了小黃爭寵道路上的一大絆腳石。
就在兩隻貓團子爭論著它們的一一姐姐的歸屬權問題時,何一一在白陶陶的引領下姍姍來遲。
白昱緊張地整了整領帶,腳步肅然地走向自己心愛的姑娘,一步一步帶著鄭重,最終在何一一麵前站定。
他單膝跪地,像英勇忠誠的騎士般把手裏的鮮花敬獻給美麗高貴的公主。
白昱聲音緊張卻虔誠,“一一,嫁給我~”
小黃四肢刨地,飛奔地歡快,跐溜幾下躍到何一一前麵,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企圖以一己之力擋住後頭人高馬大的白昱。
它眼巴巴地瞅向何一一,嘴裏叼著一朵紅紅的玫瑰。
何一一蹲下身子,伸手接過小黃銜在嘴裏的花兒,溫柔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黃頓時大受鼓舞,前爪捧起脖子上一個金貴的絲絨盒子,卯足了勁兒往何一一手裏送去,嘴裏還喵嗚喵嗚叫個不停,“一一姐姐,嫁給我吧!”
白昱臉色黑得徹底。
關鍵時刻挖牆腳,這小貓崽子似乎很有勇氣啊!
躲在一旁默默看熱鬧的白陶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兒。
有機會她一定要和這貓兒交個朋友。它幹了自己想幹卻沒膽子幹的事兒。
白昱可憐巴巴地湊過去,伸手取下小黃脖子上的盒子,不著痕跡地把小貓崽子往邊上擠了擠。
骨節分明纖長白皙的手從盒子裏拿出一枚簡簡單單卻不失華貴的鑽戒。
何一一眼前一亮,低調得正合她心意。
白昱伸手拉過小姑娘白胖胖軟綿綿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把鑽戒戴在了何一一右手的無名指上。
一個吻柔柔地落在上頭,帶著幾分難以忽視的溫柔。
何一一舌尖繾綣,最終定定地吐出一個字兒,“好!”
從此,光陰流轉,他們總歸一路同行。
六月十五,是何媽找高人看的良辰吉日。
這個高人,乃是何一一剛出生時給她卜卦的那位高人的徒弟。
據說,這天領證的,往後一生順順遂遂。
於是十五這日一大早,何一一就給自家老媽催著和白昱一道兒來了民政局。
吉不吉日的很難說,反正民政局門口人很多,很擠,隊伍很長。
小情侶一對對打他們麵前走過,總算在下班之前,他們趕上了登記結婚的末班車。
婚姻登記處,何一一正襟危坐在凳子上,整個人僵硬得過分。
臨門一腳,她才緊張起來,而且還是非同一般的緊張。
前麵的攝影師一臉無奈,“小姑娘,這是在拍結婚登記照,不是通緝照啊!你這一臉視死如歸到底是想怎麽樣?”
麵對這對高顏值夫婦,攝影師有點兒抓狂,小聲嘀咕道,“不是被逼婚的吧?”
這話傳進何一一耳朵裏,她整個人打了個激靈,訕訕道,“自願的!自願的!”
攝影師重新拿起相機,言語威脅道,“注意了,最後一次啊~再拍不好,你們就趕下午那趟吧!”
何一一臉上笑容僵硬。
大概攝影師也急著回家吃飯?
突然間,白昱側頭過來,在何一一耳邊輕輕呢喃了一句。
何一一驚呆了。
攝影師滿意了。
雖然是一個呆愣的表情,起碼也是真情流露不是?
拍了大半輩子結婚照,他一見不得假笑男孩,二見不得假笑女孩。
那句話,何一一聽得清楚明白。
“小傻子,我是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