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回家,何一一內心有點兒小躁動,有點兒迫不及待。
嫁人後的生活也挺好。
白父白母慈愛,白陶陶可愛,白昱嘛,忽略掉他那個小時候自己給自己訂下來的童養媳,其它方麵都挺好。
婚後的生活何一一適應地很快。
以前白家負責做飯的就隻有白父一人。
自從白昱娶了媳婦兒,他在廚房也占了一席之地。
在自家父親的指教下,白昱的廚藝大有一日千裏的成長速度。
葉知秋帶著倆姑娘說說話,談談心,時而出去逛逛街,燒燒錢,身後還有倆專門拎包的,小日子過得別提多快活了。
反正嘛,結了婚的兒子在她眼裏就不值錢了,正好扔到廚房曆練曆練。
一個合格的丈夫是怎樣煉成的,端看孩子他爸就知道。
那必須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給老婆拎得了包刷得起卡挑得了禮物還能時不時準備下小驚喜。
當葉知秋把這套馭夫標準傳授給自家兒媳婦兒的時候,何一一簡直驚呆了。
坑兒子坑得一臉血還不自知說得就是她婆婆了。
不過對於這樣的婆婆,何一一表示,她好喜歡!
然而日子過得再舒心,何一一對於自家爸媽,還是免不了牽腸掛肚。
她一嫁人,他們瞬間就淪落為空巢老人了,想想就很寂寞。
當然,何一一同樣想念的,還有她家劉女士燒菜的手藝了。
好幾天沒吃著何媽拿手的糖醋裏脊,她肚子裏的饞蟲寵寵欲動。
說好了要回家,何一一大早上就拉著白昱回了悅繡苑。
畢竟,這回去的早了,還能親自點上幾道菜不是?
門鈴響起時,何爸還在和自家閨女留下的兩隻貓較勁兒。
這吃的好好的,咋就突然不吃了呢?
就算是貓,也不能不踐行光盤行動!
浪費可恥!
何媽躲在閨女房間裏麵,這會兒也還沒出來。
聽著這熟悉的叫門方式,何爸眼睛裏的光蹭蹭亮了起來,也顧不得繼續說教那兩隻貓了,足下生風跑過去開門。
門背後,一定是他閨女!
“一一!”何爸語氣欣喜。
“爸!”何一一聲音激動。
父女倆臉上笑容燦爛得跟朵花兒似的,兩人齊齊相攜著進了家門。
全程被忽略被無視的白昱默默跟在後麵,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理虧!他氣短!他搶了人家寶貝女兒!
“我媽呢?”何一一目光在房間裏逡巡了一圈兒,疑惑出聲。
這個點兒。還沒到買菜的時候哇!
何爸語氣無奈,指了指自家閨女的臥室,“你房間裏呢!”
“睹物思人哦?”何一一笑得賤兮兮的,嘚瑟著語氣感慨道,“我媽這麽想我啊~”
可不是使勁兒催婚巴不得立刻把她打包扔出門的時候了。
她躡手躡腳往自己房間走去,想著給自家劉女士一個驚喜。
何媽確實驚到了。
她著急忙慌地把手裏的東西往背後藏。
何一一來了興致,上前兩步,“媽,你藏什麽呢?”
這時候,白昱也跟了進來。
“你小時候光屁股亂爬的照片。”何媽隨便扯了個謊,“怎麽?你想給女婿也看看?”
說著她作勢就要把背後的東西拿出來。
何一一慌了,一邊忙忙把白昱往門外推,一邊語氣慌張地對自家老媽道,“不看了不看了!你趕緊收起來。”
奶娃娃時候的黑照能隨便給人看嗎?
就算是白昱也不行!
何媽收好照片,掩住神色中的慌亂,提步出了臥室。
何一一黏黏糊糊地膩上去,親親熱熱地喚了一聲,“媽~”
何媽眼神就跟掃描儀似的,把閨女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順帶伸手掐了掐何一一的腰身,發現上麵的肉有增無減後,這才眼神溫煦地看了白昱一眼,語氣滿含感激,“辛苦你了,一一沒添給你們添麻煩吧?”
白昱忙忙擺手,“沒有沒有!一一很好。不麻煩的,一點兒都不麻煩。”
麵對丈母娘這個送命題,他回答得語無倫次。
何媽很滿意。她親昵地拍拍自家閨女的小腦袋,溫聲道,“去!和你爸合計合計,今天午飯吃啥?”
她目光柔和地看著何一一和自家老菜幫子在那兒嘀嘀咕咕大半天,眼珠子一錯不錯。
最後,何一一心虛地報給了何媽一大堆肉菜。
無肉不歡的父女倆一道素菜都沒點。
何媽對著自家閨女笑得更溫柔了。
何一一識趣,忙忙補充道,“我爸剛剛還說要來一大盤白灼青菜。”
何媽轉身拎包買菜去了。
白昱跟上去,接過丈母娘手裏的包,特別自覺地說道,“媽,我和您一道兒去。”
出了家門,兩人沉默著往菜場走去。
最後還是白昱率先出聲打破了這片寧靜,“媽,一一這幾天晚上老做噩夢。”
聞言,何媽瞳孔微縮,眼神裏陰鬱之色一閃而過。
她努力鎮定著聲音,“可能是到了新環境,一時間適應不過來吧!”
這鍋白昱可不背。
何一一明明適應地可好了!天天聯合他媽他妹一道兒欺壓他來著。
“她做夢老喊‘貓貓’。”白昱眯了眯眼,佯裝好奇,“貓貓是誰呀?”
何媽臉色蒼白,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冤孽呀……
做了那麽多,果然是一點兒用都沒有麽?
“媽,您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一一?”
何媽沉默好久,方才開口道,“一一小時候失蹤過三天。”
那時候,他們帶著三歲的小一一回鄉下過年。何一一小企鵝似的跟在一幫孩子後麵亂跑。
結果,那一天,其他孩子回來了,就是一一不見蹤影。
他們夫妻倆把整個村子翻了個遍,最後在村子最東頭的那個老婆婆家裏找到了昏迷的何一一。
小小的孩子,縮在大冬天裏依然散發著黴味兒的被子裏,手裏還捏著一塊兒潮濕的餅幹。
不遠處,是那老婆婆凍得僵硬的屍體。破敗堆灰結滿了蜘蛛網的窗戶上有道白影兒一閃而過。
小一一發了一場高燒,醒來後就念叨著要找貓貓。
小孩子嘛,忘性大。念叨了一段時間自然也就忘了。
何家夫妻倆最沉重的心事,說起來不過三言兩語。
如果忽略何媽青筋暴起的手,還有那搖搖欲墜的身體,當真是平淡無趣的緊。
白昱攙扶著自家丈母娘,小心翼翼地問,“那會兒您藏的是?”
“一一三四歲時候的照片。”何媽長長歎了一口氣,語氣悵然,“我把一一三四歲時候的東西封存起來,不讓她看,不讓她聽,不讓她接觸,卻還是沒法兒把那段不愉快的童年從她記憶裏抹去。”
她聲音恐慌而無力,“一一她想起來了!”
白昱心下微動,“媽,可以給我看看那張照片嗎?”
“看吧看吧!”何媽無力地擺了擺手,“躲著點兒一一就行。”
白昱見到了那張照片,胖嘟嘟的小姑娘,可愛的緊,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無端惹人心疼。
他記憶裏那個朦朧模糊的小媳婦兒一下子清晰起來。
原來,他們這麽早就認識了啊……
白昱把這一切歸於緣分。
何一一合該是他的小媳婦兒,是他從小時候就認定的不惜啃老都想娶回家的小媳婦兒。
“媽,小孩子沒有死亡的概念。在你們看來心神俱裂的場景,就算一一想起來了,也隻是一段不太好的記憶而已。”白昱安慰著臉色蒼白的自家丈母娘,“您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一一。”
何一一在家裏吃飽喝足睡夠之後,一直磨磨蹭蹭到下午時分才跟著白昱往回走。
路上,她又對白昱愛搭不理了。
剛剛路邊那個小女娃勾起了何一一對於白昱那個小媳婦兒的回想。
白昱把那張照片放進何一一手心裏,“給你看看我的小媳婦兒。”
他把照片討要過來了,這會兒正好可以拿來哄哄泡在醋缸裏出不來的小姑娘。
何一一垂頭看著照片上那個縮小版的自己,眼神疑惑。
“小時候,我跟著爸媽回鄉下過年,瞧見你傻乎乎的給我鄰居家奶奶拿一顆糖就騙到家裏去了。”白昱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我當時就想,你這麽傻,將來肯定嫁不出去。我就吃點兒虧,勉為其難娶了你好了。”
何一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怎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見過你呢?”
還吃虧?瞧著多委屈啊!
白昱語氣惆悵,“可見你打小兒腦袋就不大好使,萬一將來咱們孩子遺傳了你的智商可咋整?”
“說重點!”何一一恨恨道,氣不過還使勁兒揪著白昱的耳朵轉了兩圈兒。
“那會兒我嫌做人麻煩,又要自己動手穿衣服又要拿筷子吃飯。所以大部分時間都維持著貓的樣子。”
白昱眯著眼睛看向何一一,“你不會連小時候那隻白貓都忘了吧?”
何一一語氣訕訕,“沒忘!沒忘!這不這兩天做夢又記起來了嘛!”
她莫名有些氣短,為這些年把眼前這隻白貓忘到了犄角旮旯裏,也為這幾天莫名其妙地亂吃飛醋。
白昱眼瞧著小姑娘相信了他嘴裏這個初遇的版本,忙忙轉移了話題。
“過兩天爸媽就要去周遊世界了。你一個人待在家裏也無聊。我在悅繡苑買了一套房子,就在你家樓上,待裝修好了咱們就搬過來住。”
何一一大喜過望,眼睛裏仿佛墜入了滿天的星輝,亮晶晶的。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難得豪放地摟住白昱的脖子,一個響亮的親親朝著格外善解人意的帥哥砸了過去。
“白昱,我愛死你啦!”
很好,那就一直這麽愛下去吧!至老至死。
白昱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笑意,“一一,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