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何爸何媽當初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到了這麽個寶貝閨女,簡直喜不自勝,走路那都帶飄的。倆人合計了一下,一致覺得這麽個獨苗苗一定得起個全世界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兒的絕世佳名兒。於是乎,何爸虔誠地爬了不知道多少台階然後成功跨進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廟那高高的門檻,請廟裏的高人給他家剛出生的小閨女卜了一卦。

打小就聽何爸炫耀自己有多睿智多通透給自家閨女取了個麽多有深度有意義的名兒的何一一對這位高人的說辭耳熟能詳。當然這番說辭是經何爸之口轉述的,指不定摻了多少水分呢。

何一一看破不說破,這麽些年任憑她爸可著勁兒瞎嘚瑟。

總而言之,那大師大概就是說,“你家閨女命裏金木水火土一樣不缺,將來啊,必定平平安安,順順遂遂,指不定還有大造化呢!”

何爸當時一聽就樂了,既然啥也不缺,所謂大道至簡,還有啥能比一更簡單嘛!當即拍板給閨女定下了“何一一”這個名兒。一個一簡單,兩個一就更簡單了不是?

而且,對於給閨女取的這個名字,何爸很是自得,一開始老在何媽麵前自賣自誇,“不就給閨女取個名兒嘛,簡單得跟個一似的。”

小時候曾一次又一次被同學取笑,何一一痛定思痛,自覺一定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改名之事勢在必行。

於是,何一一在一個夕陽無限好的黃昏又一次被同學嘲笑後跑回家跟何爸鬧革命去了。

那會兒他們一家人還住在老房子裏,很久以前的住宅樓沒有電梯,他們一家人還住三樓,紮著兩根小辮子的一一同學吭哧吭哧爬上三樓氣兒還沒喘勻就用十分堅定的聲音對她爸道,“爸,我要改名字!”可以說是很有革命精神了。

然而革命總是要被鎮壓的。正如孫猴子永遠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何一一小同學也從來跳不出她爸專門挖給自家閨女的神坑。

何爸對於自家寶貝閨女吵吵著要改名兒一事采取了曲線保名兒的措施。作為一個文化人兒,博學且睿智,那必須講道理呀。

所以何爸拿出了兩張白紙外加一個計時器,他對何一一說,“你們班上名字最好聽的那個小同學是叫曹睿博吧?”

何一一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那會兒他們班上的同學剛學了筆順這東西,為了彰顯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們做得最多的就是課間一群人聚在一塊兒,自己書空自己的名字。何一一的名字全班同學都會,而曹睿博小同學的名字隻有他自己書空得出來。久而久之,這小男孩就成了班上公認的名字最好聽的同學了。

何爸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曹睿博”這個名字。寫完後,他把手裏的計時器拿給眼前的小女娃看,“一一,你看,這個名字寫起來用時半分鍾對不對?”

何一一再次點了點小腦袋。

緊接著,何爸又在另一張白紙上寫下了“何一一”仨字兒,又道,“你的名字十秒不到就寫好了,是不是?”隨即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當然,你們寫起來隻會更慢。試想一下,曹睿博小朋友考試時要花一分鍾時間寫名字,咱們一一隻需十秒就可以寫好了。這樣,一一是不是贏在起跑線上了?”

小小的何一一就這樣被說服了,也不再吵著鬧著要改名字。每逢考試,她總是名字寫得最快最好的那一個,但也僅限於此了。贏在起跑線上的何一一小朋友,毫無意外的輸在了終點。因為曹同學,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整整蟬聯了六年的全班第一。

頂著‘何二’這個清奇不做作的綽號長大的何一一,大概是被人叫出了免疫力,也沒說小小的抑鬱一下。可見抗壓能力還蠻強悍。

在她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裏,何一一堅決貫徹落實“大道至簡”這一人生信條。簡簡單單無功無過地長大,考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一本大學裏一個普普通通的漢語言文學專業。

大一初次班會上,她站在講台上這樣自我介紹道,“我叫何一一。名字取自《蘇幕遮》裏的一句詞: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

當然,這般文藝範兒的自我介紹使得何一一整整一年都沒再聽到“何二”這個糟心的綽號。不過,大二伊始,經過倆學期的相互了解與磨合,同學之間都很熟絡了,班裏麵再一次“何二何二”地叫開了。

自此,何一一便自暴自棄地放棄治療了。不過身邊人都這麽二,她總覺著自己身負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