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生猛不羈,搖搖晃晃,時而猛地減速,時而一腳油門下去又粗溜一下躥出去好遠。

白昱左右搖擺,一身的脂肪這會兒顯得格外弱不禁風,隨著車子的晃動左右搖擺,像一棵隨波逐流的海草。

他眩暈到眼冒金星,胃裏酸酸澀澀直冒酸水兒,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白昱突然有點兒後悔又有點可惜早上吃下去的那一肚子早餐。

不會等下一張嘴全都貢獻給這垃圾的大巴車了吧?

他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剛剛掛斷電話的小姑娘。

她似乎心情很好,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眉眼彎彎,恍若新月。

白昱有點兒小嫉妒,本就泛酸的胃頓時更酸了。

那女流氓手段過人,三兩句話就把他家小姑娘哄得開心地跟個二傻子一樣。

而且竟然還敢拿他當作她們談笑時候的笑料,膽子不可謂不大,跟吃了熊心豹子膽有的一拚。

白昱暗暗咬牙。

許是升職加薪的鍋,女流氓這兩天貌似有點兒飄啊!

給雙翅膀就能上天了吧。

他決定等自己回了公司就給這女流氓多找點兒事兒幹,至少得對得起公司開給她的那些薪水,當然,若是能讓她一天忙得腳不沾地連給何一一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那就再好不過了。

白昱強忍著反胃的惡心感,暗搓搓地憋著損招。

何一一抱著手機傻嗬嗬地樂夠了,這才側過腦袋,漫不經心地往車窗外瞥去。

不過落入眼底的除了街上來來往往穿著清涼的路人,她眼角餘光同樣掃到了身旁一臉菜色的胖帥哥。

這人……莫不是暈車吧?

何一一感念著人家幫她推行李的恩情,一隻肉嘟嘟的小手伸進背包裏掏啊掏,好一會兒才從背包的最底部搜刮出一盒暈車貼遞給臉色蔫兒壞得跟壞菜似的胖帥哥。

“白先生,貼上這個會好受一點兒。”何一一嗓音軟軟,還伸著胖乎乎的小指頭指了指耳朵背後,示意道,“貼在這兒。”

白昱順從地接過暈車貼,撕開一片粘在耳朵背後。

小姑娘的關心讓他心頭生起一絲絲竊喜。

不多時,白昱緊緊蹙起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

大巴車最終停在酒店門口時,給搖得七葷八素的白昱掙紮著下了車,卻還是身殘誌堅地拖走了兩個行李箱。

何一一爭不過胖帥哥,隻能一臉鬱悶地跟在他後麵進了酒店。

她內心過意不去,在胖帥哥幫她把行李箱拖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又從背包裏摸索出一個大大的圓滾滾的橘子遞給他。

暈車貼還有橘子都是何媽給她準備的專治暈車的東西。

不過這一路上,何一一狀況良好,也沒用到這兩樣東西,到頭來統統貢獻給了一個人帥心善的胖帥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吧。

何一一很滿足。

同樣滿足的白昱一臉淡定地接過橘子,然後繼續淡定地從褲兜裏摸出房卡,刷開隔壁房間的門,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

何一一眼睜睜地看著帥哥進了隔壁房間。

這也太巧了吧。

對白昱一係列暗箱操作一無所知的何一一見此,腦海裏飄過“巧合”倆大字兒。

這次的跟團遊比較人性化。

人美聲音甜的美女導遊在慷慨激昂地發表了歡迎詞之後,大大方方地給了所有人三個小時的休整時間。

何一一跑到酒店的餐廳裏將將就就解決了午餐,正準備回房間睡個午覺呢。

結果一抬頭,就又撞見了樂於助人的胖帥哥。

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況且,酒店就這麽大,抬頭不見低頭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何一一朝著白昱擠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容,然後兔子似的一溜煙兒跑走了。

剛剛準備開口邀請小姑娘共進午餐的白昱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給吞咽回了肚裏。

他一眼就瞧見何一一嘴角黏著的那粒白米飯了。

算了,來日方長。

白昱盡管想得挺開,心裏還是有點兒小鬱悶。

這點兒小鬱悶在他吃了一餐油膩膩的午飯之後,瞬間無限放大。

怨不得他家小姑娘速戰速決,短短時間內就解決完了一餐午飯。

想來經過何媽正月裏的辛勤投喂,給她養叼了胃口。兩相對比之下,酒店裏的飯菜實在是有點兒難以下咽了。

白昱一邊走路一邊沉思。

不然,他聯係一下在這邊開了一家私房菜的老同學,過去學兩手?

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家小姑娘的爸媽對於未來女婿的第一點要求就是要會做飯呢!

上得了廳堂下不了廚房的白昱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

何一一回到房間,美美地睡了一個多小時的午覺,在兩點時分的鬧鍾叮叮當當鬧騰起來的時候,她從**翻坐起來,呆呆得發了會愣,然後睡眼朦朧地下了床。

她迷迷糊糊地把手機房卡往背包裏一塞,再把自家老爸的寶貝相機往脖子上一掛,遊魂似的帶上房門,腳下飄飄然往酒店大廳去了。

大廳裏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何一一生起一種誤入菜市場的錯覺。

她擠到人群聚集處,梗著脖子往裏頭瞄了一眼,就見美女導遊嘴巴一張一合,不知在交待些什麽。

遊客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拿各種各樣的問題淹沒了導遊。

何一一豎起耳朵,聽了好半天卻隻聽到些隻言片語。

對於這次突如其來的旅遊機會,她是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在整個人還呈一種大寫的懵逼狀態之時,她就給自家爸媽送上了飛機。

因而,這次旅行具體要去什麽地方,包括哪些活動,何一一一概不清楚。

當然,她也懶得弄清楚。反正,跟著導遊走就是了。

何一一打算得很好。她隻需要做美女導遊最忠實的那條小尾巴就行。

人群嘈嘈雜雜,她本來睡起來還不甚清明的腦袋瓜子給這麽一吵,頓時漿糊一樣攪作一團,突突的疼。

她默默後退兩步,再後退兩步,企圖離這群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人遠一點兒。

可惜,某人後腦勺並沒有長出雙眼睛來,在她還沒有退到自認為足夠遠的距離時,整個人卻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一根肉柱子。

溫熱的氣息瞬間包圍了何一一。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僵硬地抵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何一一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的神色,小臉兒窘得緋紅。

她就像一隻給人踩到了尾巴的炸毛貓兒,嗖的一下躥出好遠,隨後又磨磨蹭蹭地轉過身子。

腦袋低低地垂下來,眼神飄忽不定地遊移著,軟軟的嗓音帶上了幾分歉然。

何一一連自己撞到的人長什麽樣兒都沒看清楚,隻知道一個勁兒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

頭頂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何一一忐忑不安的小心髒總算稍稍安穩了幾分。

那人磁性的嗓音傳進何一一耳朵裏,莫名帶著幾分溫柔的味道,“何一一,隻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又沒做別的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不必這麽歉疚。”

聞言,何一一鼓足勇氣抬起頭,落入眼底的是樂於助人的胖帥哥那張英俊帥氣的臉。

胖帥哥那句安慰人的話聽在她耳朵裏說不出的怪異,不過何一一還是非常感激這人的寬宏大量。

她訥訥道,“白先生,原來是你啊……”

白昱默默回味著剛剛撞進自己懷裏那溫軟的觸感,一時間心神**漾不已。

差一點兒,他那兩隻蠢蠢欲動的胳膊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把心愛的姑娘擁進了懷裏。

不過若真是那樣,小姑娘這會兒恐怕就化身一隻受驚的抖兔子,一溜煙兒躥出老遠了吧。

白昱硬生生地忍住心頭的躁動。

看著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麵前,他覺得,現下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溫水煮青蛙,火候過大可不行。

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白昱對著何一一,心裏頭生出無盡的溫情與耐心。

他要一點兒一點兒地把小姑娘收攏到懷中來,慢慢兒地把這隻小青蛙煮熟了,然後拆穿入腹。

這麽一想,白昱默默忍了“白先生”這個疏離的令他心生不悅的稱呼,低低地“嗯”了一聲。

大廳裏匯聚的人群已經開始慢慢往外挪動。

白昱伸手拿下掛在何一一脖子上的相機,轉而挎到自己脖子上。

何一一給胖帥哥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瞪大了眸子。

她低低呢喃出聲,“我背的動……”

白昱看向何一一,嘴角噙著溫煦的笑意,再次拋出了那個萬能的借口,“我減肥。”

三個字兒頓時堵的何一一啞口無言。

她總不能攔著人家減肥吧!

何一一自暴自棄地想。

白昱也不想再從小姑娘嘴裏聽到任何拒絕的話,不待她開口,就接著搶聲兒道,“走吧!咱們看鳥兒去。”

說完他就徑自邁開大長腿走了出去。

看鳥兒?

何一一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邁著小短腿跟了上去。

等一行人走走停停來到海埂大壩,她揚起小腦袋,目不轉睛地望著盤旋在半空中的成群的海鷗。

水蔚藍,風輕柔。

何一一默默地想:其實,海鷗也算是一種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