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影翩飛,僅僅一步的速度,他就已經出了三招,幾個劍花過去,黑衣蒙麵人便落於下風,衣袖被劍氣撕裂開來,滲出鮮豔的血色。
邢思涵看的不由咋舌,看來若不是扶蘇身上有傷,這人就該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扶蘇也是招招致命呀!想法還沒落地,就見那人到底,隨之而來‘砰’的一聲,令邢思涵不由擦汗。
扶蘇真的好厲害,深不可測,哪怕是受了傷,也沒有人可以淩駕於他之上。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這個樣子吧!
扶蘇手握長劍,眉頭緊鎖,斜眼睥睨周圍。臉色約法的蒼白難看,胸口痛的劇烈起伏,身體血氣上湧,喉嚨聚集血水,差點就噴了出去。扶蘇強忍著咽了下去。他需要盡快解決這些人。手指一根根收緊,握著劍的指節泛白,劍尖一轉,找找果斷決絕,沒有一個虛晃的花招,全一擊即中,絕不給人以第二次喘氣的機會。以前的他,優雅從容,摘花飛葉,即可取人性命,此時沒有內力的他,完全是一個空殼子,隻能憑借劍術。
好在他的劍術真的很好,隻是人數太多,扶蘇的身體太弱,麵色蒼白,滲出汗水。可他卻像不要命了一般,不顧一切的殺盡所有人,隻為了邢思涵能夠平安。
扶蘇著一身紅色,血跡印上是看不出來的。隻是衣袖難免被劍鋒劃傷,包括身體。擱在以前,他內力駭人,別說近身於他,他想殺誰,一個眼神都能叫人膽顫。而現在,殺氣雖濃,但有心之人還是知道扶蘇沒了內力,否則也不會自討苦吃,愈發的逼近扶蘇周身。
看著他浴血奮戰,感受著他的鮮血湧出。邢思涵熱淚盈眶,不是感動而是心疼,抽疼抽疼的,這樣的男人去哪裏找?
一個刀光從她這邊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直刺扶蘇身後。
扶蘇感受到背後的殺氣,卻分身無暇,隻得微微側身,避開要害之處,隻要不死,那麽他就還有機會。
邢思涵是膽小,是害怕,是懦弱。她不會殺人亦不敢殺人,但她更不能親眼見著扶蘇腹背受敵而死,當下抓起地上的刀,撲了過去,狠狠一刀插進了那人的背腹部。速度之快,令人望塵莫及。
鮮血噴濺到她的衣服上,邢思涵不忍側目,閉眼,緊緊握著刀的手是顫抖的。這是邢思涵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殺人,殷紅的血液順著刀身滾落,懸掛於刀劍,邢思涵止不住的膽顫。
扶蘇看著邢思涵動手,錯愕了一瞬,他對邢思涵非常的了解。別人殺人她都不能熟視無睹,叫她殺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現在,她確確實實的做了。
被捅一刀的白衣男子也是錯愕,他以為邢思涵根本是沒有殺人的本事,所以以攻代守,全力向扶蘇出擊。他在旁邊看了很久,邢思涵是不殺人的,傷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原來,原來她才是隱藏最深的……
隻是就這一刀就想要了他的命麽?嗬,他笑,嘴角勾起一道輕蔑的弧度,她的方位感掌握的太差了。回手就是一刀,衝著邢思涵腦袋削去。黑色的刀氣,破空而來。
邢思涵還愣神在一刀捅進他身體沒有回神,眼見一刀過來,怎麽也是躲不開了,下意識的抬手擋了一下。心中卻是明了,這下子不死也殘了。
扶蘇她一眼看見,急抬腿去踢那人的刀。但沒內力的他,身手再快,又能如何?他快,白衣人更快。當他踢到白衣人手腕時候,千鈞一發時刻,那鋒刃便將邢子涵的胳膊上劃拉出一個長長的條子。
疼,疼,真的好疼!邢思涵眼見就覺得肉都出來了,又長又深的口子,心‘突突’跳個不停,驚嚇不已。而且邢思涵除了疼的想法,就是在想唉,又要留疤了。
扶蘇心慢了一個節拍,他從來都不允許邢思涵受傷的,哪怕在山頂,落霞也隻是裝模作樣的教訓她一下而已。現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他的雙眼猩紅一片,魅惑眾生的臉抽搐著,轉向那砍傷邢思涵的白衣人,一劍遞去,莫說那白衣人已經身負重傷,哪怕是在健全不過,功夫再好不過,也無法抵擋扶蘇滿含恨意的戾氣,他的這一劍是衝那人命脈去的。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沒辦法救那人。
“涵兒。”扶蘇眉宇深鎖,心如刀絞。明明不想她受到分毫傷害,可總是不如人怨,她總要受傷。
邢思涵勉強擠了個笑容:“我沒事。”不是敷衍,隻是因為胳膊太疼了,有點笑不出來,所以笑的比哭的要難看的多。
她的強顏歡笑,更讓他心疼,這個女人,是他一生的愛。此時此刻,他懂得了,什麽放手才是成全她的幸福?什麽離開,全是廢話。兩個相知相愛的人能夠相守在一起,比什麽都強,比什麽都幸福。
一把擁住她,很有力的擁抱。邢思涵結實的撞在扶蘇的胸膛,頓時隻覺得哪哪都疼。卻又有一股滿足的感覺,不知為何。難道是喜歡被虐?邢思涵咂巴了下嘴,不以
為然的搖了搖頭。
解決了不速之客,扶蘇放了信號,宣了北冥宮的人過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是分身無力的。
邢思涵也覺得是該如此,愧疚如她,很是懊惱。扶蘇都重傷了,還得救她,什麽世道?
扶蘇細心的給邢思涵擦洗、上藥,這世上得他服侍的人,少之甚少。邢思涵算一個,南宮澈算一個。若是醉塵夢吊在下麵,他指定是看也不看一眼的。南宮澈年少有為,他很欣賞,不想人生失去一個敵手,那份落寞,那份孤寂,沒有人能夠體會。邢思涵,那是他一生摯愛,至於是什麽原因愛上她,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隻知道離了她,他便沒有在活下去的欲望了。
她於他而言,就好像一汪死潭長出了綠色植物,嫣然的笑,綻放在他的腦海,此生不渝。
“扶蘇,你真厲害。”邢思涵由心而發,笑意絲毫不掩。
扶蘇微微點頭,不是說有多厲害,隻是他不怎麽太說話,話很少的男人。不過也就是這樣的男人更有種由內而外的清高感,女人更喜歡的,沒有女人會喜歡羅裏羅嗦的男人,蛞燥的人心煩。
有扶蘇為伴,邢思涵的世界都是滿滿的,不知道是不是虛榮心作怪的原因,哈哈哈……
不過高興歸高興,邢思涵高興一陣以後便正色下來,腥風血雨的江湖著實不適合她這種打醬油的來混,什麽都不會,都是人家的拖累,根本是沒有必要的。所以她還是覺得隱退江湖比較好,真正隱退的是扶蘇一人,她純屬打醬油,就是不知道扶蘇一身卓越的功夫,是否能拋開叱吒風雲的權利。
這一點邢思涵還是很擔憂的,因為男人和女人的思想是不一樣的。女人一般求得是安定,她不是女強人,不會想要努力的奮鬥,隻喜歡花前月下,賞花賞月,日子安靜而和諧,萬事足矣。男人則不一樣,男人骨子裏是熱血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帝王爭鬥,每一個人都想要獨霸天下,男人是**的。
邢思涵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扶蘇雖然對自己挺特別的,但是那不代表他能夠犧牲一切,就好比唾手可得的江山,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麽?
答案是非常明顯的,邢思涵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正在苦惱怎麽辦的時候,扶蘇突然鬆開了手,胳膊一個不受力痛感瞬間傳來,還沒來得及張嘴抱怨,嘴巴就長成了‘O’字型。扶蘇是兩手同時摸了她胳膊兩邊,順手下滑,連大腿也給摸了,邢思涵想質問幹什麽?卻是連問也不敢問的,不得不說,她真的很膽小。
扶蘇麵沉如水,因為他吃驚的發現邢思涵的身體居然比自己還要冷的多,自己的身體已經夠冷了,那麽她應該有多冰?
自責深深襲上他,懊惱的閉上了眼睛,是他錯了,是他錯了。若不是因為他把內力過給涵兒,涵兒怎麽會冷若千年寒冰?
他八尺男兒承受那冰凍之苦已是萬分艱難,猶記得寒氣來襲時,他的身體發生的變化,身體變得硬梆梆的,觸摸之處已經感覺不到原來的軟滑,將手擱在桌子上,還能聽到輕微的碰擊聲。
而這種苦楚,每年都要受一次,一凍就是數月之久。
他無法想象單薄的邢思涵會變得有多嚴重,痛,真的好痛。
邢思涵奇怪的看著扶蘇,不明白他怎麽這麽莫名其妙,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他摸自己,自己都沒有反抗耶!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買噶的!
“你怎麽了?”想象中自己是絕對的女王,霸氣側漏。現實中,邢思涵絕對的溫柔淑女,聲音輕柔的好像風一吹就碎了一把。誰也不想自己是毫無形象的母老虎一隻!
扶蘇抬起沉重的眼皮,涵兒有必要知道的。他幾乎顫聲地說:“你的身體……很冷。”
邢思涵先是一怔,馬上就樂了,原來看起來這麽嚴肅的事情竟然隻是覺得我身體涼了?
扶蘇眼見邢思涵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不由溫怒:“別以為身體冰冷就很涼快,到冬日時候,你會上凍的!”
“額……”邢思涵訝異的看著扶蘇,毛意思?上凍?擦擦,我勒個擦的!扶蘇從來都不會看玩笑的,尤其是他這麽嚴肅,可是為毛,為毛我會上凍?
“怎麽回事?啊?”邢思涵覺得扶蘇隱瞞了自己一些事情,扶蘇能感覺到她身體涼,這點她可以理解,因為扶蘇身體已經有些溫熱了,這是前幾天照顧他的時候就發現了。隻是沒說,想等著以後當做驚喜告訴他。可是現在,他居然說自己會上凍?他一定是知道什麽,而且隱瞞了自己。
上凍?邢思涵不由打了個寒顫,靠丫的!我又不是蛇,人要是上凍了還能活嗎?
扶蘇垂眸,沒有搭話,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後悔嗎?不,他不後悔的,如果當時不過內功給涵兒,涵兒與他必將陰陽相隔。可是他是自責
的,他是愧疚的,一想到涵兒將來要受他曾經受過的冰凍之苦甚至比他所受過的寒氣更重,他的心就很疼,揪著的疼。
涼意來襲,冰冷之意愈發濃重了。邢思涵覺得指尖似乎真有上凍的感覺,眉峰凜起,不是冬天才會上凍麽?
害怕與恐懼占據了邢思涵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不由咒罵,該死的,怎麽會這樣?
扶蘇眼見邢思涵瑟瑟發抖,趕緊拉被子給她蓋上,想用自己體溫去暖她,又念及他身體也很冷,連忙跑到樓下讓掌櫃弄個暖爐。
那掌櫃真真的訝異到了極致,暖手爐?掏了掏耳朵,確定我沒有聽錯吧?
“是,馬上送去。”他抵抗不了扶蘇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冷意以及殺氣,這錢不好賺呐。
扶蘇走了以後,趕緊吩咐人生個暖爐,小二同他一樣,驚訝的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大夏天的生暖爐,腦子有毛病吧?
奇芭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本著客戶是上帝的因素,還是應了這奇葩的要求。
扶蘇接過暖爐,二話不說送進了邢思涵的被窩裏。滿麵擔憂,他擔心邢思涵的點點滴滴,一點傷都舍不得她受,更何況那寒冰之苦。
邢思涵雖然還有些疑惑,但她不是個會跟自己過不去的人。接過扶蘇遞來的暖爐,又恢複冷眼看扶蘇的神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冷?
她還記得在那地牢裏有人給她吃了一種叫做千年寒月的毒,但是那毒是冰火相激,相輔相成的。
好幾天沒有感受那滋味,以為已經清毒了。而剛開始感受到身體變冰的時候,她以為毒又發作了,之前隻是被壓下去而已。現在就不一樣了,這冰冷之意是慢慢上湧,身體沒有之前冰冷的快不說,也沒有火來烤她。
這隻能說明自己體內是另外一種毒素,那麽究竟是什麽呢?看扶蘇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了解內情的。
其實這種無聲的威逼真的很不好受,邢思涵一向是個活潑好動的,身體冷本能的就找暖地方去。可是現在唯一的暖被窩大俠正在無聲的抗議自己,原因還是被她迫害的。
扶蘇被邢思涵的眼光看得有種在火上烤的煎熬,在說與不說中徘徊。若是可以,他真想一走了之,根本不想提那檔子事,不想邢思涵內疚。或者說是不想邢思涵恨他,那冰寒之苦讓人生不如死。他體會了太多次,若不是定力好,早就橫劍自刎了。
涵兒她不一樣,她什麽都怕,怕疼怕苦,怕熱怕冷,而且自製力超差,扶蘇很擔心如果寒冰之毒發作的時候,她是否能夠熬過去?
天已經蒙蒙亮了,兩個人相對無言,靜坐到天亮。
邢思涵困得眼皮子在打架,身體一直變冷,後來就一直那個溫度停留不動了。但是她的感覺就是生活在冬天,下雪的那個溫度,好涼的。眼見扶蘇一點要坦白的意思都沒有,不由惱火:“你到底說不說?”要氣死她了,後麵那句她沒說的是,不說我要睡覺了!
感覺扶蘇就跟老僧入定一樣,明明年紀輕輕,非得做出一副七老八十才會有的耐心,真崩潰!
“我給你換藥吧。”扶蘇輕柔道;岔開了話題,到桌上去取藥。
邢思涵更加生氣:“還換什麽藥?都是要死的人了!”在這樣下去我真的要結冰了好麽?還說冬天才結冰,那現在都這麽冷了,冬天還過不?我可是人,是高級動物!不是那種會冬眠的動物!我要是上凍了,必死無疑!
“胡說什麽?你不會……不會那樣的!”扶蘇厲聲打斷,卻說不出那個字來。他突然發現他對那個字居然是那麽的害怕,尤其是害怕那個字應現在邢思涵的身上,害怕到連說說都不敢說。
以前,扶蘇一直認為死了好,死了幸福,那樣就可以擺脫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再無紛爭。
猶記得他報仇的時候,他覺得那人是那麽的幸福,一下子就死了。沒有千難險阻,沒有欺騙,沒有淩辱,老天對那人是有多好,才讓那人那麽一下子就死了?為什麽他就是不能解脫呢?
終年的冰寒之苦,每年還要忍受寒凍之苦。日子是索然無味,若不是有南宮澈死纏濫打的要他的命,能讓他在這世上留有唯一的樂趣,他的生活,真可謂是一潭死水,想死都難!
眼見扶蘇臉色不對,邢思涵也不那麽生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其實他對自己很好了,知道是肯定知道的,或許隻是無法解毒,才不願告訴自己的吧!
也是,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隻剩下惶惶不安,哪裏還有體驗人生樂趣的心情呢?等死的日子,肯定不好受的。
若是不知道自己的死期,那麽就活一天算一天,每一天都是最美的,何必計較那麽多呢?
想通了這,邢思涵的態度也柔了一些。甚至有些歉意:“對不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