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下了機場高速,路上便開始堵了起來。

“嘟嘟嘟嘟”的鳴笛聲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亮著紅燈的車屁股。

陳文宇對人對事一向不是很有耐心,不過看在車上哥哥嫂子的麵子上也不敢路怒,隻是在排隊過紅綠燈,等了五個紅綠燈也沒過過去時,忍不住“嘟嘟嘟”鳴了三聲笛:“前麵這車傻逼吧,跟這兒猶猶豫豫的幹嘛呢!”

傅裴南倒是沉著冷靜,說了句:“淡定。”

而在這時,旁邊唐珞手機“嗡嗡”地震了兩下。

三四個月不見,傅裴南不知這段時間她在劇組都結識了畩澕獨家些什麽人。

這次重逢,他總是對她的手機提示音格外敏感。

他問了句:“誰啊?”

唐珞沒回他,隻是解開手機看了一眼,是韓導。

韓導是圈子裏出了名的金牌電視劇導演兼編劇。

韓導這人挺有意思,導演專業博士畢業,畢業後拍了一部劇便回去教書去了,是戲劇學院出了名的風趣幽默的老教授。

後來出山當導演,也是七八年前,看國內電視劇行業實在不爭氣,自己看得著急又窩火,這才出來親自操刀拍了幾部。

選題也很有意思,都是年輕人愛看的言情劇。

韓導仿佛是天生對市場擁有某種天才般的嗅覺,教了二十多年書,出來拍的第一部 作品便是叫好又叫座。

沒有科班出身的學究氣,也沒有藝術家的那股子擰巴勁兒,而就是能把自己的理念融入市場主流,拍出的作品質量高,又好看,恰好了彌補了幾年前市場上的這一塊空缺,也憑借自身的耿直幽默,跟著劇一起大火了一把。

而唐珞此次拍攝的電視劇,也正是由韓導執導。

唐珞讀電影學院,今年六月剛畢業,之前也曾在上課之餘接拍過一些小角色,不過正經八百演戲也是頭一回。

韓導上海人,人很和藹可親,一個個子小小的小爺叔,帶點小幽默,一口濃重上海口音更是打字都掩蓋不掉:

【唐珞呀,還在上海不啦?】

唐珞回了一句:【沒有,我回北京了。】

韓導:【哦。本來小朱他們幾個說這周末有時間,想再聚聚,既然你回北京了,那就不打擾你了。】

韓導:【你是個好苗子,等有機會,我把你引薦給別的導演。】

走演繹這條路,的確是在她計劃之外。

她在美國讀書時,成績都在A及以上,努努力上個藤校應該不成問題。

她原本隻想好好讀個書,畢業了有份好工作,以後在職場上能有個好發展,不過當年傅裴南要回北京,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放棄了這一切,決定跟著回來。

一開始她也很迷茫,國內外教材差異大,她成績跟不上,臨藝考前,便死馬當活馬醫地選擇了藝考,也順利被電影學院錄取。

而她也是選一行,便成一行的性格。

在學校,她一向學得很認真,加之外形條件又好……

大四上時聽韓導正在選角,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了,試了劇中女十八的角色,後來便一直杳無音信,直到幾個月前才來了個陌生電話,叫她來演女三。

她知道機會來之不易,在劇組也一直兢兢業業。

聽了韓導那句話,唐珞隻覺得受到莫大的鼓舞,回了一句:【謝謝導演~第一部 戲就進了您的組,我也太幸運了。】

韓導:【你戲挺不錯。】

而這時,一旁叫陳文宇淡定,看唐珞和“陌生男子”聊起天來,自己又不淡定起來的傅裴南,一把奪過了她手機。

關於她這四個多月的生活,他幾乎一無所知,他知道她去拍戲了,但拍的什麽戲也不知道,隻以為是個什麽名不見經傳的破電視劇。

看到那句“你是個好苗子”,傅裴南“嗬”的笑了。

他目前在盛茗文娛擔著總經理,也算娛樂圈出了名的金主爺,圈子裏這幫人都是什麽德行,沒人比他清楚。

他隻說了句:“這麽油的話,你還真當是提攜?”

唐珞一把奪回了手機。

相處了六年,都不用他言語一句,他剛剛那一聲輕笑,她便明白他要說這種話。

唐珞壓抑著生氣回了一句:“人家六十多歲了,你想什麽呢。”

“六十多歲怎麽了?”

就是七十多歲的老頭,跟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搞在一起,他也不覺驚奇。

唐珞見不得他這樣輕薄自己敬重的導演,轉頭對他怒目而視:“他是韓茗君!你能不能放尊重點?”

聽了“韓茗君”三個字,他這才閉了嘴。

韓茗君他不認識,不過同為一個圈子裏的人,也多少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他的作品和為人,傅裴南還是認的。

韓茗君這幾年和星耀影視走得挺近,幾個現象級的大IP電視劇都是星耀投拍的,現在幾乎成了星耀的禦用名導。

而星耀影視與他們盛茗文娛的關係也是一言難盡。

星耀影視是十多年前由國內著名電影導演——趙寅策投資成立,口碑也是靠一部電影一部電影打下來的,在電影界一直以元老自居。

而盛茗集團,一開始也是為業務轉型,見影視劇行業效益好,這才卷了鈔票前來鋪路,砸錢和星耀影視搶IP,愣是把市麵上的IP平均價炒得翻了兩三番。

為此,趙寅策一直耿耿於懷。

這兩年,又看盛茗文娛發展好,背靠盛茗集團也不缺資金,頗有一分要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勢頭,便一直明裏暗裏地針鋒相對,說盛茗把電影行業攪得烏煙瘴氣,嘲諷說,去年盛茗文娛隻虧了五個億,高興得傅泗禮給盛茗文娛一百多號員工都發了四個月的年終獎。

盛茗文娛一開始的確不爭氣,搶到了IP也不會運營,頭幾部電視劇大把大把地虧錢。

傅泗禮一開始讓他接盛茗文娛,他也是玩票性質,畢竟這公司到了他手上,再差,還能比當時更差?

不過接了就要好好幹,他也不想讓董事會那幫老頭戳脊梁骨。

他原本想去拜一拜星耀的碼頭,畢竟盛茗有錢,星耀有手藝,不過意料之內地被星耀拒之門外。

圈內從業人員就這麽多,從頭培養太不劃算,沒辦法,他隻能去挖星耀的牆角。

陳笑生大導演和星耀一直是緊密合作的關係,合作了十多年,隻是三年前,陳導想拍一部大製作的科幻片,後期效果自然是要真金白銀地往裏燒,跟星耀磨了一年也不行……

他知道了,便向陳導拋了個橄欖枝。

電影圈出了名的大才子,沒有錢,到頭來還是投靠了盛茗。

他也一點架子也沒拿,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那部電影最後虧了一個億。

一個文藝片導演一時興起想拍科幻,自然是跌了跟頭。

不過那一次陳導和盛茗合作得不錯,去年要拍一部電影,又找了他們合作,票房過了十個億,還拿了一堆獎,後續也準備繼續與盛茗合作。

這兩年來,盛茗與星耀一南一北分庭抗禮。

挖了星耀這麽大一個牆角,兩家關係自然更緊張了,各種頒獎典禮上也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而這四個月,唐珞原來是給星耀拍戲去了。

傅裴南心裏無所謂,隻要她樂意,給誰拍戲不是拍。

星耀也的確有一些家底在,第一部 戲和韓茗君合作,作為一個小演員也該是三生有幸。

不過他言語上就是要揪她一下,轉身垂睨她,問了她一句:“所以你這幾個月是投敵去了?”

唐珞:“……”

陳文宇:“……”

兩人一上車就開始吵,聽得陳文宇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畢竟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一麵看路一麵用後視鏡看兩人臉色,原本是要直行的,結果不知怎麽回事,發現自己竟在右轉車道上?

他“嘖”了一聲,隻能是先排著隊跟著右轉,再找個地方掉頭。

而是在這時,身後傳來唐珞一句清冷的:“是啊,不行麽?”

“你說行不行?”

想起四個月前的那次爭吵,唐珞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說她心裏沒有怨氣,那也是假的。

唐珞扭過頭來盯著他:“當時分都分了,我馬上要去睡馬路了,我還管這戲是星耀、月耀、日耀拍的?別說是星耀拍的,就是星耀讓我演條狗我也得演啊!”

她這人就是有這毛病,每次吵得上了頭,就非要說出這種輕賤自己,也輕賤別人的話。

傅裴南也盯著她看,盯了兩秒,終是“嗬”的一聲算了。

而此時,車內氣壓已然是低到了冰點。

車內溫度設置了恒溫26度,大概是空調也覺得冷,開始呼呼往外吹起了熱氣,而熱氣一吹,陳文宇又覺得窒息得喘不上氣。

“有點悶哈。”

他嬉皮笑臉地插了一句。

而理所當然,車上無一人回應他。

“開開窗戶。”

他自言自語著,便把自己的那邊的窗戶降下了一條縫。

他排了老長一條道,等了四五個紅燈才拐了過去,又開出去老遠,才找到虛線掉頭,而後呼了一口氣便開始一邊開車,一邊用後視鏡觀望。

隻見最終,還是傅裴南認了輸,端起唐珞細長的小手,抬到嘴邊輕吻了一口:“行,你想投哪兒就投哪兒。”

車內光線昏暗,隻看得見唐珞那線條流暢流暢的下頷上一張塗了紅唇的精巧的嘴巴。

唐珞撇嘴冷笑,而後把手抽回。

正是在這時,陳文宇又回到了自己剛剛走錯的十字路口。

原本要右轉,不過此刻……

他貌似是站在了直行線上……

放在往常,他早開始罵大街了,不過此刻愣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又開出去老遠才調轉回來。

在這一公裏路就要堵二十分鍾的糟糕路況下,愣是東南西北轉了個遍,才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像是原地畫了一個十字架,保自己狗命。

不過自己這表哥,臉皮也是越來越厚了,約摸過了五分鍾便徹底沒了脾氣,又瞥了眼唐珞臉色,見唐珞依舊麵無表情,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徹底放下架子開始哄:“好了老唐,不生氣了老唐。”

唐珞一把抽回了手,罵了句:“滾!”

傅裴南佯裝心痛地道:“完了,老唐都不跟我好了。”

唐珞:“……”

陳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