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亞其實剛開始跟我們交集並不多,因為她老覺得我們是一群屁小孩,不通世事又沒心沒肺,還老拿出長輩的姿態來訓斥我們,就連喬伊這樣遇到誰都能打成一片的人,看到瑪麗亞也都是要逼退三舍的。

不過部門氛圍良好,每個人的私事大家都多少知道一點。瑪麗亞是蕾絲邊,我們大佬是 gay,這幾乎是人盡皆知、呼之欲出的秘密,而一貫感覺神經末梢不發達的我卻傻傻的沒看清楚,然後就鬧笑話了。

某次我在部門的文件櫃裏揮汗如雨、苦苦搜尋頭兒要求的幾個文件,翻出來的東西把整個過道都占滿了。

從旁邊經過的瑪麗亞無奈的歎了口氣,皺皺眉頭詢問了下我要找的文件,隨後轉身輕巧的這個櫃子拿一塌那個櫃子抽出一個,兩三分鍾就解決了我的困境。

我提前超額完成任務,非常興奮,嚷嚷著要報答。瑪麗亞笑笑的說:“那就給個擁抱吧!”

我還沉浸在喜悅裏,一邊抱了過去一邊不自禁的嚷嚷:“這種恩情,索 kiss 都給了。”

然後... 旁邊悠悠的飄過大衛,嚇唬我說:“啊哈,我們在看著你呢!”

隨後比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做出一副要去告發的姿態來。

話說這個大衛同學,每次我出糗或者做什麽傻事的時候,他都會好死不死地在附近出現。偏偏他又是個大嘴巴,總是能添油加醋地說給其它人聽。有段時間楞生生把我塑造成一個沒頭沒腦、而且飯量巨大的傻丫頭形象,真正讓人汗顏!

我當然明白大衛暗指的是什麽,在美國職場文化裏,對性騷擾一貫非常地小心翼翼。新員工培訓裏,必須參加的一門課程就是這個,反正翻來覆去的是講在辦公室哪些言語是被禁止的,哪些行為又是萬萬不能出現的。當然通常親親啊什麽這些詞在辦公室裏說確實不怎麽妥當。

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但當時一心想著大家都是女生,言語間稍微親密些也無妨,便把手搭在瑪麗亞肩上,說:“我們姐妹情深,不行啊?”

瑪麗亞也配合地說:“好了,姐們,回去工作吧!”

大衛隻是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走了。遲鈍的我在這時還是沒有發現端倪,一直以為大衛是跟我開玩笑而已。

後來,我換了組以後跟瑪麗亞成了直接的同事。工作性質一致,管理的區域有交集,也常常去找她這個前輩谘詢工作上的事情,便慢慢熟絡了。

瑪麗亞其實隻是個外表很冷酷的人,雖然言辭直白激越,常常三言兩語罵得別人百口莫辯,私底下卻是個非常細心的人。

有一次我們兩聊天談到一種智利的點心,她一直說很好吃很好吃,隻描繪得“此物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一般,英文裏麵表達好吃的形容詞基本用盡了。

無條件熱愛著各種甜食的我當然那叫一個饞啊,暗地裏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當得知市場上一般買不到時,各種怨念和崩潰,隻恨不能馬上打個飛的去智利一趟!

不料隔天,瑪麗亞就輕輕巧地甩給我一個保鮮盒,裏麵正是瑪麗亞前一天提到的點心,並號稱是來自她媽媽的“愛心廚房”,昨晚連夜做的!感動加上美味,讓我幾乎當場就熱淚盈眶了。

但得知“愛心點心”後,其他人的表情卻很諱莫如深。一貫藏不住話的大衛則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你可要當心點,瑪麗亞可能看上你啦!”

我不以為然,信口道:“有啥稀奇,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大衛見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白回一眼,知道我還沒明白事情的關鍵,便適時的拋出了一個深水炸彈:“所以...你知道她是同性戀嘍...”

“什麽?!!!同性戀?!!!”我當時嘴巴張得一定可以塞下一個鴨梨!

腦海裏各種閃念,當初自己玩笑說親親什麽的,還有勾肩搭背什麽的,更甚的是上廁所的時候如果剛巧在隔壁還拉住人家各種閑聊什麽的!這樣曖昧的表現,會不會被人家當成示好?想著想著就有些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的衝動。

其實我倒不是什麽思想保守之人,同性戀雙性戀這些周邊很親近的朋友裏麵就有。可笑的時候自己竟然同事了這麽久都沒有發現,還對著瑪麗亞各種女生間的小親密,也不知道會被人評判為遲鈍還是別有用心。

那之後的好幾天,我都沒敢去招惹瑪麗亞,倒也相安無事。

反倒是大衛他們那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不良份子,時常要嘲笑幾句:“你這樣瑪麗亞要傷心欲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