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梁潔坐在一邊看著眼前的這一場鬧劇,心裏不知道是悲是喜。從內心來說,她的確希望慕皓軒和蘇以韻鬧矛盾,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說,很明顯的是,蘇以韻和慕皓軒其實不是真的到了分手的地步,而是相互在賭氣。而她自己也明白了,之所以慕皓軒會在這種時候把她叫來,無非隻是想要利用她氣一下蘇以韻而已。
想到這裏,梁潔心中的恨意更深。
蘇以韻,你就算吵架也要拉上我嗎?你以為收到屈辱的是你,但是事實上,被羞辱的、該憤然離席的,其實是她!
慕皓軒右手緊緊扼著蘇以韻的手腕,眼睛死死盯著蘇以韻,完全沒有在意坐在一邊的梁潔的情緒,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隻要蘇以韻敢掙開他,他們就算玩完了!
蘇以韻哪裏看不出來慕皓軒眼裏帶著的警告?她苦笑一下,看著慕皓軒,似乎是在說,你以為此刻難受的隻有你麽?做出這一場鬧劇的難道不正是你麽?
她微微扭動一下手腕,試圖掙脫,卻沒想到慕皓軒反而扼的更緊。
蘇以韻無奈,隻能看回慕皓軒,隻見他眼裏帶著警告,完全沒有在乎蘇以韻的想法。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不知道在僵持什麽。知道蘇以韻的一聲冷笑,驚訝了慕皓軒。
她看著他,唇形微動,無聲的說話,眼底飽含情緒,絕望而哀傷的看著慕皓軒。
天知道慕皓軒此刻有多想挖掉蘇以韻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因為他分明從裏麵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哀傷。那種哀傷,刺到他的心裏,成一道空前絕後的裂縫。
直到看清了蘇以韻的唇語,慕皓軒這才恍若被雷劈中了一樣,觸電般的放開了蘇以韻的手腕。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蘇以韻,身體無法承受的倒退兩步,搖著頭,似乎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蘇以韻看著他的反應,笑了。
兩秒之後,決絕的轉身離開。
她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慕皓軒難以支撐的跌坐在蘇以韻剛剛坐過的椅子上,仿佛上麵還有她的餘溫。
半晌之後,直到慕宅已經完全尋不到蘇以韻的背影之後,他才陡然想起來,猛的大叫哈雷。
哈雷聽到慕皓軒的呼喊連忙匆忙的跑過來等候他的吩咐。
慕皓軒緩緩開口,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以韻送回家裏。一定要親眼看著她進家門。”
哈雷得到命令後,轉身離開。
寂靜、一片狼藉的廚房,隻剩下了慕皓軒和呆坐在一邊的梁潔。
慕皓軒呆若木雞的看著蘇以韻離開的方向,回想著她剛剛哀絕的眼神裏透露出來的堅定,以及她好看的唇形吐露出來絕望的唇語。
她說:“放我走吧,我累了。”
她累了。。。
她說,她累了。
*
蘇以韻出來慕宅之後立馬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一刻不停的,瘋跑。
胃裏的食物和未消化的酒在翻騰,蘇以韻想吐,但是卻死命憋住,因為現在,還不是可以吐的時候。
跑出了慕宅的區域之後,蘇以韻站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報出了自家的位子就開始發呆。
眼淚住不住的往下流,也不知道是在心疼這段感情還是心疼自己。
悶熱的車廂混著難聞的油氣味,蘇以韻的胃裏翻滾的更加厲害,想吐的感覺沒有辦法控製。蘇以韻怕吐在車上,瘋狂的拍打車門狂吼:“師傅!開門!開門!”
司機師傅被蘇以韻的陣仗嚇到了,立馬停下車子開了門。
蘇以韻幾乎是摔下車子的,出了車門的一瞬間,她跌落在路邊,狼狽的吐了起來。
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原封不動被她吐了出來,混著紅酒的惡臭,難聞至極。蘇以韻沒有想到自己的體內竟然還會有如此惡心的東西,就像一條臭水溝。
她一邊無比嫌棄著自己,一邊又無比暢快的吐著。稀裏嘩啦,吐了馬路邊一地。
吐了足足五分鍾,直到胃都空了,什麽都沒有了,才覺得舒服。
直起身子,蘇以韻的頭發從肩膀滑落下來,一邊從包裏拿出衛生紙擦著嘴巴,一邊嘲笑自己。
真是一場笑話啊!因為慕皓軒而盛裝打扮披散下來的頭發,現在卻將她變成了一個瘋子。
諷刺!
蘇以韻冷笑一聲,將頭發綰到耳後,把手中的帶著殘留嘔吐物的衛生紙重重的朝地上一扔,穩穩的落在了剛剛她吐出的那一灘嘔吐物上。
去她的優雅,去她的教養,統統見鬼去吧!
蘇以韻抬腳跨過,用袖子狠狠的蹭掉自己眼角的淚水,再次上了車。
司機師傅一直很好心的等在一邊,蘇以韻來開車門坐回座位的一瞬間笑著跟師傅道謝:“麻煩你了,等我這麽久。”
司機師傅啟動了車子,從後視鏡裏看了蘇以韻一眼後,收回目光,淡淡開口:“姑娘,失戀了吧?”
他的聲音很厚實,是那種五十歲左右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一股來自遙遠遠方的厚實感。
蘇以韻沒有說話,還是笑著點了點頭。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眼角又有淚水要滑落下來。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比哭還難看。”司機師傅突然再次開口,帶著安慰的語氣,“失戀沒什麽大不了的,人人都會經曆一遍。擦幹眼淚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最重要的還是照顧好自己和父母,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可以肆意傷害你的。”
司機師傅的話說的誠懇,卻再次戳中了蘇以韻的淚點,眼淚一瞬間猶如決堤了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著。
照顧好自己和父母?
蘇以韻哽咽道:“要是。。。要是我的父母還在世的話,應該、跟您差不多。”
司機師傅怔住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猶豫半晌,才苦澀的開口:“可憐的孩子,好好照顧自己的,相信你父母在天之靈會欣慰的。”
蘇以韻還是哭,並且哭的更厲害。慢慢的,才終於止住了淚水鄭重的點了一下頭:“嗯!”
到了小區樓下,司機師傅好心的不要蘇以韻的車費,堅決的要走。蘇以韻眼疾手快,立馬將一張一百的人民幣塞進了他的後車窗,然後決絕的上了樓。
身後,暗處的哈雷歎了一口氣,也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