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就不能騎電瓶車了,倒不是楊邵沒有單手騎電瓶車的本事,隻是交警不允許,他怕半路被人攔下來,交罰款不說,還耽誤楊陶上學。
從家到學校走路也就十來分鍾,當初買這房子,就是看上它離楊陶上學近。
楊邵把人送到學校門口,又從兜裏摸出十塊錢零錢,“放學我沒來接你的話,你……”
“我自己走回去!不和陌生人說話,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放學不到處亂跑,到家給你打電話!”楊陶都會搶答了,硬生生把楊邵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兒。
楊邵舉著手半天沒反應過來,最後笑了笑,拍著楊陶的腦袋,“進去吧。”
看著楊陶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進了學校大門,楊邵默默歎出一口氣,不是他心大,也不是他懶,他是實在沒時間接楊陶上下學,這是單親父親的悲哀。
胳膊沒折的時候,楊邵天沒亮就得開車去山裏收貨,水果、蔬菜和一些土貨,要趕在早市開門的時候趕回來,運氣好呢,一上午就賣光了,還能有時間去接楊陶放學,運氣不好,能賣到下午五六點。
楊陶剛上幼兒園那會兒,他總是一個人在教室等楊邵來接他,後來再大一點,楊邵隻能教他認路,楊陶學說話早,比同齡人學東西快,楊邵實在趕不回來的時候,他能獨自回家。
楊邵老家沒人了,他父母去世得早,自己都是叔叔家帶大的,叔叔他們也不知道楊陶的存在,楊陶也舍不得他,他更不可能把孩子交給親戚帶,隻能帶在身邊。
從幼兒園離開後,楊邵還得跑一趟保險公司,他先前出了事故,不光胳膊骨折,連小貨車也受損嚴重,可保險公司一開始的說法是不給賠付,說是不在參保範圍內。
楊邵懂個屁的保險,連吃了虧都不知道,不過是因為兜裏沒錢,隻能厚著臉皮去跟人家據理力爭。
大白天的,保險公司的大廳都燈火通明,昧下的錢都用在這種地方,楊邵來了好幾次,坐櫃台裏的那幾個業務員都認識他了,也不給他處理方式,把人就晾在大廳的等候區。
楊邵從上午等到中午,等到人家午休,都沒人來處理他的事情,照他的脾氣真想把桌子掀了,可一想到錢沒賠下來,待會兒再賠人家一筆,沒錢真的硬氣不起來。
等了一上午,楊邵沒見到那個給他辦業務的保險員,他知道對方故意躲著他,專門到保險公司對麵的小巷子裏吃飯,正好能看到大門的動靜。
楊邵隨便叫了碗麵條,目光一直盯著保險公司的大門,不見有人從正門出來,倒是從側門開出來一輛私家車。
私家車的後車窗落下一半,坐在後座那人靠近車窗,那雙眼睛似乎在哪兒見過,私家車過欄杆機時車速很慢,隔著一條街,那人好像也察覺到了楊邵的目光。
可惜欄杆機抬起後,私家車加速起步,一個轉彎,迅速消失在了楊邵的視線裏。
車裏,雪鬆味的信息素濃度過高,幸好司機是個beta,並沒有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響,可陳秋肅嚴肅的氣場,依舊讓他在工作上不敢有半分鬆懈。
“老板,回家還是去醫院?”
陳秋肅瞥了一眼窗外,隻看到了飛速倒退的景色,他捏了捏鼻梁,“去醫院。”
從五年前那次過後,自己一直沒有過性伴侶,壓抑天性的後果,是身體的反噬,陳秋肅愈發不能控製自己的信息素。
壓製**期,借助醫療的方式釋放信息素並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每每在醫院做完理療,陳秋肅會沒由來的沒有安全感,今天也是如此。
除了物理治療,醫生還是照舊對陳秋肅進行心理上的疏導,建議陳秋肅接納omega或者beta。
陳秋肅自己也說不上來,他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麽,他隻是不喜歡“**”這一詞,好像是沒有思想的動物,隻受欲望的支配,在**期間,好像誰都行,alpha和omega一樣,一樣廉價。
離開醫院後,陳秋肅坐在車上,目光渙散地盯著窗外,“等一下。”
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陳秋肅心裏空****的,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叫停車,想了想才開口,“你幫我去買杯咖啡……算了,我自己下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私人醫院附近有個不太熱鬧的商業圈,工作日出來逛街的人並不多,陳秋肅找了個沒人的長椅坐下。
離得不遠處,另一張長椅上,有兩個小孩趴在那兒,他們麵前是一些橘子皮。
放學時沒有看到爸爸的人影,楊陶知道得自己回家去了,他剛出院門,萬哲居然在門口等著他。
“楊陶,我等你半天了。”
萬哲也沒人來接,可老師不讓他們成群結隊的,放學得盡快回家。
“幹啥?”
“幫我做一下手工作業。”
萬哲是隔壁大班的,他們老師留了做橘燈的手工作業,他爸媽都不在家,他自己又做不來,隻能找上楊陶,畢竟楊陶動手能力極強,之前的手工大賽,還展出了他和他爸爸做的紙質手槍。
楊陶看向萬哲手裏的一袋橘子,他答應他爸爸要早點回去的,可是一想到他家的房貸,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們幼兒園就在商業圈背後,從幼兒園出來,他倆找了個長椅坐下,圍著那一小袋橘子搗鼓了半天。
“那,給你,給錢。”
幫同學做手工作業是要收錢的,楊陶要價不高,一次一塊,還提供十元包月業務。
萬哲捧著橘燈,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自己說的,找你做三次手工作業,你就免費幫我做一次。”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楊陶從書包裏掏出小本本,查找了一下萬哲的業務記錄,剛好三次,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那好吧,這次就不算你的錢了。”
萬哲一聽,把掰下來的橘子塞到楊陶手裏,“其實我的錢都買橘子了,你吃點橘子吧。”
他倆把剩餘的橘子皮扔進垃圾桶,又雙雙爬上椅子,兩人小短腿都夠不著地,一邊晃悠著雙腿吃橘子,一邊老氣橫秋地說著話。
“你不回家啊?”楊陶記得萬哲家離學校遠一點。
對麵商鋪的大熒幕正好跳出了正點報時,萬哲有些泄氣道:“現在回去了。”
等萬哲走遠了,楊陶還坐在椅子上沒動,他已經精確地掌握了從學校到家的時間,隻要他跑著回去,那他還能在外麵玩十分鍾。
楊陶背著書包跳下椅子,走到店鋪外,透過玻璃櫥窗,能看到展示櫃裏的槍模型,不過他更加留心的是,超市明天下午五點有打折促銷,一回頭,坐在對麵椅子上的叔叔,正在看他。
男人的目光堅毅有力但沒有攻擊性,可臉色不大好,楊陶在“不和陌生人說話,早點回家”和“樂於助人”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開口了。
“叔叔,你不舒服嗎?你要警察叔叔幫忙嗎?”
不知道為什麽,陳秋肅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隔壁小孩身上,這小孩聲音軟軟的,口齒清楚,表達能力很強,那小胖手做手工的時候,也出奇的利索,一點兒也不顯笨拙。
現在的小孩機靈,還知道收錢幫人做作業,陳秋肅沒有回答小孩的問題,隻是看向小孩剛剛看過的模型槍。
“自己賺錢買玩具啊?”
小孩有點頭又搖頭,陳秋肅疑惑抬了抬眉峰,“不是?”
楊陶警惕性還是很強的,始終和男人保持著距離,緊靠著店鋪的玻璃。
他之前是想存錢買玩具的,可現在不行了,他得把存下來的錢,給他爸爸還房貸。
沒等他開口說話,玩具店的老板走了出來,現在實體店的生意不好做,他態度惡劣,“怎麽又來了?光看不買,走遠一點!”
楊陶再怎麽機靈,還是半大點的小孩,一個凶神惡煞的成年alpha嚇得他往後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忽然,有一股力量從背後將他抱了起來,他回頭一看,剛坐在椅子上的叔叔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後。
陳秋肅一臉寒霜地看著玩具店老板,做小孩生意的,還這種態度,難怪店裏冷冷清清的。
“你開門做生意的這種態度?”
Alpha和alpha之間也有信息素等級的差距,玩具店老板深知麵前的alpha不太好惹,罵了一句,轉身進了店裏。
“謝謝叔叔。”楊陶回過神也沒哭,自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陳秋肅也沒有揪著楊陶說些讓他尷尬的話,隻是又問了一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楊陶眼珠子轉了轉,“嗯……不想買。”
就老板這態度,他才不買呢!
“我自己能做。”說著,楊陶打開書包,給陳秋肅展示了一下他夾在畫冊裏的半成品紙質槍。
紙質槍雖然隻是模型,沒有彈簧不能發射,但是精巧程度已經夠讓人吃驚的。
“你自己做的?”
楊陶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裏閃爍著光,“這樓上有個書店,我是在書裏看到的。”
想買模型,也是因為能開拆看看裏麵的結構,那樣自己的槍就能發射了。
“這還沒做完,我給你看看……”楊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看向了屏幕上時間,完了,他怎麽把時間給忘了,“叔叔,我得回家了,我明天給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