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邵讓楊陶自己去玩,他得給楊陶收拾書包,幼兒園小朋友的書包,跟垃圾桶似的,兩天不收拾,裏麵什麽都有。

擰起那把裝了皮筋的紙質槍時,楊邵“嘖”了一聲,“楊陶,我怎麽跟你說的,不是讓你別把這把槍拿到學校玩嗎?”

楊陶聽到聲音從房間裏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拿錯了。”

本來就不是為了帶去學校的,他也沒在學校玩,也沒給同學玩,不算跟爸爸撒謊。

見楊陶回答得那麽流暢,楊邵也沒有去追究真偽,擺了擺手,“自己去洗漱,馬上到時間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楊邵又收到了小錢的消息,讓他拿著材料再去一趟保險公司,楊邵多少有點不耐煩了,但還是看在錢的份兒上,沒有將不滿的情緒表現出來。

到保險公司的時候剛過午休時間,楊邵被小錢領進了一間沒人的會議室,起初還是跟他說賠償款的事情,這回是把賠償金數目告訴他了。

賠得不多,但聊勝於無,沒錢的時候,一分錢都是命,楊邵不嫌少。

簽完字,小錢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楊先生,你要不看看別的項目,保險這種東西,就是備不時之需的,幸好您上回有保險,雖然賠得不算多,但是有一部分賠償,總比沒有好。”

要不是錢沒到口袋裏,楊邵臉能拉到地上來,這些業務員,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簽合同的機會,真夠膈應人的。

楊邵看了眼時間,再不回去,就趕不上楊陶放學了,他笑得有些勉強,“馬上到我兒子放學時間,怕是沒空聽你說新項目了。”

小錢也不著急,“那下回吧,楊先生要是有別的事情,我就不留你了。”

“回吧,別送了。”

會議室的門一開,楊邵徑直衝了出去,正好和迎麵而來的工作人員撞了個滿懷。

“哎喲。”工作人員驚呼一聲,懷裏的資料散落一地,人往後退了好幾步。

楊邵手快,扶了對方一把,忙蹲下幫忙件文件,“不好意思。”

小錢見狀也上來幫忙,楊邵畢竟是客戶,一隻胳膊還不方便,“楊先生,您沒事吧。”

一場不大不小的事故,足以吸引旁人的目光,楊邵撿完文件就想溜,根本沒注意到從站在樓梯上一直盯著他看的男人。

今天和醫院沒有預約,陳秋肅是算是楊陶放學時的,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叫司機先去開車,自己則是走樓梯下到公司大廳。

剛到樓梯拐角,樓下的騷亂讓陳秋肅停了一步,他掃了一眼一地的文件,和杵在大廳中央的兩人,剛想往下走,他整個人怔愣在了原地。

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自己或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知道對方的來曆,不明白為什麽無法標記,可永遠記得那人的長相,和眉宇之間撇不去的不耐煩,就連動情的時候,都是眉頭緊蹙。

陳秋肅想要把人叫住,卻不知道該喊什麽,沒等他張口說話,那人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司大門。

小錢把撿起來的文件遞給同事,想要忙自己的去,卻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叫住。

“等一下。”

小錢一回頭嚇一跳,“老板……”

他跟著陳秋肅進了剛才的會議室,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聽老板的命令,將楊邵的資料翻了出來。

“這人挺煩的,他先前在我們這兒買了保險,最近出了事故,我都是按照合同辦事,跟他說了賠不了,還死纏爛打,我隻能跟我們組長反應,給他適當賠付一點。”

楊邵,beta……

在看到性別那一欄的一瞬間,陳秋肅的腦子宕機了,怎麽會是beta……怎麽……可是……應該是beta,是beta的話,那他這些年的困惑就迎刃而解了。

楊邵突然不見,陳秋肅不是沒有找過他,即便是自己沒有標記他,但兩人在一起那麽多個日夜,omega懷孕的幾率很大,一個未婚先孕的omega該怎麽生活?不管怎麽樣,得先把人找到再說。

可一開始方向就錯了,他一直在找一個信息素是煙草味的omega,難怪在那個酒吧會查無此人。

他對楊邵的印象並不算太好,那天晚上**來得莫名其妙,楊邵得出現又那麽湊巧,楊邵來曆不明,自己也無法查證他是不是表哥叫來的人。

找不到人,這事隻能告一段落,但這件事,一直都是陳秋肅心裏的一個疙瘩。

“這種街頭小市民最胡攪蠻纏了,又是賣慘,又是說他有多不容易,帶著個孩子,說什麽都要賠償款。”

陳秋肅猛地看向小錢,孩子?

“他孩子多大了?”

公司人都挺怕陳秋肅的,小錢也不例外,小心翼翼地回答,“五六歲的樣子吧……他單親父親,看他脾氣也不太好……多半是把老婆給氣跑了……”

陳秋肅嗓子裏像是梗住了什麽東西,beta……楊邵是個beta,beta想要懷孕,得通過醫療手段,天然受孕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個五六歲大的孩子,跟自己也沒關係。

一想到這裏,陳秋肅打消了找楊邵的念頭,人家都已經結婚有了孩子,自己突然出現隻會打擾到他寧靜的生活。

陳秋肅心裏空落落的,默默將楊邵的資料放回到了辦公桌上,剛剛看楊邵吊著胳膊,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故。

“當初怎麽答應人家的,就怎麽賠吧。”

說完,便起身離開了,留下一臉蒙逼的小錢,什麽意思?老板的意思是按照合同來?按照合同來就是一毛都不賠,那個楊邵是不是得罪過老板?

陳秋肅六神無主地走出公司大門,街上車水馬龍,他的目光有些不聚集,良久,才看到在路邊等候多時的司機。

“老板,剛太太打來電話,老太太進醫院了。”

陳秋肅心頭一沉,奶奶看著硬朗,可年紀大了,身體方麵沒法說得準,“去醫院。”

到醫院樓下,陳秋肅扶著車門停頓了一下,俯身看向司機,“你去XX商業中心,有個叫楊陶的小男孩,五六歲的樣子,如果他在等我,你讓他今天先回家。”

交代完楊陶的事,陳秋肅馬不停蹄地往病房跑,一進病房,陳家的人將病床團團圍住。

“奶奶?”陳秋肅撥開人群,人一穿上病服,那氣色看著大不如前。

醫生交代讓病人好好休息,病房裏不能留這麽多人,親戚都陸陸續續退了出去。

“怎麽會進醫院的?醫生怎麽說?”

表哥在一旁搭腔,“那還不是說到你的事情,外婆才那麽激動,老人可最忌諱情緒波動。”

奶奶朝陳秋肅招手,陳秋肅往前靠近,手上一緊,被奶奶輕輕握住,“秋肅,奶奶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你結婚生子,我要看不到我的重孫,奶奶死都不會瞑目的。”

平時放學,楊陶最驚喜的就是看到他爸爸來接他,今天倒是來了,弄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待會兒再遇上陳秋肅,怎麽跟爸爸解釋啊。

還沒走到平時那張長椅附近,楊陶便伸長了脖子,瞪著渾圓的大眼睛,仔細搜索陳秋肅的身影,可找了半天,也沒看到他的人影。

打從見到自己開始,楊陶喊了一聲爸爸,就沒再開口說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像是在找誰。

楊邵太了解他兒子了,他兒子就是個話簍子,不說話了才顯得異常,“你今天怎麽回事啊?在學校受欺負了?”

不遠處就是陳秋肅常坐的長椅,長椅上沒人,楊陶暗暗鬆了口氣,這才有心思聽他爸爸說話。

“沒有啊,我就是在想,今天給我剪個什麽發型。”

“你還挺臭美的,要不叫人家理發師給你染個色兒吧。”

知道爸爸是開玩笑的,楊陶解除危機,又跟多動症犯了似的,走路又蹦又跳的,“別花那個錢了,留著你還房貸吧。”

之前,楊邵也自己給楊陶剪過,但是手藝拙劣,理發店給小朋友剪頭發也就八塊,專業的事情就得專業的人來做,這八塊錢人家賺得理直氣壯。

等楊陶的時候,楊邵閑的沒事做,特意從理發店跑出來抽煙。

理發店旁邊就是彩票店,彩票店的廣告牌標語著實讓人心動,“你中一千萬,比你掙一千萬容易得多”。

“爸爸!”楊陶剪完頭發,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找他爸,見楊邵盯著廣告牌看,“這上麵寫的什麽?”

楊邵隨口胡謅,“買了就能中一千萬。”

楊陶對一千萬沒有概念,總之就是很多錢,他跟個圓潤的小土豆一樣,雙眼發光,“那我們買呀!”

在孩子麵前就是不能胡說八道,楊邵想笑,已經被楊陶拽著進了彩票店。

父子倆都沒買過彩票,也不知道是什麽流程,最後,楊陶挑了一組數字,買了五倍,付了十塊錢,從老板手裏接過了彩票。

“爸,把彩票放我書包裏,我運氣好,肯定能中獎。”

楊邵覺得又可笑又可悲,他不指望真的能中獎,但無路可退的時候,人真的會對這種機會渺茫的事情寄予希望。

“那你放好啊,別等開獎那天,彩票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