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找到?”
陳秋肅每次都是獨自去找楊陶的,司機也沒見過楊陶長什麽樣,在陳秋肅所說的地方沒有看到人,他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人,等了一會兒,隻能回來給陳秋肅交差。
“嗯,我還特意等了一陣的,但是沒有看到有小孩來。”
“我知道了。”
一想到楊陶總是一個人家,陳秋肅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不然以他的個性,是不會隨便爽約的。
也不知道楊陶的家長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安心讓一個上幼兒園的小朋友自己到處亂跑。
陳秋肅不放心,又沒辦法聯係上楊陶,隻能第二天提早一點到兩人約定的地方等著。
沒多久,從步行街盡頭能看到家長領著小朋友出來,陳秋肅猜想應該是幼兒園放學了,他下意識站了起來,努力從人群當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從自己跟前經過,還是不見楊陶出現,陳秋肅正打算去幼兒園看看,迎著光的方向,有個靈活的小身影,背著跟他人差不多大小的書包,一搖一晃地跑了出來。
“陳叔叔!”楊陶眼睛可尖了,老遠就在跟陳秋肅打招呼,腳下的步子也加快,跑到陳秋肅麵前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了。
楊陶剪了頭發,肉嘟嘟的小臉更加明顯了些,他手腳並用往椅子上爬,陳秋肅扶住他胳膊往上提了一把。
“謝謝叔叔。”楊陶一屁股歪在椅子上,重重呼出一口白氣。
看著楊陶活蹦亂跳的,陳秋肅總算是放心了些,他坐到楊陶身邊,“你昨天沒來嗎?”
楊陶摸了摸自己圓潤的腦袋,“昨天我爸爸來接我放學,順便去剪了個頭發,我還擔心你等我,幸好你也沒來。”
“你爸爸今天沒來接你?”
楊陶也覺得奇怪呢,明明早上說過來接自己的,可下午放學遲遲不見爸爸的人影,“沒來。”
就算是這樣,陳秋肅還是覺得心有餘悸,忍不住提醒楊陶。
“你可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以後,你要是沒見到我的人,千萬別等我,直接回家。”
這些話楊陶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不光爸爸會說,現在連陳叔叔也會嘮叨了。
楊陶虛心接受,他昨晚就想好了辦法了,他把書包摘了下來,又在書包裏摸摸索索的,最後摸出來他的電話手表。
“陳叔叔,我們交換一下電話號碼吧,這樣我們就能聯係對方了。”
陳秋肅確實沒料到楊陶還能有這東西,笑了笑,“你還有手機啊?”
電話手表是楊陶瞞著楊邵偷偷帶出來的,做了壞事,自然就沒那麽理直氣壯,也沒驕傲地回答陳秋肅。
“你告訴我號碼吧,我輸入到手機裏。”
輸入一個號碼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拚音法輸入名字就有點為難楊陶了,拚音是小學的課程,他還沒學到那兒呢。
“沒關係,平時隻有我爸爸給我打電話,另一個號碼就是你了,不存名字我也知道。”
說完又跟陳秋肅報了自己的號碼,監督陳秋肅將自己的名字輸入進去,“對,就是這兩個字。”
楊陶心滿意足,他很喜歡交換手機號碼的方式,因為那是成年交朋友的重要流程。
“趕緊把你的小手表收好。”陳秋肅不用問都知道,這電話手表肯定是楊陶擅作主張帶出來的,可不能被他給弄丟了。
楊陶乖巧地將手機放到了書包夾層裏,可小孩身上都是帶刺,總得丟三落四的才符合他們的年紀,一小張彩紙順勢飄落到了地上。
陳秋肅順手給他撿了起來,“你看,東西要收好吧……”
話說一半,陳秋肅注意到這是一張彩票,彩票這東西多少有點賭博性質,大人且不說,賣給小朋友,還是幼兒園的小朋友肯定是不合適的。
楊陶“哎呀”了一聲,接過彩票,小心翼翼地放到手機旁邊,這可不能丟,這可是一千萬啊。
“這是你買的?”
“我爸爸帶我買的,能中一千萬。”楊陶一笑能看到兩顆小虎牙,說到錢的瞳孔都在發光,小財迷。
陳秋肅越來越不明白楊陶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可能誰都想坐享其成,不勞而獲,但是這種消極的思想怎麽能帶給小朋友呢?他給楊陶樹立了一個怎樣的價值觀。
楊陶是機靈可愛,但是每每說到錢的時候,精打細算的像個小大人,少了幾分小孩該有童真,可見楊陶受他爸爸的影響頗深。
陳秋肅大手蓋住楊陶的頭頂,“錢的事情,該是你爸爸考慮的,你還小,喜歡做紙質槍就夠了。”
楊陶抱住腦袋上的手,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秋肅,他覺得陳叔叔的手掌比爸爸的更加寬厚一點,蓋到他頭頂時,他會下意識縮一下脖子,他現在還不能理解信息素的味道,他隻是覺得陳叔叔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和陳叔叔待在一起,就像和他爸爸待在一起時一樣安心。
原以為賠償款的事情解決了,自己能消停幾天,楊邵想著下午接完楊陶放學,陪他去超市買點他喜歡的零食,結果又接到了小錢的消息。
小錢說了很多場麵話,可楊邵隻能聽到最重要的消息,按照合同規定,他的賠償款下不來了。
賠償款的事情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定下來,現在又反悔,楊邵當即火冒三丈,“昨天不都說好了嗎?怎麽又變卦了?你們公司的人說話,能不能有算數的一天?”
“楊先生,我們都是按合同來的。”說白是欺負楊邵沒證據,口說無憑,一天一個樣,想怎麽變,還不是看保險公司的心情。
為了這麽一點兒錢,楊邵忍氣吞聲,也算是忍夠了,他把電話一掛,直奔保險公司。
可人家小錢哪兒能不知道他的脾氣,根本就不在公司,隨便他在大廳怎麽鬧,除了安保人員,並沒有其他人搭理他。
一個beta,還是一個胳膊受傷的beta,在幾個安保麵前,翻不了天。
來保險公司辦業務的客戶也朝他投來打量的目光,小聲跟業務員詢問什麽情況,業務員也會維護公司形象,癟了癟嘴,“想不認合同,多要賠償款。”
竊竊私語的聲音,像是一把無形的尖刀劃過楊邵的臉頰,他真想拋下臉皮,當一回潑皮無賴,死纏爛打地要錢,大喊大叫地告訴周圍的人,事實到底是怎麽樣的。
可他做不到,因為人和人之間是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的,別人憑什麽相信他,他說憑什麽就是真的?
他再怎麽撒潑糾纏都無濟於事,丟臉的是他,吃虧的是他,最後拿不到錢的還是他。
楊邵在保險公司坐到了他們下班,臨走前,掃地的阿姨有些同情地提醒他。
“下班了,你再坐在這兒也沒用的,他們有業務員專門幹這種缺德事,就是欺負一般老百姓不會仔細看合同,你吃了一回虧,以後長記性就是了。”
天氣轉涼過後,天黑得特別快,從保險公司出來,楊邵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耳邊呼嘯而過的車輛將他的思緒拽了回來。
前方的公交車冷冷清清,自己住的地方離保險公司很遠,這個點兒,最後一趟公交車也收班了,楊邵猶豫許久,才攔下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開上繞城高速,飛速倒退的景色在楊邵麵前一閃而過,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錢啊,怎麽什麽都要錢!用錢的地方就像是霍開了一個窟窿,怎麽都填不上!
兜裏的手機響了,楊邵摸出手機接起電話,電話裏是楊陶焦急的聲音,“爸爸,你怎麽還沒回來啊?”
天都黑了,楊陶一個人在家肯定害怕的,楊邵想像平時一樣安慰楊陶,一說話嗓子有點啞,“爸爸在回來的路上了。”
楊陶將客廳裏燈都開著,抱著他的枕頭縮在沙發上等,聽開門時,他迅速站到了沙發上,踮著腳朝門口看。
“爸爸!”
楊邵沒有抬頭,嗯了一聲,“別看了,拿上衣服,洗完澡該睡覺了。”
楊陶還想撒撒嬌的,見爸爸表情不太好,他也沒敢說話,趕緊回房間拿上衣服,跟爸爸進了浴室。
家裏的氣氛很低迷,楊陶幾次想說話,他想問問他爸爸怎麽了,都被壓抑的氣氛捏住嗓子。
“睡覺,我關燈了。”
爸爸出去時並沒有將門完全關上,留了一條縫,客廳的光亮從門縫裏撒了進來,楊陶屏住呼吸想要去聽客廳的動靜,他聽了好久,隻是偶爾聽到腳步聲,最後實在頂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楊陶睡得並不踏實,他沒有做夢,隻是睡得不夠沉,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家裏靜悄悄的,楊陶能聽到自己的劇烈跳動的心跳,門縫那一絲光亮還在。
“爸爸……”窗外還是漆黑一片,楊陶不知道幾點鍾了,叫了楊邵一聲沒聽到回應,他吸了吸鼻子跳下床往外走,“爸爸?”
客廳燈亮著,爸爸不在,楊陶又找到了臥室,還是沒看到爸爸的人。
睡意蒙矓的楊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回過神來,忙用電話手表給楊邵打電話,可電話裏傳來了冰冷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楊陶瞌睡醒了大半,茫然的小臉逐漸露出畏懼之色,他咬著嘴唇,嗓子不斷發出哼鳴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給楊邵又打了幾次電話,依舊是關機過後,楊陶繃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