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噩夢又一次捆綁住我的靈魂,我在黑暗中拚死地掙紮著,反抗的不僅是那一夜,更是我的過去慘痛悲哀的人生。
靖軒的臉慢慢與我身上的男人重疊,我的靈魂升到空中,一束光影衝破黑暗,看到那年十七歲時的自己,**著小小柔嫩的身體,蜷縮成一團,不住地顫抖,無數的妖魔圍繞在一旁放聲大笑。
命運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多年壓在心頭的刻骨仇恨,刀刀是血,那些屈辱、自卑、恐懼、迷茫還有曾經存在我身體中化成血水的孩子一幕幕在我的眼前交替浮現。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歲月中,一個迎著頭孤勇前行的小女孩,背著沉沉的行囊,艱難地在風雨中向前行進,每一步都像有千金重。冰冷的雨水灌進她的脖頸中,前路沒有陽光,隻有陰霾。隻是她固執地在腦海中想象著遠方總有天堂的存在,那裏春暖花開,陽光明媚,可以任她自由地呼吸,幸福地徜徉。可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好累,像是所有的神經感官都一刹那間鬆懈了下來,行囊應聲落地。從沒有過的疲憊感,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她再也受不了了,她突然一動也不想動,閉上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所有的一切完全已經不存在,那個蜷縮在黑暗中的女孩子用手臂環抱著自己白皙的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突然有一雙溫柔的手,摟過她年輕稚嫩的身體,她身體更加蜷緊成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仿佛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安穩下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她貪戀著圍繞在自己周身的溫暖。她緊緊地想摟住那個男人,可是我聽到她從口中輕輕溢出的是:媽媽……媽媽……
我知道她喊出的這兩個字,已經和現實中的母親是兩回事了,現實中的母親早就不存在,她想留住的,隻是她心裏意念中的溫暖。
“茜茜!”崔校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一遍一遍地叫著,我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咖啡廳包廂的沙發上。
“我已經打電話給靖軒了,他馬上就趕過來!”
“不要……”我驚恐地喊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抓住崔校長的手臂哀求,“我不想看到他,最起碼現在不想見到他,讓我冷靜一下,求求你了……”
這究竟是怎樣一個瘋狂的世界,安排一個人把我的命運打入地獄,然後又讓他把我從地獄中帶入天堂。兜兜轉轉,我的一切都因為這個叫“許靖軒”的男人而改寫,是他一次又一次在我的身體上,刻下一個個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我不知道該不該愛,也不知道應不應恨。隻覺得仿佛我這一生之前所有的愛恨波折都是為了要與他相遇。
“茜茜,你怎麽了?”崔校長不解地上下打量我,看著我哭得泣不成聲,突然恍然大悟地說,“你一直不知道?”
我苦笑著含淚點頭。是的,我從來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是不是就不會那麽痛苦?如果我早知道一點是不是會更加無措?如果我早一點知道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改變,又有什麽還能改變?
靖軒為什麽是你?靖軒還好是你……
“天啊……”崔校長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好久她才無奈地歎息著說:“你知不知道他以為你知道這件事情,他……”
“他怎麽了?”崔校長驚恐慌張,擔心後怕的表情,讓我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我還在蒙在鼓裏。
“沒事……”崔校長不知不覺眼睛裏也留下淚來,哽咽著對我說,“茜茜,那年靖軒才22歲,他是一個自律上進的好孩子。那晚他是被人下了藥,否則以他的品行,又怎麽會對女孩子作出那種事情來,你不要再怪他,他也是受害者。
這些年,他一直以為那個人是蘭馨,所以他向她求婚,用任何方式想要補償她,保護她。可是她竟然騙了靖軒那麽多年……”
一切都慢慢地釋然。
可是為什麽,當初那個美麗如丁香花一般的女孩子與同在秋千架下翩然而立的俊美少年,又是因為什麽被改變了命運,讓我的橫空出世,讓李蘭馨美好純真的夢境破碎。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股強大的恐懼在我的腦海中再次掀起驚濤駭浪。我的親生母親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家酒店裏?
崔校長的眸光開始變得閃爍,她久久地盯著我的眼睛,眉頭皺起,流露出十分為難的神色:“茜茜,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由靖軒親口告訴你比較好……”
看到我垂下的眼簾,她又歎了口氣說:“或者,你去問問你的母親……靖軒都告訴我了,李夫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當年的事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靖軒查了那麽久都沒有查處李蘭馨的破綻,最後能確定這件事情,還是意外從你母親的口中得到確認的。”
我抓起手邊的皮包,再也聽不下崔校長說的任何一個字,腳步虛浮地向門口走去。
“茜茜,靖軒馬上就要趕來了,你等等他……”
我扶住門框,不敢回頭,心底隱約的複雜心情要撐破了我所有的血管,我大口地喘息著,低聲哀求:“別讓他跟來,讓我自己冷靜一下……”
“茜茜……”
“崔校長,求你了……給我點時間……”
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我衝出咖啡廳,走得像風一樣快。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海邊。
大海的波濤讓我的心境略微平複,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剛才從崔校長手中留給我的一串電話號碼。
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裏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倨傲的口氣,問:“哪位?”
“是我!”
“是你?”她像是被嚇得不輕,慌張無措地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你等一下。”緊接著我又聽到了關門的聲音。足有5分鍾,我才聽見她柔聲對我說:“茜茜,你終於肯給媽媽打電話了,孩子,你過得好嗎?”
“爸爸死了!”我冷硬地向她通報著。
“我……知道……”
“你就沒有什麽可說的嗎?”我冷笑著問她。當初聽說他們也是自由戀愛,除了父親沒有給她賺來大把的金錢,並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
“孩子,我們都已經離婚那麽久了,現在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母親尷尬地搪塞我,掩飾不了內心的不安。
“是啊,你以前的婚姻是你最不想提起的,如果可以的話你情願我和父親在這個世界盡快地消失才好,那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了!”
“孩子,你別這麽說,媽媽知道你怪我!是媽媽對不起你,所以我也在盡力補償,如果當初知道是你,我一定不會丟掉你離開的,我會留在C市照顧你。”
“補償?”我對著大海放聲大笑,冷聲對著電話裏說,“如果你真的想要補償,就來一次新港,我要和你見麵!”
她沒有答應,卻沉默了一會說:“茜茜,我有話想見麵和你說!”
“你想說什麽?”
母親在電話裏沉默了一會,猶豫了很久才開口說:“孩子,你的弟弟身體不好,他是李家唯一的男孩,也是你唯一的兄弟,無論你怎麽怨我,都不要怪罪他……”
她隻是這樣一說,我就完全明白了,憤怒地打斷她:“你是想讓我勸勸許靖軒,讓他在任何時候看在你是我母親的麵子上,即便是和李家撕破臉,也最好不要把你牽連進去,你不想因為我的出現損害到你李夫人的位子,還有你兒子繼承財產的權利!”
“茜茜,我有我的難處,我也是身不由己……”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對她說:“好啊,你來新港,我就什麽都答應你!”
三天後
“美美,今天我要出去一天,你幫我照顧好孩子!”撥通了李美旭的電話,我把手邊兩扇車窗全部打開,希望窗外的風能使自己舒服一點。
“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司機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大爺,見我要去南山公墓,又看著我的臉色,熱心地問。
“沒事!”我閉上眼睛,至少還有3個小時的車程,我有足夠的時間,調養自己的精神。閉上眼睛,我和許靖軒從相識到相愛,從懷孕到分開,前塵往事曆曆在目,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皮包裏的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我拿起它,接通,裏麵傳來何仲康的聲音:“茜茜,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在一旁守護著你,哪怕你經常將我遺忘,但是隻要你回頭,就能看到我依然在原地等著你。如果我沒有進何家,我隻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跟著我的母親平凡地長大,隻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不去做何家的任何人”
“仲康,我不愛你!”
遠處幾點孤峰銜著落日,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更顯得前麵的道路空曠幽靜。
“我知道。可是我愛你,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一直幸福,我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如果我找不到你,也會徹底退出你的視線。我無意去拜佛祈求上蒼讓我心想事成地找到你,當我看到你用單薄的肩膀,撐起自己和孩子的一片天空,我做不到淡定,做不到放手,違背自己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去成全其他的男人。從小到大,我所有的機會,也是要靠自己去爭取,所以這一次,我也想和大哥公平競爭。那天,我和李蘭馨在幼兒園門口說的話,都是真的。”
“仲康……”
“別回答我,我不會逼你,更不會給你壓力……”何仲康這幾天一直沒有找我,但是我看到他的別墅每到晚上,燈都是亮的。某一個窗子裏,經常都是一夜光亮。而在這幾天連續失眠的夜裏,每一次抬起頭,看到那盞燈光,內心中似乎就有了一股淡淡的暖流。
一個陌生的電話頂進來,我匆匆掛掉了何仲康的電話,以為是母親的電話,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蘇茜茜,你讓徐斌要我和孩子好不好?以前是我對不起你,現在就算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麵上,幫幫我吧!”
這個瘋狂的女人,我再也不想沾惹,她就是我的另一個噩夢,這一生都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牽扯。
“我幫不了你,再說你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徐斌的,這個很難說,我和他曾經有怨,但也不能害他。盧曉倩,你一定聽過《狼來了》的故事,隻怪你以前說的謊話太多。別說徐斌,就是我也不得不懷疑你說的是真是假!”
“蘇茜茜,你是在向我炫耀嗎?那麽多男人圍著你轉,許靖軒、何仲康、徐斌……我喜歡的男人都喜歡你,喜歡你的男人都恨我。從小到大,我有什麽地方比你差?我永遠記得你畢業時,我們都穿著新買的裙子,隻有你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棉布裙子,像個傻瓜一樣和我們一起合影。每次看到你和徐斌在一起,我都會想起你那個寒酸樣。”
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地來搶當時還是我未婚夫的徐斌?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貪欲令男女瘋狂,盧曉倩已經徹底瘋了,即便隻是講電話,我依然能感覺到她傳遞給我的危險氣息。
果然她的聲音發了狠:“蘇茜茜,你害得我父母公司破產,害得我淪為何仲康的笑柄,害得徐斌不認我和孩子。傷害過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我坐在父親的墓地前,照片中的他正用溫和的目光看著我。多久了,我幾乎已經忘記了他寵溺慈祥的目光。仇恨和對現實的不滿,活生生地把一個老實本分性格懦弱的男人性格扭曲了。
其實不僅是他,徐斌、母親……他們又何嚐不是被這個社會金錢高於一切的隱形價值觀改變了做人的準則。
而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堅強的,可以向命運安排給我的一切去抗爭。無論什麽時候,我都告訴自己,不要輕易去恨,恨不會讓我改變現狀,隻會讓我更加痛苦。可是這幾天以來,我不得不恨,恨命運對我的不公,為什麽自己不能早一點知道真相?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把母親綁到爸爸的病床前,讓她還我一個清白……
半個小時後,母親到了,她四下張望,然後從容優雅地走到了我的麵前。她已經不年輕了,可是身段依然婀娜有致,十指白嫩,一看就是常年格外注意保養的結果。我不用擔心她,她這麽多年在李家步步為營,能答應我到這裏來,肯定也早就想好了一切的退路。
“茜茜!”她低聲地喊了我一句。我渾身都在顫抖。當她走到我離一步之遙時,我爆發了這幾天所有隱忍的情緒,我抓住她的胳膊像發了瘋一樣:“你告訴我,當初給他下藥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母親被我瘋狂的樣子嚇壞了,一時之間優雅全失,試圖想要過來抱住我,被我狠狠地推開。
“茜茜,媽媽當時也是沒有辦法,那時我懷著孩子,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像其他的女人一樣被他不留痕跡地一腳踢開。那時我已經不年輕了,讓蘭馨和靖軒盡早確定婚姻關係,不僅幫了李家,更是幫了我自己,所以我找機會讓仲康把摻了藥的洋酒端給靖軒……我當時想其實這並不是一件什麽大事,現在的社會這麽開放,年輕人一夜情遍地都是,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戀人,我們隻不過是給雙方的家長找一個契機而已。可是我沒有想到……”
“你沒有想到,就算你可以給自己找出千萬個解釋、掩飾的理由,可這個世界到頭來終究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母親被我推到父親墓碑的照片前,他還是微笑著看著我們,可是母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額頭上冒起了冷汗。
我大聲地笑出來,用手指著她的臉問道:“原來你也會害怕?你也會怕遭到報應?”
我擼起袖子,把右臂上依舊泛著淺粉色的疤痕露出給她看:“這是我十七歲那年流產後,他用皮帶抽的。如果不是我躲得快,這個疤痕就已經落在臉上了。”
她扶著墓碑慢慢站起來,當摸到父親的臉龐時,雙手像是被火苗燙到了,我再一次地逼近她,她又跌坐在地。
“你算計好了一切,卻不曾想最終都報應在了你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被許靖軒強暴的女孩不是李蘭馨,而是你的女兒蘇茜茜。你這麽多年錦衣玉食,過著上流貴婦的生活,看似夢想成真,可是老天爺卻把最殘酷的命運強加在我的身上,替你來還債。
或許,你認為這一切都無所謂,我不過是你早就拋棄的一個拖油瓶,隻要你能過上好生活,一切都無所謂。連我死活都可以不管的你,又怎麽會為我而愧疚呢?”
“茜茜,媽媽從來沒有這麽想過,那天你告訴我你十七歲時在C市同一家酒店裏同一個時間發生的事情後,我告訴了許靖軒,我怕李家的人會傷害你。你現在也是一個母親,你該知道,沒有哪一個女人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不去管……”
“那我應該謝謝你,恭喜我自己有一個好母親?”我流著眼淚自嘲地對著她笑,“到最後才知道,我一生所有的苦難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貪慕虛榮,因為你的不擇手段,你到現在還有臉來跟我提你是一個母親?”
我低下頭,逼近她美麗的麵龐,哽咽得泣不成聲:“我也是一個母親,你知道我是怎樣對待自己孩子的?”
“茜茜……我不求你原諒媽媽。我隻求你,將來要善待你的弟弟。靖軒的心在你身上,萬一真的有那麽一天,讓他給李家留一條後路,畢竟將來李家的一切都是屬於你弟弟的。”
“你也知道時至今日,許靖軒鏟動李家的機會不過是萬分之一,可你連這萬分之一的後路都想到了。我真佩服你,能在時時刻刻都為自己精打細算。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失敗了呢?我怎麽辦,繼續給他做情婦?他怎麽辦,像個木偶一樣被人操縱?我們的孩子怎麽辦?永遠不能在最健康的環境下生活?”
母親微微低下頭,修飾過纖長的睫毛掩飾住了眼底的情緒,可是我看到有眼淚從她的臉頰上落下。
“你自己和爸爸說,說我沒有在讀書的時候結交男朋友……你告訴他,我一點也不像你!”這麽多年所有的委屈爆發出來。
她不停地落淚,直至泣不成聲,最終哆嗦著最嘴唇,抬起頭,對著那塊冰冷的墓碑說:“蘇暮景,你錯怪孩子了,我們讓她受苦了……”
天色越來越暗,墓地裏隻有我和母親兩個人,耳邊是山風嗚咽的聲音,伴著女人低低的抽泣聲,更顯得淒冷。
“茜茜,媽媽對不起你,你父親泉下有知,他會和我一樣內疚的。”
她抱著我放聲大哭,我的心冷得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一般,她內疚了,父親也會內疚的,可是有什麽用呢?一切還有什麽用?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兩個人止住了哭泣,我推開她,站起身,冷眼告訴她:“從今以後,不要再和別人說我是你的女兒,無論我今後做乞丐還是做人上人,都與你無關。許靖軒不會幫你,我也不會讓他幫你。如果你覺得吃虧了,現在可以繼續和李家合作,告訴他們許靖軒已經知道了那晚的真相,讓他們來殺掉我。”
“茜茜……”
我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在父親的墓地前,親口聽到她證實了一切,從此我們之間就真的兩清了。
乘著三輪車到了山腳下,臨近公路,我走到路邊,伸出手攔計程車。一輛熟悉的寶馬停到我的麵前,車窗被搖下來,一張英俊的容顏映入我的眼簾。
“仲康!”我低低地叫了一句,向四處看了看,低頭問他,“你怎麽會在這?”
“我說過要保護你,你和孩子的安全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他替我拉開車子,等著我坐進去。
“仲康,對不起!”我由衷地說,不僅是因為我無法回報他的感情,更因為我的母親,不僅害了許靖軒,傷害了我,同時最無辜的人就是我麵前的這個男子。
曾經許靖軒是唯一讓他感到溫暖的親人,可是卻因為這人為的陷害,讓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降到了冰點。何仲康被誤會了這麽多年,坐實了公子哥,浪**子的壞名聲,一直無法得到何家人的重視,他的生活又何嚐不是因為那一晚而改變。
“不要和我道歉,我從來不要你回報我什麽,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愛你的心……你幸福我也會幸福,哪怕你是在其他男人的身邊。你不幸福,我就提醒你不要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更優秀的男人在等著你……”
他沒有帶我回家,而是沿著公路帶著我在車河中徜徉。
“茜茜,我想有件事情,你必須知道……”
我側過頭看著他,他的眉梢眼角還是掛著笑意,可我卻隻覺得酸楚。
“是大哥讓我時時刻刻來保護你的!”
“什麽?”我的指甲深深地攥入手心,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痛。
何仲康自嘲地搖了搖頭,目光卻沒有看向我:“你以為我哥那樣的人會允許一個男人時刻圍繞在你的周圍嗎?即便是我,他也一樣很難受痛苦。你覺得他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他過得其實比你還要苦逼。後來我才知道,你在杭州的那段日子裏,耀揚正是最危急的時刻。那時為了隱遁你,不讓別人傷害你,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竟然讓自己過得那麽窩囊,我猜以你的性格也不會讓他好受。
我哥有潔癖,讓他同時在兩個人女人之間扮演好男人的角色,其實還不如殺了他。對於女人,他絕對沒我有經驗。
後來,你失蹤了,他和我一樣像發了瘋一樣,四處尋找。可是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他把耀揚的每一天都當最後一分鍾去珍惜,每天和時間在賽跑。
所以當我找到你以後,當他親耳聽見我向你求愛後,他找到我和我長談了一次。”
我垂下頭,靜靜地等著他繼續的話語。
何仲康輕輕地笑著:“他從你住的地方回來……我看到他時,以為自己的眼睛壞了,不敢相信麵前脆弱的男人是我那個冷血的哥哥。他拜托我,讓我保護你,那時的耀揚還不允許他時時刻刻地守在你的身邊,杭州的事情讓他變得誰也不信。所以他隻相信我,說我是他最放心保護你的人。
我說:哥,你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也不會守著什麽狗屁三綱五常,坐懷不亂。蘇茜茜是我這近30年唯一想娶的女人。我守著她是因為我在保護我心愛的女人。就算你拜托我,這次我也不會再退讓,我欠你的早就還清了。
他說:他了解我,但更了解你,他不會阻止我追求你,隻求我保護你們母子的安全。”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我能想象到許靖軒對何仲康說出這種話時心裏的苦楚。他那麽驕傲,那麽霸道,獨占欲那麽強烈的男人,是怎麽樣的無奈又悲哀?
“因為我不想你誤會我哥,也不想你今後有任何事情對他感到內疚。如果愛就愛得肆無忌憚、無所不及;如果不愛,也要不愛得明明白白、幹幹淨淨。”
“仲康,你不了解……”我的眼淚又落下來,我和許靖軒之間的事情如果真的能這麽簡單,那該多好?
“茜茜,你不幸福,無論你有多麽愛他。你和他在一起,並不快樂。我印象中的蘇茜茜,是伶牙俐齒、神氣十足的小女人,我不想看到你天天為了一個男人掉眼淚,哪怕他是我的哥哥!我希望你能開心,能快樂,我覺得我可以給你這樣的生活。你願不願意試一試,離開國內,我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好好生活?我相信,你早晚會愛上我。”
何仲側過頭對著我笑,眼睛裏泛著清澈的光彩,他潔白的牙齒讓他此刻更像一個孩子,雖然做過很多外人看似荒唐的事情,可是其實他的內心是純淨的。不要,就幹幹脆脆說在前麵;要,就坦坦****!
“仲康……”可是突然之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輛汽車以自殺的速度向我們駛來,大燈刺得我睜不開眼睛,隻聽見一聲巨響,一個身體撲到在了我的身上,粘稠的**從我的頭頂落下來,我聽見一聲悶哼,自己眼前一黑,陷入了那端沒有光明的世界……
我睜開眼睛,看到四周白色的一切,鼻息間消毒水的味道,清楚自己是躺在醫院裏。我的手腕上裹著紗布,一個護士進來,我坐起身,下床抓住她問:“何仲康呢,他在哪?怎麽樣了?”
“你說和你一起被送進來的那個先生吧?他的傷很重,現在正在搶救室裏急救,不過情況很不樂觀。”
“到底怎麽了?”什麽叫很不樂觀?仲康那麽好的人,為什麽會這種事情?
小護士無奈地說:“你是受了驚嚇,疲勞過度暫時昏迷。那位先生為了保護你,傷了內髒,大出血,他的家人都從香港飛來了,就怕見不到……”
“你胡說,他開的是寶馬車,有氣囊的就算出車禍也不會……”我的世界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亂。
“聽說氣囊沒有彈出來,來錄口供的警察說,好像車子被人做了手腳,而且也不是車禍那麽簡單,是有人駕車故意行凶!”
“誰?”我想起了那刺眼的大燈下表情猙獰的女人。
“是個女人,也在急救,外麵好多警察,還有家屬。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對了,這是大夫給你開的藥,你的心髒有間歇性神經衰弱,回去好好休息!”
護士走後,我穿好鞋,剛要走出去,看到崔校長和久違謀麵的何夫人同時走了進來。
“仲康怎麽樣了?”我跑過去拉住崔校長的手,眼淚劈劈啪啪地往下掉。
“茜茜,唉……”崔校長無奈地歎息。何夫人也是淚流滿麵:“盧曉倩之前找仲康,仲康狠狠地教訓了她,她惱羞成怒,竟然開車想和你們同歸於盡。”
我早就知道盧曉倩是個瘋子,正常的女人怎麽會去搶別人的未婚夫,怎麽會為了要一個男人用孩子作為要挾。
“盧曉倩父親的公司跨了。聽她母親說,她把孩子扔到了徐斌的家裏,自己開車就跑了,她是不想活了,可是為什麽還是要去害別人?”
何夫人像是真的傷心了,抹著眼淚對我說:“仲康為了救你,方向盤往自己的方向打去,我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這麽癡情,茜茜,如果他真的好起來,我和他父親不會再反對他。這個孩子從小已經夠可憐的了。”
我看到崔校長的臉色一變,緊張地看著我,張張嘴,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抬起手指向門外,但是很快泄氣,又垂了下來,一臉的頹敗無奈……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那件事情到現在恐怕除了我、許靖軒、崔校長和我的母親之外,沒有其他的人知道。可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什麽都不重要了……隻要仲康能完好地站在我的麵前,無論讓我做什麽,我都情願。
“靖軒,一直守在急救室的門外。”好久之後,崔校長別有深意地向我說出這句話。
他一直沒有進來,他也知道,此時此刻我們三個人的未來,都被那間急救室的大門所阻擋。他沒有勇氣走進來,我也沒有勇氣去那裏。
崔校長扶著何夫人離開了,我一個人靜靜地呆在病房裏。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又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接通後李蘭馨的聲音回**在我的耳邊:“蘇茜茜,我之前還懷疑過你和仲康,看來你和他的感情竟然是真的,我沒有想到,和你的緣分竟然是這麽深呢?同時愛上一個男人還不夠,竟然兜轉這麽一大圈,還可以成為一家人。你的母親是我的繼母,你孩子的父親是我的丈夫,而你還成了我的弟妹。我祝願仲康能好起來,你也能幸福。”我氣憤地扔掉電話,屋子裏的空氣幾乎要讓我窒息,我必須出去透透氣,再一個人呆在這裏,我會被逼瘋的。
從樓梯走下去,鼻息間傳來淡淡的花香,透過一樓敞開的玻璃大門,醫院的花圃裏載滿了成片的黃玫瑰,美得那麽清麗動人。我的裙子微微地抖動著,腳步停留在門前,身體像不受控製般還是擰不過自己,微微抬頭、轉身……
我仰頭看到三樓的急救室門前,那個像山一樣的背影,眼淚成河……他像是心有所感,竟在這個時候也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心一寸寸地被撕成碎片。隨著風聲我聽到了一首隱約的歌聲,泣不成聲。許靖軒,許靖軒,許靖軒……我心裏默默呼喚著他的名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扶著走廊移動著腳步,看著我在樓下癡癡地張望……
是這般柔情的你給我一個夢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盈盈的**漾
在你的臂彎
是這般深情的你搖晃我的夢想
纏綿象海裏每一個無名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睡夢成真轉身浪影洶湧沒紅塵
殘留水紋空留遺恨
是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夢想
仿佛象水麵泡沫的短暫光亮
是我的一生……
淚水滑落臉龐,我飛快的向那一片黃色的玫瑰海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