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康從手術室裏出來後,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由於傷勢嚴重,病人沒有脫離危險,隨時都有惡化的可能……

月色悠涼,窗外的柳枝隨著微風輕輕地搖曳著,半個小時前崔校長和何夫人去了旁邊的休息室裏。

監護室外,隻剩下我和許靖軒兩個人。在整整9個小時的時間裏,我和他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很多時候,我們兩個好像都心有共鳴一樣,不經意間眸光總是能觸碰在一起,卻又同時抽離。

他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姿勢。等候區的空調開得很足,可是許靖軒的襯衣後背都已經濕透了。不僅如此,他額前的短發像被水浸過一樣,汗珠一顆一顆地往下滴落。他的眼睛是赤紅的,嘴唇緊抿,更顯得嘴角深刻剛毅。我們誰也不知道那道門裏,會有什麽意外發生,任何的動靜,都會讓我們心驚肉跳。

時間像穿越輪回的光影,在我們人生斑駁的軌跡上走走停停,從青春年少的十七歲雨季開始,我的命運足跡就都與身邊的這個男人緊緊地抓連在一起。一大一小的四隻腳印,跌扭蹣跚……可是我們真正幸福的時光卻是那麽的短暫……

命運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過往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同我一樣,此時什麽都可以不要,隻要讓病房裏的那個親人好起來。如果能讓換回仲康再一次衝我們玩世不恭的笑容,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我欠他的,許靖軒也同樣欠他的……

我沒有想到,仲康會用生命保護住我,他還那麽年輕,還有更燦爛陽光的未來等著他。盧曉倩最恨的人是我,如果不是看到我和仲康在一起,她也許不會徹底瘋狂。

而許靖軒,一定也沒有想過,讓仲康保護我和孩子,會讓他付出生命,會讓他流這麽多的血。他們是兄弟,許靖軒誤會了他那麽多年,如果仲康有任何的閃失,許靖軒甚至會比我更加痛苦。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何仲康各種監測數據顯示,基本上已經脫離了生命的危險,但是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這個很難估計,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或者也許是一生。

那麽年輕英俊的男人,他的臉色蒼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戴著呼吸機,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右腿骨折,左胸處鮮血殷紅了白色的紗布,隻看一眼,就足以讓人心酸落淚。

我已經幾天沒有見過孩子了,在接到醫生的最新通知後,我不得不先暫時離開,回家看一眼孩子再趕回來。寶寶從來沒有離開我這麽久過,以前最多也就是一個晚上而已,他找媽媽時會哭得背過氣去。

“崔校長,我回去看孩子,一會過來!”我這句話一出口,三個人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送你去。”許靖軒向我快走了幾步,因為許久沒有講話,他聲音幹澀沙啞,卻不容置疑。

我心裏苦笑,這是我們兩個人這麽久以來講的第一句話。之前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一定也嚇壞了。之前的沉默是因為仲康的現狀,他無法再開口講我們之間任何的事情,可是現在的舉動不過是出自他的本能。

我剛要開口,何夫人搶先向我走了過來,急切地對我說:“孩子,他也在新港嗎?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多高了,不知道還認不認識我?”何夫人一邊說,一邊惆悵地看著身邊的崔校長,眼圈紅紅的,然後看向我說,“茜茜,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我頓時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腳下一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整個人撞在了許靖軒的懷裏。下意識地回頭,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刺痛,而我的身體也突然顫動了一下,他的手一瞬間就變得冰涼。

當初何氏夫婦想要讓我和孩子分開的陰影,一直盤踞在我的心頭,我雖然知道他們絕不會傷害我的孩子,可是提防的心卻一時也不敢鬆懈。

何夫人向我走近,看著我和許靖軒說,輕聲地說:“茜茜,我是孩子的親奶奶,他總是何家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孫子。這麽久,我想孩子想得睡不著覺。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孩子有獲得親人關愛的權利,隻要這些人不去傷害他,我不會人為地阻止。可是這個時候嗎?我看著那扇監控室厚重的大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何先生據說是人在美國,仲康出事後,我聽見他打來了很多電話,可是直到現在也沒能趕過來,崔校長是因為何夫人才陪在這裏。

“我留在這,你們一起去吧,這樣也安全一點!”男人鄭重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響起,我驚訝地轉過頭,許靖軒已經大步走到了監控室的門口。除了何先生以外,他就是仲康最親的人了。

“茜茜,帶我去看一眼,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時間!”何夫人的眼淚低落下來。我可以理解她,對於寶寶她一向是非常溺愛的,好像要把在自己兒子身上遺落的愛都彌補在我的孩子身上。我要離開何家大宅的那幾天,她幾乎是從不出門,如果不是李家的幹涉,也許她真的會把孩子留在香港。

事到如今,孩子和我的行蹤根本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何家與李家隻要想找,根本不會找不到。

坐在何夫人的車上,她神情複雜地看著我說:“我記得上回也是這樣,我送了一瓶香水給你,是想要暗中撮合你和仲康。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時我肯再用些心思,你當時選的是仲康,一切都不會變得這麽複雜。”

“何夫人,這些年仲康太可憐了,一直被你們誤會,他其實是一個很上進的孩子,你們應該多給他機會。”

現在的仲康,在我的心裏是我的親人,我最好的朋友,想起他孤孤單單躺在病**的樣子,心裏難過、愧疚、心痛,還替他委屈,其實他和我一樣,都是缺少關愛的孩子。

我不知道何先生有什麽天大的事情要忙,在這個時候,都不能趕過來!作為父親,除了給錢,他給過仲康什麽?如果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陷害他,也許何先生會對仲康更會有信心。

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茜茜,我承認,我隻是一個大多數普通心性的女人。對於仲康,我盡我所能給與一切。這麽多年,他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對他感情深厚。我也漸漸忘了他是我丈夫外麵女人所生的孩子,對他隻有愛,沒有恨。

可是和靖軒,還有我的親孫子比起來,終究還是差了那麽一點。也許你會認為我自私,可是我並沒有在任何地方虧待他,何家可以給他花不完的錢,可以給他提供最好的教育,但是更多的,我隻能留給我的兒子和我的孫子。中國五千年傳統就是這樣,我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改變不了這些老思想。

如果要怪,隻能怪他的母親,她活著注定讓仲康尷尬,她死去了雖然可以給仲康身份,可是卻讓他從小失去了親生母親的疼愛。”

一向高貴從容的何夫人,這個時候也被我刺中了傷疤,像個小女人一樣委屈得落下眼淚。

“我辛苦養了他這麽多年,到頭來也不是被你一個人這樣質問過。沒關係,不求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對於仲康,無論別人怎麽說,我自己認為並沒有半點虧欠!”

如果和我的繼母比,何夫人對仲康是太好了,甚至表麵上比與許靖軒的母子關係還要融洽,可是一些關鍵時刻,卻親疏立現。可是這確實不能怪她,如果換做別人,又有幾個人能比她做得更好呢?

“仲康其實一直都拿您當自己的親生母親,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說,您對他非常好,甚至比他的親生父親還要好。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靖軒爭奪什麽,他隻是覺得自己是有能力的,希望得到更多的重視和信任。”

“何夫人,真的,他從來沒有想過爭奪什麽,他隻是想被人了解,他也一樣可以做得很好。相反,他一直都在幫助靖軒,你應該知道耀揚這次的事情,他也做了很多事情。

一個家,需要的是親情的凝集,讓愛把每一個人凝聚起來。仲康一直都很孤單,所以,有人真心對他,哪怕是教導訓斥他,他也會那麽珍惜。”

何夫人驚訝地看著我,眼睛裏微微閃過一絲愧疚。好久她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說:“茜茜,你果然是了解仲康的,怪不得他會為了你……”

車子到了李美旭家的門棟前,客廳裏的燈早已經亮了起來,隔著窗子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

我的心像被摘去了一樣,急匆匆地往裏跑,何夫人也聽到了,想要跟著我進去,我為難地站在門口說:“何夫人,我的朋友是很普通的人。我把孩子抱出來,您在車裏等一下,我們別因為自己的原因打攪她的生活。”

孩子一見到我,哭得更厲害了,揪著我的衣角,另一隻不停地在我胸前**,一邊哭一邊說:“媽媽壞,媽媽壞……”

“寶寶,對不起。”我緊緊地抱著孩子,站起來,左顫右顛的。可是孩子仍舊不依不饒,摟著我的脖子越哭越委屈……

李美旭指著窗子外麵問:“外麵那女的是誰啊?”

“是許靖軒的媽媽!”我替孩子把眼淚擦幹淨,在額頭上,小臉上,狠狠地親了幾口。他漸漸地有點高興了,但還是撇著嘴,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耀揚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啊?我看這氣派也不像普通老百姓。”李美旭從窗子裏盯著外麵看。幹媽從**站起來,穿上鞋就往外走。

“媽,你幹什麽去?”

“她不是要來看孫子嗎?我把她叫進來。”

“幹媽,不用了,我帶著孩子出去。”

“出去幹什麽,叫她進來,我還怕她吃了我們不成?董事長夫人也是人,也聽得懂人話。想當奶奶,就得作出點配這兩個字的事。怎麽著,他們財大氣粗,看見你沒個娘家就可勁兒地欺負?她來得正好,我找她評評理去!”

不顧我們的阻攔,幹媽已經衝了出去,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幹媽把何夫人帶了進來,“砰”的一聲隨手帶上了門。

李美旭家裏是三室一廳,十幾年半新不舊的房子,在新港也算可以了,但是和何家的豪宅那確實是沒法相提並論。何夫人四處打量了一下,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孩子身上,眼睛裏光芒四溢,顫抖著聲音,低下身子,拍著手張開手臂說:“寶寶,到奶奶這裏來……”

孩子瞅著何夫人,似乎已經很陌生了,抱著我的大腿,不肯過去。

何夫人卻渾然不覺得,她自己走過來,伸出手就要抱孩子,哽咽了一聲說:“寶寶,想死奶奶了……”

想起臨終的父親,我心裏一酸,摸了摸孩子的頭頂鼓勵他:“寶寶,喊‘奶奶’!”

孩子看看我,剛要張口,幹媽一聲斷喝:“寶寶,不許喊!”寶寶嚇了一跳,馬上把嘴閉上了,回過頭往我懷裏撲……

“幹媽?”

“媽!”李美旭走過來拉住母親的胳膊往裏拽。何夫人尷尬地站起身,恐怕這輩子也沒受過這種待遇。

“我聽說茜茜是被你們家下雨天掃地出門的,對吧?既然已經不是你們家的人了,又來找她和孩子幹什麽?我聽說你有兩個兒子,媳婦對於你們有錢人來說,就是個擺設。有兒子就有孫子,既然你們容不得茜茜,這孩子也不是你們家什麽人,這句‘奶奶’,你也就自然擔不起。”

何夫人臉色一變,很快又鎮定下來,大方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孩子在這給您添麻煩了!”

“茜茜也是我的孩子,我從不怕她麻煩我,可就怕別人欺負她!你也是個女人,你知道生孩子得遭多少罪。這孩子跟著茜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現在依然能長得健健康康,活潑愛笑。”幹媽看了一眼李美旭,又看了自己的外孫大寶,眼圈一紅,“一個人帶孩子太不容易了,你們除了欺負她,給她找麻煩,還眼看著那些壞人一次一次地害她。現在還有臉來看孩子,如果孩子這些年在外麵真有個什麽閃失,你們還有臉站在這嗎?”

何夫人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好久無奈地歎息著說:“我們本來是想讓茜茜和孩子去國外生活,隻是沒想到後來靖軒他……”

幹媽冷笑一聲說:“你看樣子也該是個有見識的人,可是怎麽竟說這種糊塗話?從杭州到香港都阻止不了別人害他們,更何況是萬裏之遙的外國。許靖軒就是不放心別人才決定自己照顧他們母子。其實說到底,你們就是料定沒人敢傷害何家的孫子,至於茜茜的死活根本沒精力操心。如果茜茜是新港市長的女兒,是大陸某個官宦人家的小姐,你們絕對不敢!”

“您誤會我了……”何夫人垂下頭,忽又抬起,貪戀地看著孩子。

“何夫人,我想告訴你,這天底下沒有不付出的回報,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如果孩子長大了有一天知道你們曾經這麽對待他的母親,你說他還會從心裏認下你們嗎?有錢不能一手遮天,有錢做事也要能擺放到桌麵上去。”

幹媽氣得手直哆嗦,李美旭扶著她坐在沙發上,接著對何夫人說:“這次車禍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盧曉倩是和茜茜有過節,可是我覺得這次事情沒那麽簡單。她就是一隻槍,被人在身後操縱著。如果你們以後連他們母子的安全都還保證不了,就徹底死了還要做奶奶的這條心。那些人比那個傻蛋精明一萬倍,你們最好多留意點,別讓他們再打茜茜母子的主意。”

屋子裏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蹲下身,對孩子說:“寶寶,喊‘奶奶’。”

寶寶看到我在身邊已經好一會了,漸漸高興起來。他本就不怕生人,更何況對麵前的何夫人多少還是有印象的,在我的催促下,他笑著湊上前去,脆聲喊了一句:“奶奶”,然後邀功似的,掉頭撲進了我的懷裏。

“寶寶!”何夫人伸出手要來抱孩子。我把懷裏的孩子遞過去,她一下子就摟緊,熱淚盈眶。

何夫人沒有久留,看著寶寶的皮包,摩挲著孩子的小衣服,他的玩具,他已經長得胖乎乎的小手,他結實的小胳膊含著眼淚,一遍一遍……

一個小時後要離開回醫院,我站起來送她。昏暗的樓道裏,她一步一步走得那麽慢,就在要到盡頭的時候,回過頭對我輕聲地說:“茜茜,辛苦了!”

我猛然止住了腳步,驚訝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聽懂她指的是什麽,連忙搖搖頭:“我的孩子,不用別人道謝。隻要你們不傷害他,16歲前不把孩子從我的身邊帶走,你們永遠都是他的親人。”

何夫人有她的難處,在何宅的日子裏,除了一次想要讓我留下孩子外,我並沒有怨恨她的地方。而我從知道懷孕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決定用我未來的全部去愛我的孩子,不為任何人,隻因為我是一個母親。

我和寶寶說:“這些日子裏,我們都要住在幹媽家。媽媽要在你睡著後去醫院,因為二叔生了很嚴重的病,媽媽不放心他,要到醫院去,然後每天接你去下學,到你睡著後再離開,好嗎?”寶寶開始答應,可是到了睡覺時又反悔,抹著眼淚不讓我離開。好容易等他睡著了,拿著皮包才想起來這幾天一直沒有開機。打開一看,無數條短信頂進來,竟都是徐斌的。

夜色正濃,他20分鍾後開車到了李美旭家的門前,我坐上車去,才發現他頭發卷了邊,一件白色T恤都是黃黃的汗漬,淺黃色的休閑褲上也是皺巴巴。

“我親眼看到你沒事就放心了!”徐斌點起一支煙,然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又馬上掐滅了。笑著說:“好幾天沒抽煙了,一時沒忍住,對不起!”

“你去醫院看過她了嗎?”聽說盧曉倩頭身體多處骨折,但是沒有生命危險,現在也躺在同一家醫院裏。我之前被警察錄口供的時候,也一直沒有見到過她。

“沒有!不過我想明天去看看她……”

我點點頭,徐斌肯去看她,說明他已經承認了那個孩子:“叔叔阿姨見到孩子怎麽說?”那兩位老人早就盼著抱孫子,隻是沒有想到,孩子竟是以這種方式降臨到了他們的身邊。

徐斌擠出一抹笑容,歎氣著說:“這孩子雖然沒做什麽親子鑒定,可是幾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幾乎是我小時候的翻版。”

這樣的徐斌似乎又讓我看到了那個多年前青澀靦腆的少年。他撓撓頭,有點高興又有點糾結:“那天,我是第一次見到孩子,當時我就驚呆了,這真是我的女兒,盧曉倩和我說謊的次數太多了,這麽多年都一直連想都不想會是真的。

我媽一個勁兒地數落我,我爸踢了我好幾腳,不過無論怎麽著,孩子總算回來了!”

“她這次太過分了!”她怎麽傷害我都行,可是為什麽要去傷害仲康,因為得不到就一定要毀掉嗎?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一定要接受法律的製裁。

“我想去看看她。”徐斌背過臉去,我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這一生,雖然我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但是我會告訴她,這個孩子,我和我的父母會用心養大。”

“徐斌……”

“其實,她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是有很大責任的。如果當初我沒有和她在一起,她也許會聽從父母的安排找一個富家子弟,她的人生與我無關,而你也不會到現在還受到這種傷害。

和她分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們以前在一起簡單又滿足的日子。這麽久以來,我的心一直是空的,直到現在有了這個孩子在我的身邊,心裏的空洞才突然像被填滿了。到今天我終於體會到,每個人,尤其是男人,必須要承載責任。不去考慮別人,任由自己的貪念隨心所欲地活著,到頭來獲得短暫快樂的同時,更多的卻是無盡的痛苦。

當初背叛你時,我找了很多理由告訴自己,是你不對,我沒有錯。可是真正不需要負責之後,並沒有輕鬆的感覺,發現自己雖然得到了許多,可是一切感覺都是浮躁的、不踏實的。

現在,又有一個人需要我去負責,這個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為了她我會努力地生活下去,讓她以我為榮。所以茜茜,到今天開始,我也可以真正地把你徹底放下了。”

我們兩個同時望向遠方天空中的星星。

一直以來,徐斌所懷念的除了我們之間曾經山盟海誓的純真愛情外,又何嚐不是在懷念那一段安心滿足的心境。所以我放下時,他還沒有放下。現在,我最初熟悉的那個徐斌,像是又重新活過來了。

我回到醫院的時候,空曠的排椅上,除了許靖軒以外,還有一個化成灰我也認識的女人,李蘭馨。她的背影更加纖細了,我看到她從皮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給許靖軒。許靖軒很久都沒有去接,隱約地聽見她柔聲說:“靖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到現在可以明白了嗎,我心裏從來沒有別人,隻有你。無論我做了什麽,都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都是為了我們兩個幸福的明天。

喜歡我的又不止是亦宸一個人,那次是我不對,你不要多想好不好?我之前一直在猶豫,怕父親知道了會生氣,可是仲康出事之後,現在我想通了……”

“仲康的車子被人動過手腳,車子的氣囊沒有彈出來。”許靖軒還是沒有去接那份文件。聲音像金屬碰撞,冷硬的質感中,讓人感覺到寒滑的顫音。

“是盧曉倩做的?”李蘭馨哽咽著聲音,“仲康也是我的親人,這麽多年,他對每一個朋友都很好。”

許靖軒沒有說話,可是即便是隔著這麽遠,我也感到了他此時按捺不住的憤怒。可是他沒有動,用自己最大的定力巋然不動。

我的心猛地被刀子深捅了一下。像他這麽驕傲霸道的男人,麵對這麽殘酷又無恥的欺騙,卻隻能隱忍住自己的情緒,為了家庭,在李蘭馨父母麵前做戲;為了讓我留在他的身邊,放棄驕傲的自尊,無論我怎樣發泄,他都笑顏以對,百般討好!

經曆了這麽多,卻依然能巍然不動地坐在這裏,我不知道等待我和許靖軒的未來是什麽。可是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多少都要帶著一些崇拜的意味在裏麵,我想那一定是真的。

這一生,我從來沒有想過依靠任何人,父親不行,母親不行,徐斌也不行……我愛上許靖軒後,也從來沒有想過依靠他。或者是,我已經不相信“依靠”這兩個字在我的命運裏還會有任何的意義。可是這一刻,看著坐在另一個女人身邊的,我的男人,我的心一邊痛著,一邊柔軟成一團。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和我彼此深愛的人,可以讓我全心全意地交付自己的一切,不用擔心背叛,不用擔心拋棄,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都不會丟再丟下我一個人。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一個男人,一諾千金,隻要他有生之年都會傾其所有去兌現誓言。無論我表麵看到的是什麽,他的心從來沒有遠離。

我不貪心,這一生能有這樣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在最深的紅塵裏以最狼狽的方式相遇;在最深愛的歲月裏不得不以最難堪的方式相守;而現在卻不得不以最歎息的聲音一起麵對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