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花(大文學 www.dawenxue.net)
“姑娘，奴婢隻尋到了梨花，沒找到桃花！”
晨曦透過書房外間的窗欞，照進了屋裏，明媚的春光襯得書房內，有一種生趣盎然的感覺。大文學www.dawenxue.net手中舉著一枝嬌俏的梨花，滿臉洋溢著燦爛笑容，在陽光照耀下織雲，顯得十分嫵媚動人，光彩奪目。妙如感得自己的五識突然蘇醒了，心情不由得愉悅起來，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愜意！
妙如望著她發呆，待回過神來後，毫不在意地對她擺了擺手，說道：“沒關係，梨花就梨花。不就是個顏色問題嗎？反正姑娘我是在學白描，不上色的！”，然後伏在書案上，繼續認真地描紅。
年前父親給她啟蒙開始，每天認十個字，練二十張書法，就成了她每天固定的任務。妙如認字的速度倒把她爹嚇了一跳，所以她現在每天的功夫，重點就花在練字上。練了不到兩個月，妙如就開始覺得乏味之極了。上元節剛過，她就纏著父親，要他教自己畫畫。鍾澄一想，女孩子，以後還等著學女紅的，給她早點開始，教些繪畫基礎也好。
寫完了最後一捺，妙如從容收筆。
接過織雲手裏的梨花，把它插進案頭美人腰的花瓶裏。仔細觀察了花瓣的姿態和細節後。妙如鋪開案上白紙，手握紫竹狼毫宣筆，起筆、行筆、轉折、停頓、收筆，按照父親教的步驟，凝神屏息地在紙上勾描。
還真不習慣！
用慣了鉛筆、鋼筆那種硬筆尖畫線條的現代人，運筆水平上，到底是不能跟，從小就用軟毛筆尖的古人相比的。她心裏有些沮喪，妙如常常在想，如果她是一個原裝古人，啟蒙時，可能也沒有現在這般痛苦。
要知道積習難改，改變一個習慣，比養成一個好習慣，可難多了！
念頭一起，妙如突然頓悟了：前世的經曆形成的性格和價值觀，才是今世自己生活的最大障礙。如果總帶著前世經驗和思維習慣，來過今世的日子，帶著防備心理和有色的眼光，去看待身邊的人和事，可能會失真。也錯失了開始就締結善緣的機會。何不放空心態，試試從古人的角度去理解他們，用善意去爭取他們呢！通透、達觀更容易讓自己快樂，也讓別人快樂。大文學www.dawenxue.net
想通這些，妙如覺得輕鬆了不少，長期以來陰鬱、壓抑和過分擔憂的心境，慢慢開始冰解。
“妹妹在畫什麽？”從開著的窗子外麵，傳來一個聲音。
妙如抬頭望去，隻見父親帶著明信堂哥，和另一位陌生的小少年，走進了書房。
“畫梨花！”妙如起身迎接，向眾人施禮：“爹爹，信哥哥……這位是……”
“他是你旭表哥！”鍾澄出聲介紹。妙如忙上前鄭重行禮：“妙兒見過旭表哥！
對方慢條斯理還了禮，然後施施然避到了一邊。
妙如才得空隙，仔細打量起這位不速之客來：身量十一、二來歲上下，膚色玉潤白析，唇若施脂，目若星辰，眼角眉梢帶著種清貴淡雅的氣度，神情嚴肅，透著一股不容親近的疏離。
怎麽這般少年老成？！
妙如心下腹誹，同時也暗讚道：這樣一位濁世佳公子，要放在現代，出門就會被星探給爭搶走，包裝成少年偶像明星了。以她前世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此種氣質的少年，定是膏粱錦繡中長大的貴公子。麵子上不輸禮數，骨子裏卻是透著此許清高和漠然。
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妙如也不作多想。自顧自地爬回高腳椅，拿起筆，繼續淡定地勾勒著。
“嗯，構圖還不錯，就是畫線條的運筆上，還是差了一些，要勤加練習！”鍾澄就著妙如的筆勢，上來就評價起了她的作品來。
“妹妹幾時開始學畫的！就能單獨畫花鳥了？上回見到你時，還沒啟蒙認字，短短半年時間不到，就又畫上？”這麽快的進度，讓鍾明信顯然有些吃驚。
“三個月前，妙兒看到爹爹畫的梅花，好生羨慕，就央求爹爹教了！”妙如麵帶羞色地答道。
“哪裏是想學畫！分明是練字練煩了，想找些新鮮玩意兒來渾水摸魚！”鍾澄毫不留情麵地揭穿了女兒。
“蠻不錯嘛！三個月就有這水平了！妹妹也不全是渾水摸魚！比族中閨學裏的好些姐妹強多了。大文學www.dawenxue.net果然是名師出高徒！”鍾明信不吝讚美道。
“你就別誇她了，再誇，小尾巴就翹上天了！”鍾澄嘴角微翹起，打趣著女兒。
“我不信！信哥哥上哪兒看姐妹們的畫作去？難不成你與她們同窗過，還是你當過她們的先生？”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妙如朝鍾明信眨了眨，麵帶捉狹之色問道。
“那有何難？！每年中秋節，族中姐妹們都要製作燈謎，還比賽呢！那種時候自然見得多了！她們得學一二年，也才有此等水平。”鍾明信解釋其中原由。
“還有那麽有趣的活動！”妙如來了興趣，生心向往，眼巴巴地望著他，希望他多說點。
“不隻這些，七夕節乞巧，中元節放河燈，中秋遊園猜燈謎……”鍾明信一一列舉，勾得她既羨慕又向往。望著拿著畫筆發呆的妙如，他突然靈光一閃，瞅著妙如說道：“對了，現在此等情景，可以打一成語！能猜出來嗎？”鍾明信手一比，對著書案的方向示意著。
“她字還沒認全，哪會什麽成語！別讓她出醜了！”鍾澄看著他們說得起勁，也來了興致，饒有興趣地摻和進來，先對女兒一番打擊。
“濟濟一堂！”妙如哪肯示弱？！搶先出聲。
見鍾明信搖搖頭，她又蹦出一個成語：“群英薈萃！”
鍾澄上前就在女兒額頭上，敲了她一記：“你還真不謙虛！”
“畫蛇添足！”鍾澄指著她手中的筆，笑道。
“九叔快接近了！再猜！”鍾明信打氣道。
“畫龍點睛！”妙如決定豁出去，不要臉皮了！
鍾明信一聽，忙用手指來回刮著自己的臉頰，比著堂妹在羞她。
“妙筆生花！”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父女倆一時愣神，半晌才回過味來。妙如隻覺得臉上發燒，不敢抬頭看其他人。
“嶸曦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名不虛傳也！”鍾明信向汪峭旭拱了拱手。
“哪裏，哪裏，奇技**巧而已，難登大雅之堂！”汪峭旭紅著臉謙遜道。
小小年紀竟然滿嘴的之乎者也，老氣橫秋的！
妙如不禁為古人的早熟腹誹不已，甚覺無趣。
妙如撇了撇嘴，收斂心神，端坐在案前繼續作畫。其他幾人邊走邊說進了書房裏間。
鍾澄把兩個小輩引進書房後，叫來婢女墨香，泡上明前碧螺春。
“信兒可打算今年下場？”鍾澄出聲問堂侄的學業計劃。
正在一邊觀賞南牆上的書畫，突然被堂叔這麽一問，鍾明信沒心理準備，隨口接道：“侄兒是有那個想法，在族學裏也學了七八年了，我想試試自己的水平。”
隨即他站直身體，恭敬地向鍾澄作作了揖：“九叔可是有什麽指點侄兒的？”
“你的授業先生是什麽看的？”鍾澄並不直接給意見，先摸清堂侄的基本情況。
“彭先生說我的基礎還算可以，不妨考著看看，先摸清方向，再好努力。”鍾明信躍躍欲試。
“功夫在書外，平時多跟其他人交流交流，再拿些前人傳出的佳作例卷多看看，進場時正常發揮就行了。”鍾澄隨後又教了一些現場發揮和保持心態的竅門，兩個小輩聽得目不轉睛。
“旭兒，你此次來江南，可有想好，要見哪幾位大儒？姨父這就幫你引薦，有些可以去書院親自見識見識。在那裏觀摩論道講學，定能收獲不少！”鍾澄特意問起外甥的打算。
“想先去格致書院見一下謹明先生，家師常先生托甥兒帶了些東西給他。”汪峭旭恭敬地答道。
“那好，定好出發時間後，知會一聲，姨父安好排管事和護衛送你過去。”說完，鍾澄又和兩晚輩聊了一會兒閑話，就帶著人一起走出內間。
外間這邊，妙如已畫完了她的“素梨”，正在左下角題詞落款。
剛收筆，就見裏麵的三人談完出來了，妙如忙藏起她的作品。但還是遲了！鍾明信眼疾手快，叫道：“幹嘛收那麽快！妙妹妹也不給哥哥們品評品評呀！”
鍾澄跟在後麵笑道：“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懂得藏拙！”
妙如隻得一邊把藏在字貼底下的畫作拿了出來，一邊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嘀咕道：“有什麽好品評的，上不得台麵的塗鴉之作，是想笑話我？！”
“九叔，你就教妹妹背香山居士的長詩了？”最先看到的鍾明信，誇張地叫道。
其他兩位不明所以，都湊過來一探究竟。
隻見畫紙的左下角，畫作者用不太嫻熟、稍顯稚嫩的書法，歪七扭八地題上了“梨花一枝春帶雨辛酉年四月初三淨曇題”一行字。
鍾澄啞然失笑，想不到那句詩，被用到了這裏。想起鍾明信問起他，教詩詞的事，又有些疑惑，用不解的目光望了望妙如。
此時妙如才意識到問題所在，有些後悔，不該一時衝動，就露了底，隻好硬著頭皮上前解釋道：“我怕剛學的字換個地方就忘記了，就拿了爹爹的詩集，試著認認。這句詩裏的幾個字，妙兒全認識，就記下來了！”
鍾澄暗舒了一口氣，他最怕女兒過早接觸，那些悲春傷秋的詩詞，擔心她慧極必傷。
而在旁沉默著的另一個少年，正神色複雜地望著妙如，心裏卻在翻江倒海。
他四歲啟蒙，六歲時因能背得兩百首詩詞，已被眾人捧為神童了。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啟蒙半年不到，不僅成語脫口而出，詩句也是信手拈來，用得還如此妥帖切題。還不算，中間拿來學畫的時間。
汪峭旭突然覺得，以前自己的驕傲自滿，實在太沒道理了。果然被先生說中了——坐井觀天。同時心中又暗自慶幸，出來這趟遊曆，也算是來對了！江南一帶果然鍾靈毓秀，人傑地靈！後院一個小小六齡女童尚且如此不凡，頓時他對即將到來的探訪，更加期待了！
如果您覺得這文還有看頭，請不要吝惜手中的推薦票，草木蔥第一次寫文，需要大家的支持和意見！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求推薦、求留評、求收藏！大文學 www.dawenxu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