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哥——”美仁從熟睡中醒來,身邊早已沒了景升的身影,她心中一片混亂。

昨夜,那不是夢鏡,身體的異樣告訴她昨夜一夜的縱情歡愛絕非夢境。她披上衣裳,匆忙整理了一下,下了床,看到原來空無一物的琴架之上多了一把清風,原來他昨晚來的時候抱著的是清風。

她舉手輕撫了一下耳垂,多了一副耳環。這次出門怕人識破她是女兒身,她故意弄得頭發亂蓬蓬的以遮掩她的耳洞,就算是昨夜換上了那身衣裳,她也絕對沒有戴過耳環。走到銅鏡前,她看清了那對耳環竟是一對又圓又大的珍珠,最要命的是這對珍珠怎麽看都是那麽眼熟。

南海珍珠?他從她手中搶走的南海珍珠?可他明明應該隻有一顆啊,而眼前這兩顆珍珠絕對是一對。她當時搶到手的一套隻有八顆,在藍家的時候丟了一顆,還有一顆就是被他強占了去。

隻是一刹那間,她便明白了,他和她之間似乎冥冥之中就是天注定,就連她丟了的那顆珍珠,也能被他撿到。無論是這珍珠,還是那對磨喝樂,一切都是緣分天注定。什麽天一族的女人注定會孤老一身,讓那個詛咒有多遠滾多遠去吧。

“景哥哥——”舉步奔出屋外,她便不停地喚著景升的名字,但始終不見他的蹤影,心下沒由地慌亂。

她將整個竹芙園搜遍,還是不見他的身影。

昨夜,他答應了她,會放下所有一切,帶著她浪跡天涯,可為何又不聲不響地就這樣走了?

“向姑娘,你醒了?”

回首,美仁望著萬鏢手中拿著一個紙包,熱氣騰騰的。

這都是晌午過後了,約是未時,她睡得可真夠久的。這樣的情況下遇到萬鏢,她臉上一陣燥熱,頗為尷尬。

萬鏢見著,耳根子也禁不住發熱,向姑娘穿上女裝,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那個紙包放至她的手心,道:“老七剛給姑娘買的包子。”

美仁顧不上吃,急道:“二公子呢?你見到他沒有?”

“恩公?啊,他早就離開了,卯時不到的時候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回郡馬府了。”

“回郡馬府?”難以置信,他居然還回郡馬府,他就那麽喜愛做那個郡馬爺嗎?該死的,她非得將那個王佳如給抽筋剝皮了不可。

“向姑娘,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郡馬府。”

“可是,恩公吩咐,姑娘隻要醒來,老七就要護送姑娘回杭州。”

回杭州?這個臭男人,一夜雲雨之後,就要將她一腳給踢回杭州。有那個如狼似虎的王佳如在他身邊一天,她怎麽也不可能回杭州。

她咬著牙,將被她捏得稀爛的包子塞給萬鏢,往郡馬府奔去。

“向姑娘,別這麽衝動,你想想那無雙郡主是當今聖上的義妹,又是聖上親自賜的婚、賜的宅子,你若是這樣鬧上郡馬府,隻會給恩公惹來殺身之禍。”

“老七,我雖是一介弱質女流,還不至於蠢到那種地步,更不會因心中的怒氣而忘了分寸。”美仁回首駁斥萬鏢,越想越氣,她竟脫口而出,用“弱質女流”形容自己。

萬鏢一臉尷尬,又道:“向姑娘,可是恩公已經將馬車備好,就在門外,我們還是聽恩公的,早日回杭州吧。回到杭州,姑娘可以安心地等著恩公回去嘛。”

“好,你等等我,我要先和他話別。”就算回杭州等他,她也要留些紀念送給王佳如,警告她不要意圖妄想染指她的男人。

萬鏢摸了摸頭,因為今晨恩公走的時候交代他,若是向姑娘想上郡馬府找他話別,就直接打暈了將她拖回杭州即可。他真的要這麽做嗎?抬了抬手掌,他思慮著要下多大的力才能不傷著那嬌弱的向姑娘,最終下定決心,然而等抬首,美仁早已不見了蹤影。

“向——向姑娘——”

再次來到郡馬府,美仁早已沒了先前的怒氣,正想借機行事,看看怎麽樣能混進去,或是能打聽到景升的消息,這時,她見到陳玨自裏麵出來。

熙熙攘攘的街上,她跟著陳玨走了兩個巷口,陳玨不知是在想著什麽心事,一直沒有發現她。到了沒人的地方,她上前攔住他。

“是你?!”陳玨見到她很是驚訝。

美仁開門見山:“是我。我要見他,幫我約他出來。”

這一次陳玨再沒好臉色給她,道:“我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厚顏的女人,請你不要再纏著主人好不好?”

美仁雖然很是氣憤,但依舊笑靨以對,道:“陳玨,你罵我厚顏也好,罵我無恥也罷,我都無所謂。但你也不見得有多光明磊落,你難道忘了你不過是聖上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死命監視他罷了,這麽快就倒戈相向了,你怎麽對得起你真正的主人?”

“你——”她說得沒錯,陳玨自認理虧,他曾誓死效忠皇上,但在跟隨景升之後,才了解了景升的為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值得人永遠追隨的好男兒。他陳玨一而再再而三地有負皇上所托。而今景升為了眼前這個女人,奏請奔赴邊關,卻將他留在大宋境內,不讓他隨同,是不想他白白丟了性命。

他不想和這個女人爭口舌,捏緊拳頭,轉身就走,他陳玨惹不起這女人,但躲得起。

“陳玨,你給我站住!”美仁攔住他的去路,就算她沒了內力,憑著一身的硬氣,她今日也要突破他陳玨這個口,“我知道你忌恨我是因為景璿。我與她經常言語不和,她隻要一難過,你就跟著難過,她的死你也認為是由我造成的,所以更加看我不順眼,巴不得我早日離開他。”

陳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的心事,沒想到如今卻被她揭穿了。

“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怪就怪你的眼神泄露了你的心事,每次隻要她出現,你若在場的話,那你的目光就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還有,那首詩,是你撿到的對不對?你覺得很適合她,便暗地裏送給了她,對不對?你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但因為你的愛慕之心,你事事都向著她,你會告訴她景升的所有事,隻是為了博取她對你一笑。你以為這首詩會讓她好過一些,可你卻不知正是這首詩將她送上了黃泉之路。那段時日,她明明已經好了一些,可你卻沒料到,景升會當麵拒絕她。你心存內疚,卻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頭上,對我從來沒有好臉色,事事與我作對。”

陳玨的臉色更白了。

美仁逼近他:“你知道我在查明經堂的下落,所以一直暗中作梗,阻止我追查他的下落。可你無意之中又從景升那裏得知,他並不想讓我知道明經堂的下落,你便另有想法,也猜測到明經堂將會是我與他爭執的關鍵,所以你故意將明經堂的下落透露給奉劍,借奉劍的口來告訴我。我氣死了明經堂,與景升吵翻,正好合了你的意。我說得對不對?”

“你——”陳玨驚詫得說不出話。

“我一直不說,並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那首詩是景升寫給我的,是我珍愛的東西,被你撿了去,你交給景璿之後,她的病稍稍有了起色,因為我希望她早日病好,才沒有去討要那首詩。陳玨,我知道你對他是忠心的,是全心全意地想守著他這位主人。如果你不想我找郡馬府的麻煩,給他惹禍端,那就幫我這一次,我隻想見他一麵,話一說完我就走。”

陳玨的臉色一陣蒼白,道:“很抱歉,恕陳玨幫不了向姑娘這個忙。告辭。”

美仁不甘心,再次攔住了他:“陳玨,我知道你暗中幫了他不少忙,若不是你,我今日也不可能這麽安穩地出現在京城。我和他之間的糾葛就算你不清楚,但你也應該明白我對他來說意義不一樣。他就算娶了那個什麽郡主,成了郡馬爺,也絕非他本意。你若還敬他是你的主人,就代我傳句話,約他申時相見,我在竹芙園等他。”

沉默了半晌,陳玨便道:“向姑娘不必費心了,就算你再等多久,他也不會出現。”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美仁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還好意思問我?主人本該早就回京的,可都是因為你,為了你,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旨,直到你徹底地傷透了他的心,他才放棄,回到京城。所幸聖上並未降罪於主人,原本我以為主人終於想明白了,回到京城欣然接受賜婚,會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孰知他早已有了盤算。若不是為了你,他便不會奏請皇上讓他奔赴邊關,抵抗契丹!昨日成親,今日他便離開京城去邊關了。”

美仁難以置信地激動道:“你說什麽?!”

“他被封為定州副都部署,今晨已經出發去了定州。”

難怪她昨夜提到離開京城,他言辭之間有所閃爍,原來是因為他要去邊關。

如今誰都知道,宋遼兩軍連年征戰,死傷甚多。望都之戰,遼軍大勝,王繼忠被擒,對宋廷震動極大。趙恒苦於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竟然還傻到請命去邊關,這真是遂了趙恒的心意。這仗從太宗皇帝開始就一直在打,不知要打到猴年馬月。

她以為昨日她的真心能夠挽回他一次,孰知上天還是和她開了這麽大的一個玩笑。

“嘔——”忽然一陣作嘔,她轉身趴在一旁幹嘔了幾下,卻什麽都嘔不出來。

陳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請向姑娘好自為之,別再來騷擾郡馬府的安寧了。”說完,陳玨便越過她,離開了。

頭一陣眩暈,她差點站不住。她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又是眩暈,又是想吐?

漸漸地,她瞪大雙目,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她的腦中出現。四下張望,瞧見前方不遠處有個醫館,她便快步走了進去。

未久,大夫挑著眉,捋著山羊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眼神審視她,道:“這位姑娘,你可知你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一個月?這怎麽可能,就算她後來沒有服用那個藥,按理來說,也不該有身孕的。

“我……不知道……”

那大夫給了美仁一個“不用你說,我也猜到了”的神情,又道:“姑娘是否曾經服過什麽至陰至寒的藥物?”

美仁不作聲。

那大夫又道:“依姑娘的體質來看,這胎位不穩。姑娘切記,莫要再吃陰寒的食物,莫要太過勞累,情緒不易激動,更不適宜長途勞頓,否則胎兒將不保。”

美仁走出醫館的時候,喜憂參半——喜的是,她居然有了他的骨肉,一想到這是她和他的孩子,她的整顆心都被幸福填得滿滿的;憂的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陳玨說他去了定州,那一刻她腦中想的便是她要追去定州,他守了她那麽久,這一次換她守著他,與他共同進退。

可如今有了孩子,她便不能輕舉妄動。

大夫的話,讓她變得小心翼翼,若是這樣趕回杭州,長途勞頓,也不知怡素是否還會在杭州等著她,怕會出什麽意外,幾番斟酌,她決定留在京城。當然,竹芙園她是不能去住的,這樣引人注目,亦會給遠在定州的景升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讓萬鏢重新找了一個住處,一切從簡,而她則易容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身邊所帶的銀兩,也夠她維持好長一段日子。萬鏢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在被景升救之前,他曾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盜,但他隻奪那些大奸大惡之人的不義錢財,從不傷人性命,也算是俠盜。

所以美仁不必為了錢財而煩惱,反正都是不義之財。但萬鏢自從跟了景升之後便再未做過這些事,真正下起手來的時候,還懊悔了很久。

這時,美仁通常都會給他灌輸一大通歪理,就是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她離開杭州時所使的調虎離山計,讓怡素撲了個空,矛頭便指向陶然居裏的人。這時她終於知道了景升的厲害,景升安排的所謂“護院”,大挫怡家人,讓他們不敢再犯,而撤離了杭州。

雖是這樣,但她依舊會擔心那兩個丫頭。她命萬鏢給杭州送信,讓他切記一定要避人耳目,信上告知侍書與奉劍,她在京城一切安好,短期內不會回杭州,讓她們勿念,叮囑她們萬事一定要小心。

之前,她一直在修煉《天一聖經》下卷中的心法,略見成效,但內力還是時有時無,無法掌控,若是再繼續修行下去,她怕強勁的內力會對腹中的寶寶有所影響。她有些猶豫,但又不甘心放棄這得之不易的機會,最終還是孩子戰勝了她一心想恢複武功的念頭。

她害喜害得越來越厲害,但為了孩子,通常是吃完了便會吐,吐完了,她又會坐回桌前繼續吃,吃完再吐。有時候一天下來,勉強算是吃上了一頓,但累得筋疲力盡,總是昏昏欲睡,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下巴更尖細了。

原本她還想好好地整整王佳如,如今這個樣子,她也隻能作罷。

萬鏢這個粗神經的大男人沒娶過妻生過子,即便是有什麽相好的女人,也會被他的粗神經嚇跑。對於美仁有這樣的反應,他異常緊張,以為她得了重病,死命地要找大夫給美仁看病,但被美仁回絕了。

某日,美仁又天旋地轉地撲倒,嚇得萬鏢接連喊上三四個大夫同時要給她把脈,弄得美仁哭笑不得。

待萬鏢明白了之後,一臉尷尬。這個粗神經的大男人,總算幹了一回細心的事,便是找了一個生過很多孩子非常有經驗的老媽子來照顧美仁。

可是那老媽子在見到美仁之後,便嘴碎起來,說美仁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還這麽不會照顧自己,這沒吃過豬肉也應該見過豬跑,還不停地嘮叨著萬鏢,說萬鏢一個大男人都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媳婦,弄得萬鏢不停地解釋。

那老媽子更不樂意了,說萬鏢說得更厲害了,說什麽他一定是嫌棄妻子年紀大了,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

美仁掩嘴笑看著,直到萬鏢憋紅了耳根,整張臉看起來紅紅黑黑的,怒吼一聲,說美仁是他的當家主母,才讓那老媽子住了嘴。

萬鏢偷偷望向美仁,美仁則是對他微笑,這讓他的臉更加發燙了。他想,他一定是發燒了,不過向姑娘長得真的就好像天上的仙子,若是他真能有像向姑娘這樣美麗的娘子,或許是他三世修來的福氣。

老媽子夫家姓關,自她來了之後,美仁的起居飲食較之前好了很多,但身體依舊還是很弱。

美仁一直易容,關氏並不知,按那關氏的話,看美仁的麵相應該是很能生的,但身體這麽弱,真擔心她到時候怎麽生。

一個多月就這麽一晃而過,美仁腹部依舊平坦得什麽也看不出。

萬鏢常常會摸著頭,盯著她肚子冒出傻話:“向姑娘,你確定你真的懷了身孕?”

這話若是被關氏聽見,便少不了一頓臭罵。

關氏信奉神明,眼見著美仁清清瘦瘦的,便拉著她去城東北隅白衣閣街的古觀音寺上香,求菩薩保佑,把身體養得壯壯的,好生個大胖小子。

寺廟香火旺盛,煙火之味嗆得美仁很難受。美仁對於生男生女倒不是很在意,隻要是她和景升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好。

關氏在其耳邊嘮叨著心誠則靈,美仁在敬香的時候,除了求菩薩保佑孩子平安之外,更求菩薩保佑景升平安。

上過香,美仁走到後院,想找個清靜而沒有煙味的地方好好休息,不經意間,卻瞧見幾張熟臉正往佛堂走去。

領頭的正是王欽若的大夫人,身邊跟著的就是曾被她弄暈了的那個侍婢,走在最後的是那個最讓她不爽的王佳如。但聽那王夫人對王佳如道:“如兒,你還磨蹭什麽?快進去上香,求菩薩保佑你腹中孩兒平安出世。”

美仁一聽這話怔住了,景升成親那晚明明是和她在一起,怎麽可能與那王佳如度過洞房花燭夜?王佳如又怎麽可能有了身孕?

王佳如麵色微黯,猶豫了半天都未曾跨進那道門檻,卻將王夫人拉到一旁隱秘的地方,道:“娘,如兒覺得應該上大相國寺才對。爹前日不是說定州有捷報傳回,說郡馬受了傷嗎?我們該為郡馬求福保平安不是嗎?”

景升受了傷?美仁隻覺頭腦嗡嗡作響,因為一直以來萬鏢和她說的都是他遠在定州一切安好。這個該死的萬鏢,竟然趁她頭腦昏沉的一個多月,對她有所隱瞞。

那王夫人又道:“如兒,郡馬爺的性命是重要,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也同樣重要啊,這仗還不知要打到何時,你若是一舉添了男丁,也好歹為王家和郡馬留了個後啊。”

這時,卻突然聽那王佳如支吾道:“娘,其實我並沒有身孕。”

“你說什麽?!”王夫人驚叫出聲。

“那日,郡馬與我喝合巹酒,不想女兒喝多了,一覺睡至晌午前後。誰知,一醒來,郡馬他……他已經被皇帝哥哥派去定州了。”王佳如委屈地道。

王夫人有些動了怒:“那你為何要對你爹撒謊,聲稱自己有了身孕,還弄得盡人皆知?你可知,若是你與郡馬並未圓房,這對你來說可是件好事。”

“好事?若不是我回府探望你們,無意中聽見爹在幫我物色另一個郡馬爺,我還被蒙在鼓裏呢。你說這哪有女兒才成親,爹就開始又幫女兒物色夫婿準備再嫁的?既然我嫁給了景升哥哥,那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王佳如語氣中略帶哭腔。

“你懂什麽?真是被你氣死了,這事若是傳出去……”王夫人氣得拂袖而去。

王佳如隻得掩麵跟著離開。

眼見王夫人與王佳如離開,顧不得休息,美仁便匆匆坐上馬車,趕了回去。一回去,她便四處找尋萬鏢,在見到他的那一霎,她劈頭就是一頓破罵:“老七,我讓你去打探消息,是要你給我他真實的近況,而不是你添油加醋用來蒙騙我的假消息。”

萬鏢自知騙不過,急道:“向姑娘,你別生氣。大夫說過,你不宜勞累傷神,更不能動氣,若老七將恩公受傷的消息告訴你,你一定會寢食難安,這樣對姑娘腹中的胎兒不好。老七這都是為了你和恩公好啊。”

為了孩子,美仁忍著,聲音降了些許,又道:“為了我和他好?若是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活著又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你腹中的骨肉啊,你可別動怒,小心動了胎氣。”萬鏢一臉緊張地扶她坐下。

她當真要被萬鏢氣死了:“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他究竟怎麽樣了?”

萬鏢一五一十地將情況全數告訴美仁,原來景升為了救人,胸前中了契丹人一箭,所幸中箭位置剛好稍稍偏離了心髒,再過寸許,隻怕就一命歸西了。而這事距今也有四五日了。

聽著萬鏢的口述,美仁的心一驚一顫,景升至今是否醒來,還是個未知。她異常焦慮,來回不停地走動,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她道:“我要去定州,老七你去準備準備。”

萬鏢嚇得目瞪口呆,直呼:“姑娘,萬萬不可,老七在恩公麵前發過毒誓,以生命作保,保姑娘安全。如今姑娘有孕在身,那麽老七定當以命保姑娘母子平安,所以請姑娘別再多想了。恩公是個好人,福大命大,上蒼一定會保佑他的,他不會有事的。”

“老七,你——”美仁捏緊拳頭,複又鬆開,“好,你不送我去沒關係。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從今日起,我是生是死,都將與你無關。”

“向姑娘——”

美仁手指著大門,對萬鏢道:“我沒銀子付你,你可以走了。啊……”美仁腹中一陣絞痛,捂著肚子往後退了數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向姑娘,你沒事吧?”萬鏢的魂都要被嚇飛了。

“我沒事。”額上滲出密密的細汗,美仁擺了擺手,對萬鏢道,“無論怎樣,這次我都一定要去定州,不見到他平安,我是不會死心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這是我和他的骨肉,我不會就這麽讓我和他的骨肉離開。你若不陪我去,我也一定會想盡法子自己去的。”

最終,萬鏢頂不住美仁的脅迫,同意了。請了大夫確認她腹中的胎兒一切安好後,他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