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妍雖然心中奇怪,可是到底也沒有多想,隻是覺得,謝長安是因為受了驚嚇,所以才不願意見人,便拉開門退出去。

一夜過去,原本陰測測的天氣已經變得晴朗了起來。陽光明媚照射下來,房簷上的殘雪被照得融化,隻留下一層薄的冰晶。

謝檀膝蓋上放著一本翻開的《太平禦覽》,裏麵的內容卻是怎麽也看不下去。

昨天的事情雖然已經完美的解決了,可是前世,就因為這一次英雄救美,幾乎將她的終身決定。

她和慕容長嘯先是被聖上賜了婚,因為現在年紀還尚小的緣故,又等了幾年,這才出了個。

這幾年之間,她謝檀的名聲,算是被敗壞盡了。直到嫁給慕容長嘯,洞房一夜,有夫君力證,她這才算是恢複了清名。

其實,本來是有老嬤嬤要給她驗身,證明清白的,可是那個時候,她總覺得這是一件屈辱的事情,便不肯讓老嬤嬤驗身。

惡名纏身,心裏卻對慕容長嘯無比的感激,感謝他還肯娶這樣的自己。

可是現在她卻知道,慕容長嘯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現在,剛開始的結已經被他打破,接下來的事情又該如何發展?

今生發生的事情,還能夠如同前世一般順風順水嗎?

正想著,珠釵卻走了過來,將一個托盤放在了謝檀的麵前。托盤上有一盤香甜的糕點,還有一杯花茶。花茶是紅彤彤的,在白瓷杯中顯得煞是好看。

“把糕點和著一杯花茶都撤下去吧。”謝檀隻是看了一眼,那完全失去了興致。

或許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太久了,到頭來現在的自己,倒有點兒少年老成的感覺,不太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也不太喜歡穿豔麗的衣服了。

從前衣櫃裏都盡是一些嬌俏的桃紅色和黃色,還有紫色,現在看著,真是覺得眼花繚亂。雖然重活一世,但是心境到底是不同的,她已經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女人了。

“這不是想起以前最愛吃的嗎?小姐已經在廊下讀書的時候,總愛吃珠釵準備的糕點和花茶。”珠釵歪著腦袋,總覺得謝檀和以前不一樣了。

謝檀淡淡的笑了笑,抬起芊芊玉手,取了一塊芙蓉糕,塞到珠釵的嘴中,“真是太鬧了!”

“小姐,你以前就喜歡熱鬧呀!”珠釵撇了撇嘴。

若非不是謝檀以前挺喜歡熱鬧,又怎麽會願意在這樣的日子裏去看花燈呢?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這花茶和糕點你自個吃了就是了。”謝檀淡淡的笑了笑,舉著自己的手鐲,在陽光下看了看,“你覺得這手鐲怎樣,好看嗎?”

“這個手鐲翠色極好,是由上好的翡翠師傅研磨了數十遍才打造出一雙,邊角料都扔了,獨此一件呢。”

珠釵向來對謝檀的每個首飾的來曆都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在這個方麵還算可以,知道什麽樣的場合該戴什麽樣的首飾。

“她謝長安就是一個貪名貪財的家夥,**出來的奴才自然也是這樣,隻不過衷心嘛,倒是有幾分。”謝檀淡淡的笑了笑,現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謝長安對嫦妍的猜忌也隻是懷疑。

主仆兩個雖然離了心,但是謝長安隻要稍加試探,說不定能夠試探的出來嫦妍的衷心,所以為今之計,便是讓謝長安連試探嫦妍的機會都沒有。

珠璣走了過來,謝檀並不是那麽注重身外之物的人,此時倒是對一個鐲子如此的上心,倒不像是她的風格。

珠釵對勾心鬥角這方麵不是十分的明白,聽完這句話,隻是有些好奇的抬起頭來,“小姐,怎麽今日又提起長安小姐了呢?昨兒個可沒把珠釵嚇壞了,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如果那個土匪劫持的是大小姐,讓奴婢們該怎麽辦?”

謝檀淡淡的笑了笑,除非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麽會在昨天那個時候出去?

她知道對付這種人,躲是沒有用的,將計就計才是最好的。

“這件翡紅玉鐲子,謝長安看的時候眼睛可都是要瞪直了呢。”謝檀想起昨日謝長安看到的時候,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寫滿了貪婪。

她從前見過的東西很多,就算是前世,也覺得錢財乃是身外之物,這一世更是亦然。

她隻想獲得父母親人一世周全,報得前世的所有苦難,無論是大富大貴,還是清貧度日,在她眼裏看來,都不及一家人團團圓圓來得更加重要。

珠璣皺了皺眉頭,“莫不是小姐想把這個玉鐲子贈送給長安小姐?”

想著,她便覺得有些心疼,這年頭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子,已經沒有幾件了,想必宮裏也找不出比這還好的玉鐲子。邊角料都齊了,就是為了那舉世無雙的寓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謝檀淡淡的笑了笑。

這一天玉鐲子,她其實也是十分看重,畢竟是有些來頭的,這是她的哥哥謝逸在遠遊求學的時候,專門找了工匠替她打造了一對,算是臨別的禮物。

謝逸還要在遊學幾年才會回來,那個時候他已經學有所成了。

隻是這一對玉鐲在她眼中十分的真是珍重,前世,到最後關頭,也沒能保住。一對玉鐲碎成了渣,斬入泥土,還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天氣越來越冷了,梅園中的那幾株梅花開了吧。昨日還在長安的屋中見到了,開的是很好呢。隻是從花枝折下來,缺少了幾分風骨。今兒個天氣不錯,去賞賞梅花吧。”謝檀淡淡的笑了笑。

梅園離謝長安居住的地方很近,地方比較偏遠,謝長安吃穿住行皆不如她,便努力的把自己的房間布置得雅致。每一天這個時辰,她都是要讓嫦妍去梅園裏折梅花的。

這件事情按理來說,是輪不上貼身丫鬟去做的,但是謝長安的房裏人少,折花插花瓶,又是一件雅致的活兒,便也隻好讓嫦妍去做了。

謝家的梅園,在外麵也是聲名遠播的,因為謝家總在冬日裏支個暖賬,宴請天下才子,有不少能人異士慕名而來。梅園鬥文鬥武,到了冬天,好生熱鬧,傳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但是謝家大老爺從不做無用之工,也不做附庸風雅的事情,隻不過想通過這樣的活動,招一批入幕之賓,作為謀士,養在府裏。

現如今,在朝的官員們,一部分是通過科舉考試,在偏遠地區曆練了幾年而來,有一部分則是得到了大官的青睞舉薦給皇上,皇上再酌情使用。

謝家的門生也算得上是滿天下了。

謝檀知道爹爹這樣做,隻是為了鞏固謝家的地位,但是權勢太過滔天,總會引起皇上的猜忌。

如果前世,謝家不是根基深厚,桃李滿天下的話,謝檀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她聽他的一口氣,微微的搖了搖頭,這一生,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謝家的悲劇重蹈覆轍。

進的梅園裏便聞得一股清香,冷冽的香味撲鼻而來。梅花在一夜之間已經全部開放了,嬌嫩的花瓣像是美人兒似的,玉蕊輕輕的顫動。

謝檀嬌笑一聲,撲倒在雪地上,團了一個雪球,便朝著珠釵珠璣二人擲去。

兩個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被兩團雪砸了個正著,雪水順著臉頰滑落,好一團狼藉。

這邊樹冠遮天,奴仆們還沒有來得及掃,樹下便有很多的雪還沒有融化,踩上去,一個個清淺的腳印,咯吱咯吱的。

珠璣蹙了蹙眉頭,說了一聲,“好啊,小姐,貫知道偷襲的。”

說完,兩個人便怪笑一聲,先拿著雪團子撲上前去。

謝檀嚇了一跳,嬌笑著提起鬥篷,便朝著梅花深處跑去。那一道青色的影子,像是一道煙似的,飛速的穿過梅花叢叢。

不遠處的一個角樓上,橫躺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手裏還提著一個白色的玉葫蘆,玉壺裏冒著陣陣的酒氣,看樣子是在這呆的久了,拿酒暖暖身子。

若是不注意看,隻覺得那角樓亭上的那一抹白影隻是殘雪。

謝檀跑著,便看見不遠處躲進去一個身影,是藍色的,她認出來,那是嫦妍沒錯了。

她輕輕的笑了笑,在嫦妍不遠處的地方停下,轉過頭來,舉起手,一副投降的樣子,喘著粗氣說道:“不跑了,不跑了,可真是累死人了。”

兩個人緩緩的逼近,笑了一聲,“小姐砸了人就想逃過嗎?也必須得受著這雪球一砸,要不然我們兩個可不依。”

兩個人是隨著謝檀一起長大的,有時候無法無天起來,便也不顧這主仆的身份了,便拿起雪球,重重地朝著謝檀身上一砸。

謝檀連連求饒,伸出胳膊想要擋過那雪球來襲,於是今天特地穿了一個廣口的袖子,收一台,兩節袖子,便推到了胳膊處,露出一截白花花的玉臂。

珠釵心思雖然不夠細膩,但還是看到了謝檀潔白的胳膊上什麽都沒有,那一對玉鐲早就不翼而飛了。

“呀,小姐,您的那一對翡紅玉鐲子怎麽沒有了?剛才出來的時候還有呢!”

謝檀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那一雙玉環本來就做得大了些,極其容易飛脫,她便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大概是方才笑鬧之間,丟了吧,沒聽到玉碎的響聲,大抵是被甩到了雪中,或者是梅花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