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便轉頭來對珠璣說了一句,“陪我出去走走吧。”

珠璣微微的點了點頭,將謝檀扶起來,兩個人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在離開前,謝檀回頭看了一眼,見慕容長嘯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在她的身上打量,有些探究有些好奇。

謝檀沒有說話,一出門風雪將至,衣袂飄飄,隻是那梅花的香味更甚。身處在梅林之間,突然覺得有幾分文人雅士的雅味。

這裏的梅花比他們謝府梅園的紅梅要好看許多,抽到梅花林中,還可以看得到。記憶中是珍貴的品種,很難得一見的,白梅與白雪交相輝映,所以襯托不出白梅的美,卻也有幾分風骨。

“小姐是不是在裏頭呆著悶了?”珠璣笑著說道。

“是啊,頭暈眼花的,有些後悔當初應承了下來,這也是不喜歡這樣應酬的場麵了。”謝檀搖了搖頭,有些心累,冷風一吹,倒也清醒了不少。

那果子酒雖然味美純度低,但是像她這一種沒喝過酒的人還是少喝為妙,喝多了真的會醉。

“隨處走走吧,這常熙樓還真是雅致。”謝檀輕輕的笑了笑說道。

珠璣微微笑了笑,扶住她,兩個人便順著掃出來的路,就這麽隨意的走著,無論去哪兒都好,冷風吹一吹,心神倒也清澈了。

“要說今兒個小姐就不應該帶著長安小姐出來,看她那一副嘴臉,自己技不如人,還責怪小姐您出了風頭。”珠璣冷冷的說道,縱然出身不好,自己爭點氣,做一個讓人尊重的人倒也罷了,偏生背地裏小動作不斷,非要惹人生厭,珠璣也沒有辦法。

“不過她說的對,還是莫要出了風頭為好。”謝檀搖了搖頭,看見那個明錦書,一時性起,念了不少詩句,到後來文人雅士聽說之後,便有心出題刁難他。

她一時好勝心起來,便作答如流,倒是引的那些人頻頻讚歎,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不過這風頭嘛,出了也就出了,後悔也是沒用的了。

珠璣明白謝檀的意思,微微的點了點頭,兩個人不知不覺走過了幾個拱門。周圍的環境也有些陌生,倒不是因為走的太遠而心生不對,而是因為這個院落之中到處堆滿了雜物,看著也不像是宴請賓客的地方。

“是不是走到後院裏來了?快回吧。”珠璣說道,四處看了看,青牆瓦上蒙著一層淡淡的白霜,地上,秋日枯黃強勁的雜草也沒有出去,在白雪下若隱若現。

這種秋草最是強勁,若非人工除去,捱到明年春天卻依然完好無損。

雖然還在常熙樓裏,這種地方也實在是太荒廢了吧?

“罷了,出來也走了好一會了,回吧。”謝檀淡淡的說道。

她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然聽見那邊的柴火垛子裏傳出幾聲低低的咳嗽,不算響亮,但也足以讓她聽到。

珠璣先是嚇了一跳,疑惑的轉過頭來,驚訝的掩住嘴,這才反應過來,怒聲大喊道:“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還不快些出來,若是驚擾到我們家小姐,你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謝檀聽聞此言,微微地擺了擺手,這才說道:“這個咳嗽的聲音,好像倒是有幾分虛弱。”

珠璣點點頭,隻是依舊十分的防備,不時左右的看著,大概是生怕有人突然躥出來,對他們家小姐不利。

謝檀凝神靜氣的聽了一會兒,這才找到聲音的來源,闊步走了過去,有些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眼前的柴垛撥開。

“小心,小姐!”珠璣隔的雖然遠,但是一眼就看到那柴垛底下居然有一個男人,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袍子,上麵隱隱約約有些紅色。

那個男人看起來眉眼十分的深邃,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蒼白的有些透明,全身上下,隻有這一件薄的單衣,足以禦寒,隻是腰間係著那一塊玉佩,看樣子玉翠色很好,也是當屬名品。

男人聽到麵前有人說話,微微的抬了抬眼睛,那眼中的光彩如同寒潭一般,黑的深不見底,他整個人都已經如此昏迷不清,而那雙眼睛卻是如此的清醒。

看見是兩個陌生的女子,他微微抬了抬身子,他下意識的去摸腰邊,卻忽然意識到……刀劍早就已經在他浴血奮戰的時候消失不見,而他現在已成為了案上魚肉,任人宰割。

他長吸的一口氣,閉上眼睛,勉強才吐出一句話來,“你要取我性命,就來取吧!”

看這傷勢,看這流血的速度,已經都快讓他油盡燈枯了。可他麵對死亡的時候,卻依舊從容,依舊不卑不亢。

謝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男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常熙樓的後園之中,這個男人身上的傷勢很重,謝檀微微地俯下身子,好好的打量一番這個男人。

珠璣卻覺得危險,連忙拉住謝檀,“小姐千萬不要靠近,這個男人渾身都是血,說不定有什麽仇家在追殺他,要是樓上的不該惹的麻煩,大老爺和夫人一定又會說小姐您的。”

謝檀卻微微的擺了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湊近了幾分。這男人身上雖然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種料子的細密織法,不像是慕容國有的。

這種料子,布料偏軟,走起路來形容流水,格外的好看!

突然,就這兩個人警惕心都有些放鬆的時候,那個男人卻突然伸出雙臂,緊緊的將謝檀壓製在懷中。

縱然謝檀再過淡定,在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時,也是嚇得驚聲尖叫了一下。她和那個男人的臉之間不過數尺,呼吸間,他能夠感覺得到那男人氣息不定的呼吸。

謝檀的臉一下子紅了,正要撐著坐起身來的時候,卻聽見那男人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別動,如若再動的話,我這手上的一根銀針,可就插進你的死穴裏了。”

她一下子不敢動了,隻聞見血腥味在鼻尖縈繞,格外的濃烈,看起來這個男人受到的傷還不小,能夠硬撐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謝檀微微的平靜了下來,看來這個男人也已經是窮途末路,現在就靠著自身的那一點毅力在硬撐著,很有可能隨時會失血過多而亡。

“我隻不過是來這個地方的京城女子,和你並無關係,閣下又何出此言,認為我是來刺殺你的呢?如果你殺了我,那你就真的逃不了了。”謝檀冷靜的說道。

珠璣本來想自己上前去救謝談的,但也明白自己力氣甚小,若是上前去的話,說不定反而會導致謝譚受傷嚴重,便悄悄的正欲溜走。

那個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也來不及理會,解談的話便壓低了聲音,冷冷的說道:“別動,如果你敢動一步的話,我就殺死她。”

珠璣看著那男子用的力氣更加重了幾分,重要的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無助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自家小姐,希望她能給個主意,到底是不是去搬救援兵?

謝檀還在猜測這個男人的身份,哪裏理會得了那麽多?便輕聲說道:“不管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我都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路人。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大可不必將事情做得如此決絕,我們還可以再商量的,你的行蹤我也不會告訴他人。”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隻是低垂著頭,連隱藏在一圈光影之下,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謝檀看了一圈,都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個男人是誰。前世流離於王府後院,見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慕容長嘯又是一個不會把證物帶到女子麵前的人,所以……她知道的,實在太少。

就像今日的明錦書,你不看也有幾分孤傲的才氣,隻是她前世依舊沒有聽過這個人。

謝檀又看了一眼男人身上料子的特殊織法,看了好半天,這才想起這分明就是天梁國獨創的一種蠶絲織法,織的是又細又密,穿來還十分的溫暖舒服。

也有一些織品流入了慕容國,隻是穿的人甚少,也隻有王公貴族能夠穿的。

眼前的這個人,生死劫殺之中,罹難而來,猶如一朵盛開的血蓮,又怎麽會是慕容國的王公貴族?

難道,這個人就是天梁國的太子?

謝檀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輕輕的推了那人一下,有些話並不過腦子的問了出來,“你是天梁國人?”

“你……居然……居然知道我的身份?”那男子的氣息有些喘不平了。

其實謝檀的這一番話,並沒能夠讓別人多想,隻是他心中心虛,提及他是天梁國人,自然想起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的那些殺手了。

他微微的使了幾分力氣,本來想把謝檀表示在撐著,最後一口氣逃出這個地方,可沒有想到,手中的銀針就在此時應聲而落。

謝檀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很快便跳開了兩步,居高臨下揚聲說道:“我對你並沒有惡意,你居然還想三番四次的置我於死地,你這個人真是好賴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