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朱紅色的宮門被度上一層金光,采蜜的蜜蜂離開花蕊緩緩歸家。

華陽殿裏大門緊閉,門外增加不少的士兵把守,隻準進不可出。

蘇蓁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銀杏樹葉從空中飄落下來正好落到她的頭頂上,她卻仍舊呆呆的看著遠方。

自從蘇翊天走了之後,她便一直這樣。

父皇不答應她的婚事,怎麽會和母妃有關係。在蘇蓁的記憶力,母妃就是空白的,聽宮裏的老人說自己的母妃在生她時難產而死。

到底有什麽地方是不對的……

“公主,請過來用午膳吧。”清蓮過來說。

蘇蓁脫口而出的問,“清蓮你知道關於我母妃的事情嗎?”

儷貴妃,清蓮想了想最後搖著頭,在宮中待了這麽多年,清蓮聽過許多宮廷秘史,可唯獨公主的娘娘,從未有人提起過。

好像沒有這個人一般。

“去把華陽殿裏年紀過了四十的宮人都給本公主找來。”蘇蓁跳下秋千吩咐著。

不過半刻鍾,清蓮便領著六名宮人來到了院子裏。

“見過公主。”

蘇蓁神情嚴肅,對著清蓮揮揮手令其退下,她來來回的回在幾人間踱步,最後選了麵善的廚娘。

“吳廚娘,你在華陽殿也有十幾年了吧。”

“稟公主是十八年,自打公主來了華陽殿,老奴一直侍奉著。”

她點點頭,確實很長時間了,“那你可知道本公主的母妃。”

原本還欣喜的吳廚娘再聽到這話時立刻臉色大變,不止是她,其餘的人也是如此,蘇蓁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

“老奴……不知。”

她也不再追問,轉身看向旁邊的老太監。

“老奴也不知道。”

剩下的人紛紛跪了下去,“我們也不知道。”

她隻不過是問句母妃的事情,怎麽這些奴才反應這樣大,蘇蓁心中起疑更加不能放過眾人。

“各位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麽可能不知道。”她來到廚娘的耳邊輕輕的說道:“還是說各位有什麽瞞著本公主的。”

眾人依舊不肯多說一句,今日就算是丟了命也絕不能透露出去半個字,否則他們的親人就別想活了。

“既然你們不肯說,本公主親自去問父皇。”

蘇蓁抬腿欲走,但是這時卻被吳廚娘攔下,老太監立刻扯住其衣角。

不能說,不能說,心裏有個聲音在默默響起。

吳廚娘最後還是忍住了:“公主還是趕快用膳休息吧。”

蘇蓁凝視著這些人,心中已經有了定論,剛才她不過是試一試他們,看來她今夜需要去找一下吳廚娘了,興許還能問出關於母妃的事。

“都下去吧。”她下令道。

六人緩緩從院內出去,各自回了住處,但是卻有一個人偷偷摸摸的朝著華陽殿後門走去,此人正是剛才的那個老太監。

“站住,任何人不準出去。”

老太監從懷裏掏出一墨綠色的令牌守門的士兵看了看,兩士兵對望眼最後讓開了出路。

隻見那人向北奔走著,腳步甚快來到議政殿外麵,然後將令牌遞給了值班的小太監。

不一會就被請了進去。

小太監領著他來到議政殿的偏殿,此處很是寂靜,周圍也少有人出沒。

片刻,遠遠走來一人,竟然是蘇禹身邊的太監總管王福康。

“見過王公公。”

王福康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拂塵,“起來吧,說說出了什麽事先。”

那人趴在王福康耳邊嘀咕了幾句,隻見其頓足失色。這麽多年了,是誰又提起來了,必須馬上告訴皇上。

三個時辰後,暮色已深。

蘇蓁用了晚膳等再過段時間就去找吳廚娘。

但廚房裏吳廚娘此時卻很焦急,公主今天突然詢問,實在是讓人難安,看來隻能過幾天去討要出宮名額,唯有離開是非之地才是安身之道。

“吱,”窗戶開了。吳廚娘心中納悶,她明明是關好窗戶的。

而就在這時,窗戶裏忽然飛入一根細小的銀針。

“咳咳,”她猛的咳嗦起來,按住脖子。

幾滴鮮血慢慢從指尖溢出,逐漸越來越多,吳廚娘扶著案板艱難的呼吸著。

沒過多久便沒生氣。

這時,蘇蓁來了。

廚房裏燭火未熄,想必是吳廚娘在準備明日用的膳食,她徑直走了進去。

“廚娘,”蘇蓁低聲喚了句但是卻沒人答應。

她又往裏麵走了走,風突然吹滅了燭火,屋子裏漆黑一片,蘇蓁摸著爐灶慢慢的走著,忽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這是誰在這裏亂放東西,蘇蓁摸著身下的“東西”。

手指上沾了些東西,黏黏的,她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這是什麽,怎麽好像是……她又驚慌的摸著腳下的“東西”。

地下的是吳廚娘!蘇蓁手腳冰冷,立刻跑了出去。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歇息的宮人被蘇蓁的叫聲驚醒,朦朧間穿好衣服跑了出來。

清蓮首先跑出來,“公主怎麽了?”

蘇蓁的手上有些鮮血,指著廚房失措的說:“吳廚娘死了。”

趕來的那五個人聽到她這麽說,一股涼意油然而生,現在已經有人死了,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她這時已經緩過神來,跟著奴才們一起去了廚房。

吳廚娘死的安詳,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隻是雙手緊緊捂著脖子,蘇蓁看這裏人多手雜,鎮靜的吩咐道:“都先退出這裏,等明日稟大理寺備案後再說。”

明日,華陽殿吳廚娘死的消息,傳遍了皇宮。不少人猜測是誰如此忍不住動了手。

皇上震怒,命令大理寺的人馬即刻找出凶手。

季俊豐此時還在永華殿,聽到了外麵的傳言便想去找蘇蓁,但是在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深宮之地,東瑾太子止步。”

“行,本太子止步,那你讓丫頭出來見我。”

門口的侍衛聽到這話便不再搭理他,倨傲的繼續守著宮門。

此時正巧清蓮送大理寺的官員出門,剛好看到了被攔在門口的季俊豐。

“太子你怎麽不進去。”清蓮又幽幽的說了句:“我可隻聽皇上下令隻準外人進、不可宮人出,怎麽如今進都不讓人進了,奴才可得去稟告公主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蘇蓁公主現在隻是被禁足,保不齊哪天再次得勢,要是她來個秋後算賬,誰都吃不消。

侍衛們互相忘了幾眼,最終把人放了進去。

季俊豐再看到蘇蓁時她正在坐秋千,這幾日她都在這裏總是看著遠處出神。

他對著清蓮擺擺手,獨自走了過去。

“丫頭?”他走近叫道。

蘇蓁看到是他,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隻是道:“吳廚娘死了。”

這事季俊豐一早就聽說了,昨天夜裏死的不明不白。

“俊豐,吳廚娘是在被我問到母妃後晚上突然被殺的。”說這話時蘇蓁難掩的愧疚,如果不是她詢問母妃的事情,或許人就不用死了。

季俊豐知道她心中難受,安慰著說:“就算你不問,她也終有一死,知道秘密的隻有死人才最安全,與其這樣還不如去揭開謎團,找到幕後真凶,也可以給死去的吳廚娘一個交代。”

蘇蓁想到昨晚看到的場景,肯定是有人在暗下黑手,她的母妃到底有什麽秘密是宮中所有人都閉口不談的,如此多年了還有誰在耿耿於懷。

這一切就像一團濃霧迷失了她的方向。

“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季俊豐在旁邊說道。

母妃的事情不解決,會是她心中的一個劫。

蘇蓁思前想後,最終下了決心:“俊豐我想讓你幫我。”

兩人在院子中商討了半個時辰左右,季俊豐才從華陽殿匆匆離開。

此時已經快要接近晌午,留在院子裏的蘇蓁,想了想把清蓮叫了過來。

“清蓮,這些日子華陽殿不太平,本公主想讀讀書、靜靜心,你去把藏書閣裏的南瑾曆代史書給本公主找來看看。”

既然所有人不肯告訴她,那麽唯有去史書中尋找蛛絲馬跡了,尤其是父皇十幾年前的那段史料記錄。

晌午時分,清蓮命人搬來了所有的史書,足足擺滿了一大桌子。

“公主,自南瑾開國至當今皇上的史書都在此處了,一本沒落。”

蘇蓁頷首示意其退下,她來到書桌麵前,翻找著自父皇在位時的史書,總共有三冊。

前兩冊記錄的是父皇位太子和登位初期的事情,她著重的查看著。

上麵所寫甚是清楚,連父皇身邊有頭有臉的妃嬪也都記錄在案,但是任憑蘇蓁怎麽找都找不到關於儷貴妃的半點蹤影,如同就沒出現過這個人。

哎,此處的記錄怎麽如此奇怪。

蘇蓁看著禹帝三年的記錄,“禹帝三年,貴妃誕下皇女難產而亡,後宮中失火屍骨無存。”

這貴妃應當就是她的母妃,但是這場火災卻無人告訴過她。

這就奇怪了,按照父皇對母妃的寵愛,怎麽會令這種事情發生。

蘇蓁緊緊的盯著這幾行字,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貓膩。

“清蓮。”

“主子什麽何事。”

蘇蓁把書合上問道:“你可知道十幾年前有哪座宮殿是被大火焚燒了。”

十幾年前,清蓮努力的回想著。

蘇蓁也不催她,隻是靜靜的等候著,整整過了兩刻鍾,她忽然叫了一聲,“我知道了,南邊那個錦雲宮十幾年前曾經起過大火。”

那還是清蓮剛入宮的時候,嬤嬤告訴她的,這後宮哪裏都可以去,唯有那被火燒的錦雲宮去不得,聽說那裏晚上……

“公主你該不會是想去吧。”清蓮膽小的問了一句。

蘇蓁好奇的問,“怎麽了。”

“那裏、那裏……鬧鬼。”

鬼?蘇蓁從不相信,這隻不過是哄騙人的手段,這世間唯一的鬼便是人們心中的惡鬼。

清蓮看其不太相信,又壯著膽子說道:“公主這是真的,奴婢親眼聽到過。”

蘇蓁異常的鎮靜,“聽到了什麽。”

“那日奴婢夜晚路過錦雲宮,聽到裏麵好像有人傳來陣陣哭聲,那聲音淒厲極了,就像受了極大的冤屈,後來奴婢聽宮裏的人說,那就是被燒死的守靈宮女的鬼魂來討債來了。”

清蓮說的煞有其事,蘇蓁卻不怎麽相信,這世間的事情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本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淡淡的吩咐著。

離難在旁邊看著默默的說了句:“主子,皇上不讓你出華陽殿。”

蘇蓁微笑的看向他,阿難如今越來越和她心意相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