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檀應允,看著窗外繁星密布的夜空,雙眸淩然。
張夫人到謝府的時候,謝家的人齊齊聚在了前廳處。大老爺三老爺兩人正相談甚歡,兩位正房夫人側耳聽著兩位老爺說話笑得歡愉,幾位姑娘都有幾分困倦正厭厭的垂著頭。
兩個丫鬟為張夫人引路。謝檀抬眼的時候,便看見一個刻薄臉相的女子氣勢洶洶的來到謝府前廳。
謝檀心裏發笑。謝長安啊謝長安,這一切的一切,都先從你的好娘親開始罷。
謝家的兩位老爺巍然不動,隻做著自己的事。譚夢瑤端著當家主母的架勢正品著茶,三房的夫人向來是個榆木腦袋,隻做夫君吩咐的事。
落到了最後,尚書夫人竟隻得大房的一個貴妾招待,氣得張夫人嘴唇直發抖,邁著步子衝到譚夢瑤麵前,搶過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凶煞著一張臉,拿手指懟到了謝檀,怒聲道:“這就是你們謝府的待客之道?”
譚夢瑤瞪著一雙眼睛正要發作,謝檀低垂著眸子,一手壓下母親,一手撥開了張夫人要戳到她鼻子上的手指頭,向那貴妾吩咐道:“煩請黃姨娘給張夫人倒口茶。張夫人這般著急的過來,怕是渴得緊。”
貴妾福了福身,到茶間沏茶。謝檀低順著眉眼把張夫人安了座,自己便也坐下。
等到那貴妾給張夫人倒了茶來,她才啟唇道:“我們已經在此處恭候張夫人許久了。”
張夫人皺眉,還沒要問出口,三房五姑娘打了個哈欠,道:“還不是之前夫人您來的多了,咱們怕半夜在被拍門叫醒,這不都不敢睡下,就等夫人您來嗎?”
謝純的話一出,幾個姑娘都掩著唇愔愔的笑了起來,看著張夫人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三房太太也隻是拍了拍謝純的手,並沒有說任何訓斥的話。
張夫人看著一肚子火氣,對譚夢瑤一頓怒罵:“你們謝家就是這樣管教姑娘的嗎?這樣置喙長輩還不加管束,這就是謝家的禮教?”
譚夢瑤隻是微諷道:“那尚書府的道理就是,要和離出去改嫁的女子大晚上回到前夫家裏的?”
張夫人語滯,等到要開口反駁譚夢瑤的時候,謝檀製止了她。
少女攏著袖子把手擋在譚夢瑤麵前隔住了張夫人指到譚夢瑤麵前的手指,正色道:“既然張夫人不顧禮製和夫家的麵子,來到謝府,必然是有要事,請夫人快點說出來罷,不然耽擱久了,讓旁人知道了,引起非議就對兩家都不好了。”
謝檀的話裏話外說的都是你張家不要臉,我們謝家可不能不要,有話快講有屁快放,別耽擱大家的時間。
張夫人被謝檀的話說的火都從鼻子裏冒出來了,指著謝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生生是讓謝家眾人看了個大笑話。
謝家乃是大家風範,一言一行,舉止不外乎合乎規矩。今兒個,張夫人氣衝衝地前來,卻遭到謝家以禮相待,倒是搞得張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壓住了怒氣幾分,陰測測的坐在黃姨娘為她搬來的椅子上。
謝檀臉上露出幾絲溫和的笑意,眼底裏卻是深邃無限。
“張夫人,今天的意外,實屬謝檀看管不周,才會讓長安妹妹……”謝檀說著,抹了抹眼角的眼淚。
“你,你們謝家仗著家大業大便欺負一個孤女嗎?她好歹也姓謝呀!”張夫人開口說道,滿臉寫滿了怨憤之情。
謝檀確定今天的事情張夫人是知情的,自從她嫁到尚書府之後,便隻生了一個兒子,大概是因為謝長安是她長女的緣故,所以這位張夫人有時候也會上心。
隻不過,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改嫁了他人,平常對於謝長安的生活也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全是母女兩個,通過各種關係的周轉,終於如願以償的讓謝長安在最後得到了慕容長嘯青睞,當時她死了之後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但是以當時的勢頭,謝長安必定會是皇後。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夫人殫精竭慮,終於換得一個美好的結局。
在這種年頭,男人固然可以建功立業,征戰沙場,但是女兒家卻可以靠嫁人,平步青雲,提升身價。
謝檀淡淡的笑了笑,太過功利,婚姻必然是美滿不幸福的。她現在才明白,當年她與慕容長嘯的結合,隻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姻而已。
“張夫人,今日我與長安妹妹一起出街遊玩,那賊人來臨,我就應該飛速的趕過去,救下長安妹妹。”謝檀說著,眼底裏充滿了自責之色。
周圍人看著又是指指點點,“大小姐隻不過是個孩子,危急關頭,能夠護全自身,已然是不錯了,這種事情怎麽能夠怪到大小姐的頭上?”
謝檀先行認錯又內疚的態度,讓張夫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無理取鬧的大哭大鬧,“可憐我這個孤女啊,雖然姓謝,卻沒有得到謝家人應該得到的待遇,現如今,說讓我怎麽活啊!”
謝檀冷笑了一聲,張夫人活脫脫就是那種趨利而行的人,其實……謝長安在謝家的待遇之所以不好,也正是因為有幾分沒有親娘疼愛的緣故。
如果張夫人當初不離家嫁到尚書府,謝長安也不至於如此。
張夫人就這麽一個女兒,而且,謝長安也算是出身世族貴家的嫡女,以後的婚事說不定能找個門當戶對的,還有可能嫁與皇子為妻,成為皇妃。
也正是因為如此,張夫人才在離家這麽多年之後,還會在謝長安遇難的時候大哭大鬧的吵上門來。
“張夫人從前沒有長安,不也是活得好好的,現如今,找到長安,才是最重要的。爹爹已經派了府丁去尋找,還有三叔,也已經調用了兵部可用之兵,張夫人不是覺得我們謝家招待不周,隻有貴妾接待嗎?那是因為張家的男人都去替您尋找你女兒呢,而您呢,有時間在這裏與我們這一些做不得主的女流之輩大吵大鬧,還不如真的為謝長安擔心,派人去尋找才是正道啊。”
謝檀悠悠的說到一句話,將張夫人的這一番行動更是落得個無理無由。
張夫人驚愕住,“你算什麽東西?長輩說話,你插什麽嘴?”
謝檀淡淡的笑了笑,“有理不在聲高,有什麽事情和平解決便是,夫人又何必罵人呢?我謝檀也好歹是謝家的嫡女,張夫人就不怕犯了長舌罪?”
“你詛咒我?”張夫人皺了皺眉頭,砰的一下站起身來,那怒氣衝衝的樣子,好像要把麵前這個嬌弱的小女子一口氣吞了。
長舌罪自然不如是刑法中的一條,它吃零食的時候,額鼻地獄中的一條罪狀。傳說,進了這種地獄的人,會在死後被拔舌,輪回千百次,次次痛苦。
謝檀淡然一笑,頗有謝家長女風範,“張夫人再怎麽不濟,也好歹是謝檀的長輩,謝檀自然是不會詛咒張夫人,隻是謝檀奉勸張夫人一句,鬧開了,於誰的麵子也不好。謝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們張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你!”張夫人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說不是詛咒,但是是聽著讓人心裏總歸是不舒服。
譚夢瑤擺了擺手,顯得十分不耐煩,“張夫人,且不說這件事情和我們謝家有沒有關係,今天本來就是長安自作主張帶檀兒出去玩,今日檀兒受到了驚嚇,回來之後便啼哭不已,我這個當娘的心裏也難受。說到底呀,今兒個是個好日子,街上人多,京畿衛的人也在巡邏,如果你真覺心中不平,可以到聖上麵前告禦狀,告我謝家顧慮不周,告京畿衛玩忽職守。如果你張夫人沒有這個本事,那就離開謝家。天晚了,從謝家嫁出去的女人回來,著實是不合禮數。”
說罷,她便揚了揚手,一副叫人送客的樣子。
謝檀淡淡的笑了笑,她並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隻是,她重活一世,絕不會再讓那些宵小之徒傷害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一分一毫。
就連這一點兒便宜也絕不會讓那一些人占了去。
管家很有禮貌的來請張夫人,半推半搡之間,張夫人就被擠的走出了大堂。
她一見不對,也不顧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梨花蘇繡襖子有多麽的貴重,撲倒在地上,便如同潑婦一般大哭大鬧了起來,“謝家欺負人了!”
縱然這一條街住的都是皇親貴胄,院子都有幾進,占地廣闊,但是聽到這一聲聲的尖嘯,還是有一些燈光亮了起來,從院牆邊的青瓦上彌漫,散發著幽冷的光芒。
“吵到四鄰總歸不好,將張夫人請出去吧。”譚夢瑤冷冷的說道。
其實之前他對這一位張夫人的印象就不好。妯娌之間,和和美美,不給男人添麻煩才是正道,可是這張夫人慣會作妖。
記得那個時候謝家二老爺出征歸來,帶了三件一模一樣的狐皮大襖,三房的正室夫人都有份,可是,張夫人就不幹了。
說到底呀,還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總少了幾分大家風範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