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王的預言沒有錯。

他身後留下的龐大帝國沒有穩固的基礎,當他鐵的手腕因為年老體衰變得軟弱無力時,各地割據勢力便在暗中謀求擺脫中央的控製,而他桀驁不馴的兒孫們也將貪婪的目光聚集在王位上。

帖木兒王的死訊剛剛傳到帝國,波斯西部率先獨立出去,被土庫曼的黑羊王朝占領。此時,帝國內部的王位爭奪已臻白熱化,無論哈裏勒還是皮兒等人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黑羊王朝捷足先登、坐收漁利,此時對他們而言,波斯西部的丟失還在其次,更關鍵的是誰能夠占據撒馬爾罕的王位。

帖木兒王生前雖然確立了愛孫皮兒為軍隊的統帥和王位的繼承人,他的遺囑卻不被米蘭沙、阿卜白克、哈裏勒、奧瑪、隻漢沙等人所承認。於是,爭奪王位的戰火在各處引燃。

王孫奧瑪駐軍庫耳河南岸,擁兵近五萬人,準備進攻撒馬爾罕。帖木兒王去世後,王位的爭奪趨於白熱化,擺在奧瑪麵前的狀況是,同父異母弟哈裏勒捷足先登,四叔沙哈魯靜觀其變,堂弟皮兒誌在必得,此外,其父三王子米蘭沙,胞兄阿卜白克,均被奧瑪視為對手。但他首先要對付的還不是這些人,而是多年來一直奉王命輔佐他的表叔隻漢沙。

隻漢沙的個性與同他的舅舅帖木兒王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禦下甚嚴,令出必行。帖木兒王任命奧瑪為西波斯的總督時,隻漢沙為其副一同出鎮西波斯,許多年來,隻漢沙雖然在名義上是奧瑪的副手,但實際上他擁有的權力奧瑪根本無法幹涉。帖木兒王生前十分欣賞隻漢沙的果敢與英勇,他對隻漢沙的一味偏袒,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隻漢沙的驕橫之氣。

帖木兒王去世後,部將勸告隻漢沙,不如趁機除去奧瑪,接收奧瑪的軍隊,然後以此作為爭奪王位的資本。這個建議對隻漢沙未嚐不是正中下懷,不料奧瑪安插在他身邊的一位親信悄悄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主人,奧瑪聞訊表麵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做好了一切準備。

大網張開,隻等隻漢沙來投。

隻漢沙尚且被蒙在鼓裏。他聽說奧瑪在庫耳河南岸駐留,以與奧瑪商議要事為名,要求與奧瑪一見。

奧瑪當即應允。為示誠意,他還派親信大臣容畢前往迎接。

容畢與隻漢沙有很深的過節。當年,隻漢沙喜愛一位女子,容畢與女子早有婚約,搶先將女子納為妻室,隻漢沙惱怒非常,登門索取,容畢不同意毀婚,兩個人告到奧瑪處,奧瑪以“女子已為容畢之妻,為君者豈可奪人之妻”為由將女子判給容畢。容畢自然感激涕零,隻漢沙卻懷恨在心,隻是礙於情理和奧瑪的庇護,隱忍不發。此時,隻漢沙叛心已定,見到容畢,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當即喝令左右將容畢拿下。容畢自知必死,一言不發,隻漢沙揮劍將容畢斬首。

容畢蒙冤而死的消息迅速在奧瑪的軍營傳播開來,眾將士聞之無不義憤填膺。其實這一切正是奧瑪的計謀。他太了解隻漢沙的為人,他早料到,容畢與隻漢沙有仇,如果隻漢沙反叛屬實,容畢自己送上門去,他的這位剛愎自用、心胸狹窄的表叔想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除掉仇人,而一旦隻漢沙殺掉容畢,就可以印證隻漢沙叛意已決,同時也可以令隻漢沙在他的軍隊中先失去人心。犧牲一個容畢,對奧瑪而言可謂一石雙鳥,一箭雙雕。

可憐的倒是容畢,他對奧瑪一向忠心耿耿,也不知他在臨死前是否清楚奧瑪的險惡用心?

殺了容畢,隻漢沙率領軍隊來到庫耳河對岸,奧瑪不得不請隻漢沙和他的軍隊過河進入他的營地。

奧瑪在營帳中等候隻漢沙,兩人對彼此都有防範,相約將侍衛都留在帳外,叔侄不受幹擾,好好“談談”。

奧瑪已在帳中備下酒宴,他請隻漢沙入席,邊吃邊談。隻漢沙不肯喝酒,奧瑪並不勉強,自斟自飲,隻漢沙見酒中無毒,也就飲了幾杯。開始兩個人都沒有話說,酒喝得多了,奧瑪突然責問隻漢沙:“我好意派容畢前去迎你,你為什麽殺了他?你這樣做,分明是不將我這個表侄放在眼裏。”

隻漢沙毫不介意地回答:“這個放誕無禮的家夥早就該死了,讓他活到現在,已經是他莫大的造化。”

奧瑪冷笑一聲:“你殺了他,就不怕別人笑話你為了一個女人枉殺大臣?”

隻漢沙睨視著奧瑪,反問:“你覺得,我會怕嗎?”

“你……”

“怎樣?”

“你……你待如何?”

“你應該明白。”

“莫非,你要反叛不成?”

“什麽叫反叛?我父親是成吉思汗的嫡係後裔,我是帖木兒王的親外甥,我為他出生入死,這江山我也有分兒。”

奧瑪用力一拍桌子,頓時,桌上杯盤亂顫。隻漢沙以為這是奧瑪發出信號,準備對他動手,為防不測,當即從靴中抽出暗藏的短刀。奧瑪嚇了一跳,起身欲走,這時帳外傳來呐喊、廝殺之聲,隻漢沙一不做、二不休,搶上一步,攬住奧瑪的脖頸,刀鋒用力向下一送,奧瑪頸血噴出,倒地身亡。

隻漢沙揮刀割下了奧瑪的首級。直到這時,他才驀然產生了一絲疑惑,奧瑪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智勇雙全,他怎會對他毫無防備,而且如此不堪一擊?疑惑在隻漢沙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帳外雙方將士交手正酣,他顧不得多想,拿著奧瑪的首級來到帳外,向正在交戰的雙方喊道:“住手!”

他的喊聲被湮沒在刀槍劍戟的碰撞聲和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誰也沒有聽見。

隻漢沙看到帳外停放著一輛戰車,他登上戰車,高高舉起奧瑪的首級,連聲喝道:“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

先有幾個將士看到了他,停下廝殺,後來,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

隻漢沙仍舉著奧瑪的首級,對奧瑪的將士發表了一個簡短的演講。他說:“奧瑪被我殺了,你們這些人已是群龍無首。我勸你們不如聽我一言,放下武器,投降於我。我保證,如果你們投在我的麾下,待我得到天下,所有在場的人,無官升官,有官晉級,我隻漢沙絕不會虧待你們。”

人群中產生了一陣輕微的**,人們麵麵相覷。但沒有一個奧瑪的將士真如隻漢沙所說放下武器。

隻漢沙開始的想法有些簡單,他以為奧瑪既死,奧瑪的將士們必定對他感到驚懼,再經他好言相勸,不難達到收編奧瑪軍隊的目的。沒想到他說了一氣,奧瑪的將士猶如泥塑木雕一樣,毫無響應。

隻漢沙愈發覺得事情哪裏有些不對頭,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頭顱。是奧瑪的頭顱沒錯,可……

一支箭從人群中飛出,正中隻漢沙的手腕,他的手一鬆,奧瑪的頭顱掉了下去,滾落在車下。

隻漢沙伸手拔出箭羽,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對著人群怒吼:“是誰!誰幹的?是誰暗箭傷人?”

“是我!”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人群響起,隻漢沙循聲望去,不由大吃一驚。

奧瑪!居然是奧瑪!

奧瑪不是死了嗎?怎麽他……

奧瑪翻身躍上馬背,用鞭尖指著隻漢沙:“隻漢沙,你這個逆賊!你連王孫也敢殺害,帖木兒王的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的。諸位,你們都看到了吧,隻漢沙是個披著人皮的惡狼,對他這樣的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隻漢沙無言以對。奧瑪死而複生,使他一時心神大亂。

奧瑪不失時機,命人拿下隻漢沙。隻漢沙豈肯束手就擒,單手執刀,跳下戰車,向奧瑪衝殺而來。雙方兵對兵,將對將仍是一場混戰,隻是隻漢沙殺害王孫一事的確在情理上輸了幾分,隻漢沙的部眾士氣不振,很快被奧瑪的人殺得大敗。奧瑪的貼身侍衛尤其踴躍,竟將身經百戰的隻漢沙斬於馬下。

隻漢沙既死,原屬隻漢沙的將士大部分歸降,除去雙方激戰造成的損耗,奧瑪的實力不降反升。

奧瑪進駐位於帖必力思西一百裏的維揚平原,派人將隻漢沙的首級和一封書信帶給他的父親米蘭沙和長兄阿卜白克。此時,米蘭沙和長子阿卜白克正在報達,準備率領大軍進赴撒馬爾罕奔喪。作為帖木兒王留在人世的最年長的兒子,米蘭沙似乎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繼承王位,奧瑪在信中也表露了這樣的願望。他說,祖父帖木兒已故,他將率部眾歸於父親麾下,請其父參加維揚宗王大會,以便早日登鼎王位。他說得好聽,米蘭沙對於他這個野心勃勃的兒子卻不敢輕信,正當他和長子一籌莫展之際,哈裏勒也派人送來了書信。

帖木兒王南征,哈裏勒奉命駐守撒馬爾罕。帖木兒王病逝的消息傳到國內,哈裏勒當即派人將帖木兒王生前最寵信的三名王宮總管關進監獄,總管之一是隻漢沙之子布突都,尚且年輕,另兩名分別是努裏丁和沙奈。哈裏勒對布突都素懷忌憚之心,拘捕布突都當天,即以布突都趁亂盜竊王宮財寶為名,將其毒死。努裏丁和沙奈都上了年紀,哈裏勒對他們還算網開一麵,隻是逼著二人分別交出城堡中兩個府庫的鑰匙,然後將他們收押了事。

努裏丁和沙奈多年執事宮中,早年又隨帖木兒王出生入死,威望極高,王公貴族和軍中將領多與之交好。何況,對於哈裏勒的所作所為,軍隊和宮中都不乏反對之人,這些人不希望與哈裏勒共享天下,他們尋機救出沙奈和努裏丁,逃出撒馬爾罕,往哈烈投奔四王子沙哈魯去了。

在拘拿三名總管的同時,哈裏勒還親自帶人搜查了公主的宅院。其時,歐乙拉公主護送帖木兒王的遺體尚未返回撒馬爾罕,哈裏勒毫不猶豫地“請”走了兀魯伯,他的計劃是,一旦發生不測,他可以用兀魯伯來與四叔沙哈魯討價還價。

該做的和能做的都做了,哈裏勒毫不猶豫地將手伸向了祖父的寶庫。寶庫設在距城不遠的城堡之中,城堡雖不甚高峻,然而四周深壕環繞,濠中流水終年不絕,因此未經允許,任何人萬難闖入城堡中。哈裏勒是王孫,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他來到城堡,將寶庫打開,取出珠寶和銀錢犒勞三軍,賄賂王公大臣。在他和母親罕則黛的積極運作下,王公大臣們終於同意在撒馬爾罕召開宗王大會,確定帝國新君。

哈裏勒派人送給父親的信,也是說自己將在撒馬爾罕召開宗王大會,請父親蒞臨參加,早登大寶。另外,哈裏勒在信中附帶說明了一下,母親罕則黛原本反對由其夫米蘭沙即位,因為她不想與米蘭沙同居宮中,日後蒙受羞辱,但經哈裏勒百般相勸,罕則黛已經回心轉意。

兩個親生兒子,兩個地方,都要召開宗王大會,而且,兩個兒子都還口口聲聲說要擁戴他登臨王位,這真讓米蘭沙犯了難。事實上,米蘭沙對哪個兒子也不相信,問題是身為王子,他不能總躲在報達,他必須在兩個兒子中選擇一位,參加大會,哪怕是冒險,也不得不如此。

他與長子商議,阿卜白克素知同父異母弟哈裏勒在罕則黛的挑撥下,對父親成見很深。將哈裏勒與奧瑪相比,他更願意相信同胞兄弟。何況,他與奧瑪的生母索拉夫人正在父親身邊,倘遇什麽事,母親也可從中斡旋。

米蘭沙原無主見,長子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既然長子決定參加維揚大會,他便率部往維揚平原而來。途中,阿卜白克的手下偵知,奧瑪在維揚平原屯集大軍,勢力勝於其父其兄。米蘭沙心中慌恐,不敢前進,派人詢問原委,奧瑪回說:祖父新逝,恐邊疆發生變亂,是以屯兵以備不測。同時,亦為助父登臨王位,如有不從者,見軍隊在側,必不敢輕舉妄動。

對於奧瑪的說辭,米蘭沙似信非信。阿卜白克向父親提議,不如由他先往奧瑪營地探查動靜,如果奧瑪果然陰有異舉,父親也好早作準備。米蘭沙擔心阿卜白克白白送死,堅決不肯答應。

索拉夫人見父子倆都沒了主意,決定由自己去會會兒子。她畢竟是奧瑪的生母,別的或者不行,至少可以阻止兒子加害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事處緊急,一籌莫展的米蘭沙想不到比這更安全的辦法,隻好同意由夫人一試。

阿卜白克的侍衛護送索拉夫人來到奧瑪的營地,奧瑪親自將母親接進大帳,對母親極其恭敬。他態度的轉變使索拉夫人產生了幻想,覺得自己還能更進一步,說服兒子擁戴其父即位。她對兒子說:“你父親是帖木兒王留在人世的長子,他最有資格繼承王位,你身為他的兒子,應該支持他。”

奧瑪跪在母親麵前,回道:“這也正是兒子的心意。兒子是母親您生的,難道您還懷疑兒子對父親的忠心嗎?”

索拉夫人大為感動。沒想到在這亂世之秋,桀驁不馴的兒子突然變得懂事了。她當即按照兒子的吩咐,寫了一封信給丈夫和長子,要他們放心前來奧瑪的營地,共同商議即位大事。

阿卜白克仍不放心,他勸父親暫且還是按兵不動,由他進營與奧瑪協商如何迎立其父,然後觀察奧瑪誠意。除非他能證實奧瑪是真心擁護父親,米蘭沙才可以與之一會,否則,父親在外,萬一遇到變故,尚可自如進退。

將一切安排妥當,阿卜白克輕車簡從,來到奧瑪的營地。奧瑪見父親沒來,以為自己的計謀被父親看破,心中有些失望和羞惱,麵上卻故作親熱,將阿卜白克讓入大帳,兄弟二人把酒言談。酒至半酣,阿卜白克提出,既然弟弟奧瑪真心擁戴父親,何不親往父親營地,將軍隊交與父親指揮?奧瑪冷笑一聲,回道,他一片誠心待父親,父親卻並不信任他,與其這樣被父親懷疑,倒不如就讓他做個名副其實的不孝子。他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番話,命侍衛將阿卜白克押下去,釘上鐐銬,明天天明送到蘇丹尼葉的城堡關押起來。

阿卜白克早就料到奧瑪會翻臉無情,內心對此倒沒有多少傷感。他唾了一口奧瑪,抖抖鐐銬,大笑而出。

阿卜白克帶來的侍從十分機警,見主人被拘,當即逃回米蘭沙的營地,向米蘭沙報告了阿卜白克被拘的消息。

奧瑪不敢耽擱,引軍進攻米蘭沙的營地,米蘭沙為保實力,主動退卻,在剌夷邊境與姑夫沙烏可會合。許多察合台族的首領和宗王聞訊趕來剌夷,與米蘭沙相會,商議大事。奧瑪的險惡用心被揭露出來,身為兒子,竟然進攻生父,如此險惡毒辣的心機,不能不為諸王驚懼。

米蘭沙勢力壯大,奧瑪無功而返。

阿卜白克入營一事,奧瑪原本瞞著索拉夫人,直到阿卜白克被押往蘇丹尼葉,索拉夫人才聽說這件事。正好奧瑪也回到了維揚平原,索拉夫人來到奧瑪的營帳,責問兒子為什麽出爾反爾,拘押親兄、逼迫生父?奧瑪心裏原本正在煩惱,見母親責問,無奈還得賠著笑臉回答:“母親誤會了,我既然約請父兄,豈能言而無信?母親不必聽他人挑唆。我與阿卜白克之間,隻是因為商議父親即位一事,言語不和,衝突起來,我一時賭氣,將他臨時拘押,彼此都冷靜冷靜,很快就會釋放的。”敷衍了幾句,借口要務纏身,派人將母親送回自己的住處。

奧瑪並沒有釋放阿卜白克的打算,倒是準備對阿卜白克下手。他命人給阿卜白克送去一壇毒酒,阿卜白克素知奧瑪為人,假裝要飲毒酒,卻突然用酒壇襲擊看守,僥幸逃出監獄,回到父親身邊。

這件事使米蘭沙進一步認清了兒子奧瑪的為人,而另一個兒子哈裏勒他更不能相信,如此一來,他所能做的,就是與阿卜白克即刻率領軍隊轉回報達。兩個親生兒子的絕情深深地刺激了米蘭沙,他開始對王位之爭產生厭倦,阿卜白克認為他們應該同四叔沙哈魯修好,米蘭沙采納了兒子的建議。

此時,皮兒率領軍隊正向撒馬爾罕逼近。皮兒誌在奪回帝國首都,他賴祖父所賜,麾下的軍隊遠遠多於哈裏勒的軍隊。哈裏勒的身邊雖然不乏支持他的軍隊和將領,可是,皮兒畢竟是帖木兒王在世時明確指定的王位繼承人,而皮兒率領的軍隊中有一支是帖木兒王的親軍主力,這支軍隊身經百戰,所向無敵。哈裏勒知道撒馬爾罕的守軍對這支親軍所懷有的恐懼,因為這也是他本人所懷有的恐懼。思前想後,他不得不寫了一封求援信,求援信的大意是希望二哥奧瑪出兵援助他擊敗皮兒,他在信中承諾,一旦消滅皮兒,他將與二哥奧瑪共享王位。

另外,他在信中還說,如果他不幸被皮兒打敗,皮兒奪取了撒馬爾罕繼承了王位,下一個倒黴的,就會是奧瑪。

他派親信將這封密信火速送往維揚平原奧瑪的行營。然後,他親自釋放了此前被扣押的明朝使臣傅安等人,以帖木兒帝國繼承人的身份,奉表表明了他願與明朝皇帝重新修好的誠意。

奧瑪的回信送抵撒馬爾罕的時候,我和公主剛好離開皮兒的軍隊,一路風塵地回到了歐琳堡。

回到歐琳堡後,我們才知道,兀魯伯在哈裏勒獲知帖木兒王去世消息的第一時間內就遭到了他這位堂兄的拘禁。

公主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索度憂慮地告訴我們,不管他如何提醒,兀魯伯對於哈裏勒的異動自始至終沒有防範之心。這就是兀魯伯啊。歐乙拉公主將兀魯伯教育成了一個心懷仁慈的天文學家、數學家、神學家和詩人,卻沒能把他教育成一個政治家和軍事家。他擁有許多他的祖父和父親都不具備的才能,也有許多不及他們之處。即使後來他順利地繼承了父親的王位,仍難免為自己野心勃勃的兒子所蔑視,以至於某一天,他在驚愕和悲傷中死去。

這是後話,更是我心裏永遠的痛。

當時的情形是,對於沒有帶著兀魯伯一同出征,公主的內心充滿自責,她對我說,她無論如何也要請求哈裏勒釋放兀魯伯,隻要哈裏勒同意釋放兀魯伯,她願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