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的話讓我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裏。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那個木婉瑤,很有可能已經殺了一個人,然後把自己的魂魄藏在那個人的身體裏,而她原本的身體,卻被藏匿了起來。
這樣的話,倒也能解釋的通,為什麽她一個大活人,會突然之間消失。
但是,讓我沒有辦法相信的是,樊野也會用這樣的法子,不管他平時是個怎樣的人,但是我知道,他是善良的,絕對不會用傷害其他人的性命的辦法,來隱藏自己。
但是,上一次我那麽明顯的看見他一個大活人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這些事情壓在我的心裏,就好像是一團亂麻,淩亂的找不到一絲頭緒。
我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看著外麵的城市和街道,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輛,不知道,那個木婉瑤,是不是就藏匿在其中一個人的身體裏。
“在想什麽?”
驀地,我的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抬眸,就看見夜宸那張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赫然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我頓了頓:“夜宸,你知道調魂麽?”
夜宸的表情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那是那雙眼眸中的光亮,卻明顯有一絲湧動。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是從他的眼神中,我已經得出了答案。
夜宸薄而性感的嘴唇輕輕的抿成了一條直線,片刻,慢慢坐在了我的身旁:“你是懷疑,那個木婉瑤,用了調魂來把自己隱藏起來了?”
“說不上懷疑!”
我搖了搖頭:“隻是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性,能夠讓一個大活人,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如果是離開了,一定會有痕跡留下。就算是死了,也絕對逃不過你們鬼界之人的視線。所以,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夜宸,夜宸卻難得的很是讚同:“確實如此,是我疏忽了。”
“嗯?”
“沒關係,我現在就讓人按照這條線索去查,如果真的是調魂,放心,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夜宸安慰著我,可是我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原因,也隻有我自己清楚,因為樊野!
現在,我隻能希望,樊野和調魂完全沒有關係。
不然的話,我身邊的人、曾經幫助過我的朋友如果做出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何種麵目來麵對他!
想到這裏,我不禁垂下頭,將雙膝屈起來抱在了懷裏,將下巴搭在膝蓋上。
夜宸沒有說話,就那樣坐在我身邊陪著我,直到半晌之後,我重新向他開口說道:“夜宸,我想要……見樊野一麵!”
夜宸聞聲不由得頓了頓,隨即轉眸望向了我,卻隻說了一個字:“好!”
看著夜宸那雙深邃的眼睛,我知道,隻要是我說的,我想要的,他都會說“好!”
不為別的,隻因為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因為心裏麵愛著,所以相信著,因為相信著,所以無論對方要做什麽,都願意支持、陪伴!
……
市郊一棟廢棄的工廠外,我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眼前已經破敗的有些荒涼的房子,忍不住用力攥了攥拳頭。
夜宸本來是想要和我一起來的,卻被我拒絕了。
有些話,我想要單獨跟樊野說。
因為,我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想到這裏,我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抬起步子,朝著麵前的工廠,緩緩而去。
隻是,剛一走進工廠的大門,我的周圍,忽然間陷入了一片死寂一般的漆黑。
明明是白天,即便工廠是廢棄的,也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我很清楚,這不正常!
而就在我渾身戒備的注意著四周的異動時,眼前又驀地、猝不及防的出現了一道白色光亮。那道光太強,直接就打在了我的臉上,刺眼的讓我忍不住扭過了頭。
而等到能漸漸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重新在轉回過頭的時候,眼前卻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樊野!
真的是他!
看見是他,我剛剛所有的戒備都在這一刻消散了。
我看著他,忍不住開口:“樊野……”
而樊野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依舊是那般清瘦、麵容也依舊是那般深沉,看得我著實有些心酸。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看見我,非但沒有一絲意外,反而還很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我會出現一般。
“樊野,我來找你了!”
見他沒有說話,我隻好先開口,可是說完一句之後,樊野卻依舊不給我任何回應,就那麽直直的看著我。
不!不對!
我忽然間察覺到了異樣,他的眼神雖然平靜,但是未免有些太過平靜了。就像是……完全不認識我一般。
之前在火鍋店遇到的時候,雖然他也沒有跟我說話,但是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現在這樣……
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如果不是確定眼前這個人的長相、相貌,都是我認識的那個樊野沒錯,我幾乎要以為,我找錯了人!
或許,是他最近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吧!
我在心裏這麽寬慰著自己,卻依舊抑製不住懷疑,所以就站在了原地,並沒有靠近:“樊野,我知道你在找木婉瑤,我已經有頭緒了。現在夜宸和騰蛇都在盡力幫你找他,我今天來……其實,我是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我快速的說完了一段話,樊野依舊沒有給我任何回應。除了,在我提到“木婉瑤”這三個字的時候,他有了輕微的波動,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便迅速收斂了起來。
他這樣的反應,著實讓我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樊野,你……”
“你說,你找到木婉瑤的頭緒了?”
終於,在我的注視下,樊野不緊不慢的開口,但是語氣,卻是更加的不對勁。
他對木婉瑤的心情那般糾結,怎麽可能,會用現在這種語氣來回應我?那副語氣,分明就是不屑,就像是
確定我說的根本不是真的一樣。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我看著他,不由自主的就習慣性擰起了眉心,而就在這時,他卻看著我,冷不防的勾起了唇角。
他的笑……
和從前完全不同,竟然透著一股子女人陰柔的狠戾。
這個認識讓我渾身猛地一顫,隻覺得仿佛四周的空氣都在這一刻冰冷凝固了起來一般,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不斷騰升起來。
“你……你不是樊野!”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雖然話說我說的,用的也是肯定的語氣,但是我自己卻無法接受。
而我說完之後,他卻笑得更加放肆起來,隨即重新開口。
這次開口,他的聲音已經不是樊野的了,而是換做了一個女人:“你倒是很聰明,居然這麽快就想到了。不錯,我不是樊野!真正的樊野……已經死了!”
他說著,笑得愈發陰柔,可是我的心,卻伴隨著他的話,在一瞬間沉入了穀底。
“你……你是木婉瑤!”
“對,我是木婉瑤!”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是調魂!
我的身體還是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猶如篩糠一般,我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起了拳頭:“你怎麽能這麽對樊野?”
我不相信她不想到,樊野心裏有多敬重她,喜歡她,而她,不但殺了樊家的所有人,如今還這般殘忍的在樊野身上使用調魂之術。
“哈哈!”
我的話居然讓木婉瑤忍不住爆發出了一陣笑聲,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真是可笑,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對他?嗯?”
她說的那麽理所當然,一丁點的愧疚和痛苦都沒有,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值得!
“你就是個魔鬼,根本不值得樊野為你難過!”
“哼!最煩你們這種自以為善良的人,我是魔鬼又怎麽樣,你現在打算殺了我麽?別忘了,我用的可是調魂之術,就算是你現在殺了我,你的樊野也回不來了!”
她說的雲淡風輕,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得意,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我。
而事實上,我也確實憤怒了,我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眼眶也一陣陣酸澀,明明我眼前站著的人就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樊野,可是,卻又已經不是了!
怎麽會這樣子?
如果知道,事情會是這樣,那麽在三水鎮的時候,我一定會拉住他!
一時間,我的心被後悔、憤怒、慟苦所充斥,我能夠充分的感覺到,我體內的魂珠在灼熱、躁動,像是要衝出我的身體一般。
我站在原地,卻發現對麵的木婉瑤,之前還平靜得意的臉,卻漸漸變得有些難看。她看著我,很快就充滿了戒備和敵意。
而此刻,我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也感覺不到,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我要報仇!
我要替樊野報仇!即便他已經死了,即便他已經回不來了,我也要把這個親手把他推向地獄的人,打的魂飛魄散、萬劫不複!
這一刻,雖然我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我周遭氣流開始變得不尋常起來,那股燥熱,仿佛是無形中增大的氣壓,讓我體內的魂珠愈發的動**起來。
那種感覺,就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我身體裏愈發的膨脹,好像馬上就要衝破我的身體,噴湧而出。
對麵的木婉瑤看著我,雖然她的身體是樊野的,但是那雙眼睛,和她的表情,隻讓我心底的憤怒愈發的強烈。
“你想清楚,我的身體是樊野的,你確定要對我出手?慕樂樂,你下得去手麽?”
木婉瑤一字一頓,直直的逼視著我,可是她的話根本起不到一點作用了。
人的魂魄已經不在了,留著這具驅殼,也不過給她人使用。
我沒有回答木婉瑤的話,隻是微微眯起了眼眸,冷冷的看向了她,隨即,鎮妖矛從我耳中飛出,幻化成一把鐮刀的模樣,我伸出一隻手,鎮妖矛就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召喚一般,落在了我的掌心裏。
我能看見自己因為風動而飛舞起的發絲在身體周圍飛舞盤旋,我握緊了鎮妖矛,一個躍步,陡然間就站到了木婉瑤的跟前。
她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舉動,連忙轉身想要逃跑,我看著她,不動聲色的伸出另外一隻手釋放了影靈。
黑色的影靈好似長蛇一般,蜿蜒盤旋著,瞬間就將她的身體牢牢的綁縛了起來,任憑她如何掙紮,也掙脫不開。
她的身體跌坐在地上,抬起頭,用一雙不可置信又帶了怨恨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我。
我站在她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鎮妖矛:樊野,我來替你……報仇了!
我在心裏輕聲呢喃著,眼前仿佛出現了樊野那張吊了郎當、充滿笑意和陽光的帥氣臉龐,隨即將我手中的鎮妖矛朝著她直直的劈砍了下去。
“你不能!你不能殺我!”
她驚恐的大聲喊叫,可是我卻完全不聽,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放緩,而就在這時,我眼前驀地出現一道黑色的光芒,像一條絲帶一般,瞬間就纏在了我手上。
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黑色絲帶傳入了我的體內,帶著些微的涼意,讓我瘋狂的心,有了那麽一絲絲的寧靜。
但是,我卻並沒有改變要殺了木婉瑤的想法。
“樂樂!”
而就在我怔楞的空檔,我的眼前冷不防的多出了一個身影,修長挺拔的身姿,黑金色的長袍和黑色的長發莊嚴肅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如梟鷹般深邃銳利的眼眸,深深的凝望著我。
“別殺她!”
夜宸聲音低緩平靜,卻透著不容反駁的強大氣勢。
我不知道夜宸為什麽明明答應了我,卻又突然出現,可是現在,誰都不能改變我的想法。
我頓了頓,看著她,一字一頓:“放開我!”
夜宸聞聲眸光不禁一滯,薄而性感的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線條淩厲的仿佛被刀斧削刻過一般。
他沒有說話,但是喉結卻在上下湧動。
我知道,他在克製。
那一刻,看著他,我的眼淚忽然間就湧了上來:“夜宸,她殺了樊野!”
夜宸劍眉一凜:“我知道!”
“那你就放開我,讓我殺了她,為樊野報仇!她對樊野使用調魂之術,樊野再也回不來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不管我說什麽,夜宸都隻是用低沉的聲音回答這三個字,可是他卻依舊不肯放開我分毫。我的手腕被那道黑色光芒死死的纏著,一動也動不了。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為什麽他不讓我殺了木婉瑤,但是這一刻我也不想明白,不想知道原因了。
他以為抓著我的手腕,不讓我使用鎮妖矛,我就沒有辦法了!
不!
想到這裏,我不禁眸光一凜,眉心處瞬間迸發出一道綠色的火光。
而木婉瑤本來因為夜宸的出現已經鬆了一口氣,見我要釋放幽冥鬼火,不由得瞪大了一雙眼睛,驚恐的看向了我:“等一等!樊野沒有死!他的靈魂還在!”
木婉瑤一聲驚呼,我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連準備投射出的幽冥鬼火,都不自覺的收了起來。
我冷冷的看著她,不帶一絲感情:“你說什麽?”
見我停下了動作,木婉瑤不禁咬了咬唇,似乎是很不情願,但卻又無可奈何:“我說,樊野還活著,我沒有用掉他的鬼魂!”
她話音剛一落下,我就收回鎮妖矛,用另外一隻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領。
我們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我能夠清楚的在她的眼裏看見我自己的影子:“在哪?”
我低低的開口,但是語氣裏所帶出的冰冷,卻是我從前從未有過的。
她抿了抿唇,好像是不想告訴我,可是這種時候,已經由不得她選擇了。
我不急著催促,就那麽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而在我這種目光的直視下,片刻,她終於不情願的開口:“在……酆都鬼城!”
酆都鬼城?龍澤?
這段時間,這個人仿佛已經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忽然間被木婉瑤這麽一提起,我冷不防的就想了起來,之前在酆都城、他將安然的魂魄還給我那次,說過,要我答應他一件事。
看來,我和他的有些賬,已經了了。
我思忖著,抿著唇並沒有給木婉瑤任何回應,而她見我不說話,還以為是我不相信,不由得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放心,我還不至於用這件事來騙你!如果不是調魂的時間尚短,我還沒適應這具身體使用法術,也不會被你逼到這個地步!”
仿佛是確定了我不會再傷她性命,一時間,木婉瑤的氣勢又強硬了起來。而我此刻腦子裏隻想著要把樊野救活,所以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什麽態度。
我鬆開手,將她重重的重新摔在地上,而我自己手腕上的束縛,卻並沒有解開。
我頓了頓,隨即抬眸,看了看夜宸,夜宸像是讀懂我了心底的想法一般,轉動掌心收回了纏在我手腕上行的那道黑光。
此刻我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我知道自己剛剛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麽,馬上打算做什麽。
夜宸看著我,眉心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片刻,緩緩開口:“我會找鬼兵看著她!”
“……嗯!”
我想說謝謝,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隻剩下了一個字。
見狀,夜宸不禁低低的苦笑了一聲,隨即走上前兩步,站到了我的跟前,沒等我開口,就不由分說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大力的拉著我朝工廠外走去。
他的力氣很大,看著他那張因為緊繃而變得輪廓硬朗的側臉,我知道,他是生氣了。
從前他也對我生氣過,可是絕對沒有像今天這樣。
他攥著我的手那麽用力,我的手腕被扯的生疼,有那麽一瞬間,我幾乎有種手腕要被這麽折斷的錯覺。
可是,我卻咬著唇沒有說話,也沒有求饒。
而夜宸走著走著,幹脆驅動靈界,將我們兩個都包裹了起來,直接飛向了天際。我看著方向,是之前樊野曾經帶我去過的市郊墓園的方向。
他這是打算帶我去……
我皺著眉心沒有說話,而夜宸卻主動開口:“我帶你去酆都鬼城!”
夜宸一字一頓,語氣冷冽的像是把鋒利的兵刃,能將人瞬間淩遲、血肉分離。而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與偶回頭看我,饒是如此,我依舊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有多陰鷙。
“你在生氣麽?”
最終,我的語氣還是緩了下來,沉著聲音向他詢問。
而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西郊墓園,夜宸帶著我降落到地麵上,朝著墓園的裏端走去,卻並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生氣,我看得出來!
“我不認為我有錯,夜宸,從前,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即便那個人再十惡不赦,我都覺得,天道有輪回,人間有法律,我沒有權利,去決定任何人的生死。可是剛剛,那個木婉瑤……”
我說著說著,忽然間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夜宸此刻已經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站到了我的麵前,用那雙幽邃的黑眸,直直的凝望著我。
他的眼裏翻湧著如深海一般諱莫難解的駭浪,卻掩飾不住的透著心疼。
知我如他,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呢?
而我,卻這麽對他……
一時間,我心裏有些酸澀,眼瞼顫抖著,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四周的空氣是安靜的,隻有一座座冰冷的墓碑,佇立在周圍。
過了半晌,我聽見他似是很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樂樂,我懂你、也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殺了她,那最後兩顆魂珠,恐怕就會永遠在世間消失。”
魂珠消失?
嗬嗬!
他說完這句話,我卻驀地笑出了聲,隨即抬起頭,毫不示弱的看向了他:“所以,到了現在,你以為我還在在意所謂的過去,所謂的真相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