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怎麽現在倒來精神了?”

騰蛇像是饒有興致的打趣,我卻沒有回頭看他,隻是抬頭看著頭頂的數字越來越接近:“既然被你拉出來了,當然不能跟著你個不靠譜的跟個沒頭蒼蠅一樣!”

說話間,“叮鈴”一聲,電梯到達我們所在的樓層,電梯門應聲而開,我趕忙邁了進去,騰蛇似是很不服氣:“你說誰不靠譜?我不靠譜?我哪裏不靠譜了?”

我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剛剛不是你說的不知道麽?”

被我這麽一說,騰蛇頓時啞口無言。

一天一夜以來,我一直焦躁不安七上八下的心,卻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夜宸不讓我離開,或許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可是如果我真的就什麽都不做的,呆在家裏,就真的是太娘們了。

夜宸事事為我考慮,替我擔憂,我怎麽能夠獨善其身?

或許,我在家裏安安穩穩等待著的時候,他已經出了什麽事……

想到這裏,我不禁沉了沉心,卻開口朝著站在一旁臉色難看的騰蛇說了一句:“騰蛇。”

“幹嘛,我正生氣呢!”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見我這麽說,騰蛇忽然間沉默了下來,臉上那些浮誇的表情,也在一瞬間收斂了去。

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不必謝我,我隻是擔心著鎮妖矛還在你手上!”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這就是騰蛇,說話永遠都不中聽,可是心底那份善良和柔軟,卻總讓人在細微之處感到溫暖!

……

夜色漆黑,黑暗宛若張開了雙臂一般,將整個大地都籠罩在了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此刻心情的關係,總覺得今晚的M市,有些陰沉冰冷。

我將車子開的飛快,一路上我和騰蛇都沒有再說話。騰蛇沒有問我要帶他去哪裏,臉上卻毫不掩飾著信任與坦然。

直到我把車子停在了西郊墓地,才拉著他下車。

“我們入鬼門!”

“嗯!”

騰蛇淡淡的應了一句,一點都不意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

我沒管那麽多,快步的走向了墓地深處。

夜色下墓地,未免顯得有些荒涼慎人。一座座銀白色的墓碑,冷冷的佇立著,仿佛像是從地底延伸出來的無數隻眼睛,在盯著我,一步一步走向不知名的前方。

我按照記憶找到了鬼門的位置,可是等到我驅動魂珠,想要打開鬼門的時候,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空氣平靜的一絲響動都沒有。

我不甘心,又接連的驅動了幾次,發現依舊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我終於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別試了!”

正當我暗自思忖,是不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的時候,騰蛇的聲音不痛不癢的傳了過來:“鬼門已經關閉了!”

什麽?鬼門已經關閉了?怎麽會這樣?

我回頭看著他,他卻神色平靜,我知道,他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騙我。

但是,我又怎麽可能會這麽死心?

“我們走!”

說著,我就重新提起步子往目的外走,而騰蛇站在原地,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便跟了上來。

然而,我們還沒走兩步,就聽見一聲哀嚎,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啊。”

這聲來的太過突然,卻又帶著明顯的淒厲。我和騰蛇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了下來,彼此相視一眼,騰蛇瞬間說道:“在東北方向!”

說完,我們兩個一句話都沒有說,便朝著東北方向的地方大步跑了過去。

我們越接近,就越發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越來越大。

一股不想的預感,瞬間在我身體裏油然而生。

剛剛那一聲,分明就是人類的聲音,在午夜的墓地聽見人那麽淒厲悲慘的叫聲,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聲音是從墓地看守人員的值班室傳來的,我們還沒等走進,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值班室內傳出的燈光有些異樣。

而就在值班室門前,一群赤身**的家夥,正圍著一個圈,背對著我和騰蛇,身體一動一動的,不知道在做著什麽。

他們的肌膚是呈青綠色的,頭發淩亂的披散著,有的還黏在了一起,赤著腳,弓著身體。

這分明,不是人類!

而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那群家夥一個個似乎停下了動作,慢慢的,抬起頭,轉過身來,麵對向了我們。

我看見了那些家夥的長相,他們的臉色也是青灰的,兩眼白茫茫的,隻有眼白,卻沒有黑色的瞳仁。而他們的嘴卻異常的大,牙齒尖利仿佛野獸一般。

他們一個個,嘴上沾染著鮮紅的**,有的還帶了些細碎的肉塊。

甚至有幾個手裏,還抓著類似於人身體上的胳膊、腿和肉一般的東西,甚至於有一個手裏拿著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一跳一跳的,卻鮮血淋漓。

我看著這個陣仗,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再看他們身後地麵上躺著的,赫然是一個已經不成人形,身體被瓜分的四分五裂的人!此刻,那個人的頭部已經不在了,肚子也被挖出了好幾個窟窿,裏麵白花花的腸子被扯了出來,散亂在四周。四肢也被分散的拿在了別處。

我心裏一驚,終於知道,剛剛這群家夥在幹什麽了。

他們剛剛,正在吃人!

而那聲淒厲的叫聲,應該就是那個被他們瓜分而食的人發出來的。

即便我已經見過了許許多多麵目可憎的鬼魅,也遇到了比這更加血腥的畫麵,可是此刻我還是忍不住胃裏一陣陣翻騰。

我和騰蛇站在原地,我隻能強忍著那股子惡心,讓自己不吐出來。

而那些家夥見到了我和騰蛇,竟然像是見到了比他們剛剛吃的更加美味的東西一般,手中那些屬於地麵那個人的身體部分,被紛紛嫌棄的丟在了地上。

而他們的嘴邊,卻不斷的往下流淌粘稠的**,混著血液,散發著陣陣腥氣和惡臭。

騰蛇見狀,不由得上前一步,擋在我的麵前:“哼!一群低級的家夥,真是礙眼!”

說罷,他一揮手,紅色的火光瞬間自他掌心竄出,好似一條蜿蜒的長蛇,呼嘯著朝那群家夥飛去。

紅色的火焰瞬間將那群家夥包裹住,隻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被燃燒殆盡,消散於空氣之中。隻是,伴隨著燃燒,空氣中那股子惡臭的味道,愈發的濃烈起來。

我終於是忍不住,俯下身幹嘔了幾下。

因為一天一夜沒怎麽吃東西,隻喝了幾口水,所以就算是吐,我也隻能吐出幾口幹水。

好不容易止住了吐意,一抬頭,就看見騰蛇有些嫌棄的盯著我看:“瞅你那點出息!”

“……”

我不欲與他辯解,一邊平複自己,一邊看著地麵上那具已經被啃噬的麵目全非的、已經不辨男女的屍體,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

“剛剛那群家夥……是鬼?”

聽聞了我的話,騰蛇這才收斂了一下神色:“算是,也不算是!”

“……”

什麽叫算是,也不算是?

騰蛇跟在我身旁,走到那具屍體跟前,擰眉低首:“你可知道,三界有六道?”

我一邊脫下自己身上穿著的襯衫,咬著唇,蓋在那具身體身上,一邊回答:“隻是聽說過,但是具體是怎麽回事,不大清楚!”

騰蛇瞥見我的動作,不由得蹙了蹙眉心,卻也沒製止。

“傳說中的六道,是眾生輪回的道途。六道又可分為三善道和三惡道。三善道為天、人、阿修羅。三惡道為畜生、餓鬼和地獄。人活著的時候,壞事做盡,死後便有可能墮入餓鬼道而成為餓鬼。而成為餓鬼之後,便失去了所有的心智,一心隻知道吃食,不管是什麽東西,在他們眼裏,都能作為進入口中的食物。當然,人肉,最為美味!隻是,按理說,餓鬼都被關在冥界的地獄中,根本沒有機會出現在陽間。”

騰蛇說著,不由得沉下了臉色。而我雖然不懂,但是聽他大概這麽一說,也知道,這群餓鬼的出現,絕非尋常。

我看著躺在地麵上的那個屍體,片刻,站起身,看向了騰蛇:“我必須入鬼界!”

騰蛇看著我,眼中驀地浮現出一絲無奈:“你倒是好心把襯衫給別人了,不冷?”

本來剛剛發的事就已經夠讓我心驚寒涼的了,剛剛我不忍心看見那具屍體那麽悲慘,便把襯衫脫下來蓋了上去。

現在的我,裏麵隻穿了一個背心,說不冷,那是扯淡。

而騰蛇見我不回答,卻也隻是撇了撇嘴:“隨便你吧,你願意冷著,就冷著吧,別指望我把衣服給你哈!”

說完,騰蛇看了一眼地麵上的屍體,轉身,抿著唇便朝墓地外麵走。

我頓了頓,隨即也跟了上去。

先是一大群出現又消失、接著是夜宸神色不明的消失,然後又是鬼門被關閉無法進入,餓鬼出現在人間害人……

這些不尋常的事情,已經讓我的

心緊緊的繃在了一起。

……

因為墓地的鬼門已經關閉,所以我隻能寄希望在另外一處。

我驅車帶著騰蛇來到了M大,此時夜色下的學校,卻顯得格外冷清。我定了定心神,將車子停在了監控範圍之外。

然後,便和騰蛇下車,進入到了學校。

因為我可以直接穿過大門,騰蛇更是不必說,所以我們兩個並沒有驚動門衛。

來到人工湖,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平靜的湖水,而頭頂的月光此時已經被黑雲完全遮住,所以湖水也顯得有些陰沉。

我找到鬼門的位置,然而同樣的事情,再次出現了。

這裏的鬼門,也被關閉了!

我知道,也絕非偶然,不是出了什麽大事,讓鬼門自動關閉,隔絕了人間與鬼界。就是有人故意關閉了鬼門,防止什麽人進入,也防止什麽人出來。

可是,我心裏一直有個堅定而又強烈的聲音,要我此時一定要進入鬼界。

我站在原地,死死的攥著垂在身側的雙手,冷風吹過打在我的身上,我已經感覺不到冷了。因為我此刻身體裏的冷,早已超過了外界的溫度。

騰蛇站在我跟前,或許是真的有些看不下眼了,很不情願的脫下了外套,沒好氣的扔在了我的身上:“趕緊穿上吧,看見你那副樣子我就受不了。要是你再得個什麽病五六的,夜宸那家夥回來肯定得找我拚命。哎,不過我事先聲明啊!我可不是怕他,你知道的,我堂堂一介上古神獸……”

“你有沒有辦法進入到鬼界?”

我心裏感激,卻不上說謝謝,胡亂了裹了一下外套,轉頭就打斷了他的話。

騰蛇看著我,略微沉吟了一下,或許是在思考,片刻,眼中精光一閃:“倒也不是沒有,隻是……”

“騰蛇!”

見他似乎是有所顧慮,我忍不住說道:“我要進入到鬼界,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騰蛇見我這麽說,不由得擰了擰眉:“你為什麽一定要進入鬼界?你確定,夜宸就在鬼界?”

“不確定!”

我搖了搖頭,隨即抬起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窩的位置:“但是這裏有個聲音告訴我,一定要進入到鬼界。那裏,一定有我想要的答案!”

騰蛇看著我,片刻,才重重的歎息了一聲:“真是怕了你們了,一個兩個,都跟個倔驢是的,認準了什麽,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騰蛇憤憤然的說了一句,隨即便想要轉身,然而就在這時,原本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的湖水,忽然間劇烈的湧動起來。

我和騰蛇忍不住朝湖麵看去,湖水中心的位置,此刻水花大動,旋轉著,很快便出現了一道漩渦。漩渦一圈一圈,不知道要延伸到什麽地方。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撐大了,人工湖是死水,根本不可能有漩渦出現。

同樣的,騰蛇臉上的神情也不怎麽好看,他凜著一雙劍眉,微眯著眸子,暗暗催動著靈力,若是湖水裏有什麽東西出來,準備隨時動手。

而果然不負我們的“期望”,驀地,漩渦中心出竄出一道水柱,水柱衝天,泛著黑色的水花,而在水柱頂端,好像有什麽東西……

我想要上前,卻被騰蛇一把攔住:“老實呆著吧你,本大爺在這,有你顯擺的地麽?”

“……”

騰蛇嘴賤慣了,這會子我也沒什麽心情跟他計較,隻見他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個旋轉,原本在水柱中央的那個東西,像是栓了線繩一般,竟然就騰空而起,跌落在了我們的麵前。

我才看見,原來被水柱拖起來的,是一個人!

水柱消失,漩渦消失,人工湖再次恢複了寧靜。而再看那個人,渾身濕漉漉的,衣服被緊緊的貼在身上,背對著我們趴在地麵上,一動不動。

看著她的背影,我感到有一絲熟悉,還沒等我上前,騰蛇已經走過去將她翻過身來。

看著那張臉,我頓時一個激靈。這是。

“李思甜!”

騰蛇挑了挑眉,似乎在記憶中尋找著有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但是想了半天好像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此時我已經蹲下身來,湊到李思甜跟前,查看她的情況。

她麵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雙眼緊閉,像是死了一般,一點意識都沒有。我將她從地麵上抬起來,試著喊了幾句她的名字,卻都沒有得到回應。

騰蛇看著我,不禁問道:“你認識她?”

想來,騰蛇應該是不記得她了!

我一邊查看著李思甜的情況,一邊低聲向騰蛇解釋:“我的那個同學,住在一個寢室裏,還在同一間教室裏上過課,後來在酆都鬼城,我們也都見過的!”

騰蛇想了想:“哦,沒印象!”

我抱著李思甜,隻覺得從她身體裏傳來的冰冷好似要把人馬上就凍住一般。而且無論我怎樣弄她,她都一點意識都沒有。

我能感受到,流伶的鬼魂還在她的身體裏,可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用那種方式,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我想,一定和鬼門的關閉,和這兩天來發生的怪事有關係。

我頓了頓,強忍著那股冷意帶來的刺骨感,把李思甜抱了起來:“我們先帶她去車上!”

“隨便!”

騰蛇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我知道他平時最在意自己那副身體,指望不上他幫忙,便自己抱著李思甜朝外麵走。

鬼門關閉,我再留在這裏已然沒什麽用了,而且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讓不省人事的李思甜恢複意識,或許能夠得到些消息。

這麽一想,我就暫時把剛剛騰蛇說有辦法進入到鬼門的事擱置在了一邊。

回到車上,我把車窗都關上,打開了暖風,又驅動魂珠,將靈力輸入到李思甜的體內,騰蛇始終在一旁安靜的看著,雖然沒幫忙,但也沒說話打擾。

過了好半晌,我才感覺到李思甜的身子漸漸暖和了起來,不由得有些欣慰。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李思甜的身子已經全部暖和了起來,身上已經濕掉了的衣服也幹了,我看著她眼瞼微微動了一下,心裏一喜,連忙開口:“李思……流伶!流伶,你聽能聽見我說話麽?”

現在沒有別人,而且她身體裏的靈魂是流伶的,我怕叫李思甜她會沒有反應,便叫了她本來的名字。

果然,我這麽一叫,她很快就睜開了眼睛,雖然有些艱難,但好歹,人是醒了。

見狀,我不由得如釋重負的重重呼出了一口氣,而看見是我,流伶先是一怔,立馬就凜起了眸子:“樂兒,是你!”

我看著她的狀態有些不對,連忙握住了她的手心:“是我!沒事了!”

流伶臉色慘白,可是眼神卻淩厲的可怕,此刻看來,倒有些讓人心驚的猙獰。

“發生什麽事了,流伶,你怎麽會從人工湖裏被卷出來,又變成了這副樣子?”

我忍不住追問,流伶卻咬著唇,好半晌才開口:“樂兒,這件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鬼王夜宸呢?他在哪裏?”

流伶說著,便朝前座看去,卻隻見到了吊了郎當、懶洋洋倚在靠背上的騰蛇。

“流伶,夜宸他……我也不知道在哪裏,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鬼門全都關閉了,我進不去鬼界!”

流伶聽說夜宸不在,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不知道是誰將餓鬼道的大門打開,酆都鬼城裏,此刻已經一片大亂。”

我聞聲不禁頓了頓:“那龍澤呢?龍澤不管麽?”

“龍澤早在三天前就不知去向!原本,隻是當初的餓鬼,以我和欒琪的靈力,對付他們是沒問題的。可是在這些餓鬼之中,還加了許多修羅和靈力高強的厲鬼,他們數量眾多,我們根本抵擋不過來。鬼門又關閉了,沒辦法,我和欒琪隻能各自逃跑。我不知道怎麽就到了這裏,也不知道欒琪怎麽樣了!”

流伶說到這裏,我已經聽得一顆心緊緊揪在了一起。我沒想到,人間不安全,鬼界居然也不太平。

這些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是身為酆都鬼城城主的龍澤,居然三天前就消失了!

我不得不懷疑,這件事和龍澤有關係!

我抿著唇,眉頭死死的擰在了一起,而流伶和騰蛇也沒有說話,車內的氣氛,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我心裏好似一團亂麻,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該怎麽辦。

夜宸不在、龍澤消失、鬼界不太平,人間也隨時蟄伏著危險,一瞬間,我好似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這個時候,我該怎麽辦?

夜宸,你,又在哪裏?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騰蛇,忽然間發出了一聲低語:“這個時候,你心裏那個聲音還強烈麽?”

騰蛇冷不防說了這麽一句,我不禁一怔,片刻,我的腦海裏,隱隱的有個念頭冒了出來,還來不及細想,就被我壓了下去。

隨即,定了定心神,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是!我要進入到鬼界,親自看一眼!”

騰蛇見我堅持,倒也沒有說什麽,答應了帶我進入鬼界

,隻是,我沒想到,他的辦法,居然是要先進入冥界,然後再通過冥界再轉而進入到鬼界。

我不有自主的想起了琰魔,想起了那個跟我說,在所有事情解決之前,他不會再出現在我的麵前的男人。

現在我主動進入了冥界,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他?

這段時間,雖然沒有見過他,但是我卻在偶爾的時候,會想到他。他給我的感覺總是不一樣,仿佛很熟悉,卻又仿佛差了些什麽。

……

一望無際,灰色的天空。

黑色的河水被籠罩在一層黑色的煙霧之下,朦朧中透著刺骨的冷意,青石橋上,我和騰蛇、流伶站在一起,看著眼前緩緩流淌的三途川。

奈何橋上、三途川水,我居然有一天,會親自來到這裏,而非夢中!

因為之前流伶所用的安然的身體已經受到了損傷,所以此刻,站在我麵前的,是原本的她,真正的流伶。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端莊溫婉,眼角眉峰卻淩厲,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她見我一直看著三途川水發呆,不禁上前了一步:“樂兒……”

“流伶,我……記得這裏!”

“……”

流伶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我微微斂了斂心神,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身後騰蛇見狀不禁低聲說了一句:“走吧!”

“嗯!”

我應了一聲,正想著轉身離開這裏,忽然,眼前的三途川開始異動起來。

一陣沒來由的風迅速刮走了籠罩在河水之上的黑霧,河水也隨之翻起了一陣陣水花,浪潮一波高過一波,就仿佛像是河水下有什麽東西在肆虐洶湧一般。

流伶之前出現的時候,就是被人工湖上類似於如此的異動拋出來的,難道現在又要……

我正想著,還沒等想完,眼前的三途川水瞬間騰升起一股很高大的水浪。

而在水浪之中,我看見兩個人的人影赫然出現!

我心裏一驚,果然,我就知道,夜宸在這裏!

他黑衣黑發,在風中輕輕飛舞,神色冷峻,眸光銳利,猶如神袛一般。而他的對麵,則是一臉邪魅絹狂的龍澤。

他們相對而立、彼此間的氣氛像是搭在弦上的箭、一觸即發。

而就在這時,龍澤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不由得緩緩轉過頭,看向了我。

他勾了勾唇,邪魅一笑:“看來,時機剛剛好!”

他的話讓我眉心一皺,還沒等弄清楚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驀地,我身上一直帶著的,那兩顆沒有進入到身體裏的兩顆魂珠,像是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蠢蠢欲動起來。

等到我察覺,兩顆魂珠已經從我身上飛了出去,騰空在洶湧的三途川水之上,發出兩道刺眼的光芒。

奇怪的是,我看著那兩道光,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一點不適,不僅如此,已經在我身體裏的五顆魂珠,此刻也像是得到了感應一般,紛紛躁動起來。

我的身體裏頓時好似有無數股熱流,開始洶湧激**。

“樂兒!”

“樂樂!”

身旁,騰蛇和流伶似乎很緊張,不約而同的開口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的身體此刻滾燙,像是能把一切都熔斷一般。

我來不及回應,隻覺得之前在我體內肆虐的那些熱流,好像都已經匯聚到了一起,在我的血液裏橫衝直撞,仿佛下一秒就能從我的身體裏衝出一般。

騰蛇見我的情況不對,似乎是想要上前拉住我,可是手還沒等碰到我的身體,就被我身體散發出來的力量遠遠的彈開。

這一刻,我終於是抑製不住,仰起頭,將一直堵在喉嚨裏的那聲呐喊釋放了出來:“啊。”

我看見,最後那兩顆魂珠,盤旋著快速進入到了我的身體之內,一時間,我的大腦裏仿佛有無數的畫麵在洶湧,一片一片、一點一點零碎的記憶,漸漸匯聚成了一個個完整的畫麵。

而那已經遺忘在、浸透在骨髓裏的痛,在這一瞬間也都彌漫了上來。

我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隻能任由那些記憶將我吞噬,拉向深淵。

我仿佛又跌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看不見光明,隻有數千年來蹲守在奈何前旁,將一碗一碗用前世之淚匯聚成的孟婆湯,喂食給往來輪回轉生的人。

我看慣了太多人的生死、太多人的悲歡離合,一顆心,漸漸變得冰冷麻木。

我記起了數千年來,我和琰魔相對的歲月,記憶了他看見我時愈發深情的目光,也看見了自己的冷漠,和遇見夜宸之後所有的瘋狂。

他的出現就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猝不及防般,照進了我的心。

無數人告訴我,一個陰差、一個鬼王,在一起,是有悖天道,三界不容。

而隻有夜宸,他牽著我的手,堅定的、一步一步,帶我走向不同的世界,讓我冰冷的心,一點一點感受到了溫暖。

然而、我和他的不顧一切、終於等到了天罰降臨,我被業火煆燒,魂飛魄散。隻留一絲絲殘魂,遊**在三界六道之外。

隻是,即便消散,我也從未後悔過。

琰魔的痛苦、夜宸的癲狂、還有雪女、容毅、流伶……這些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人,他們一個個在為我不值。

還有龍澤……

我終於記得了他,我的弟弟,酆都城主!

然而,我卻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

因為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即便我魂飛魄散了,那個男人,也不會忘記我。

我的心仿佛被無數把刀子一下一下生生的剜著,身子也仿佛像是跌入了無盡的地獄,我痛苦、冰冷,卻不是為我自己。

夜宸!

那個男人,拚盡了所有、等待了一千年,終於等到我的魂魄碎片匯聚成一顆顆魂珠,他不辭辛苦,隱忍著一顆顆搜尋。

他找到了一絲殘魂轉世的我!

我的眼淚,終於一下子控製不住,宛若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下。

我知道,夜宸一直都是自責的,他或許是在“贖罪”,可是對我來說,他是在給我新生的機會!

“樂兒!樂兒!”

驀地,黑暗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我的名字,我心神一凜,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漸漸的,我模糊不清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個漸漸清晰的影子。

修長而又挺拔的身姿、如鬼斧神工精雕細琢一般的容顏,深邃如海一般漆黑的眼眸……

是夜宸!

我看見了他的臉,看見了他眼裏隱約泛著的光華,此刻,我所有的記憶都恢複了,我能感受到這一千年來,他是怎樣用自責和痛苦在折磨著自己。

我不想管了,什麽也不想管了。

我邁動著艱難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他,我抬起手,撫摸上那張我記憶中熟悉的臉頰,我的心像是洶湧的潮水,顛簸不定。

“夜宸,你知道麽,我最後悔的,就是一千年前,我被天罰業火煆燒至魂飛魄散的時候,沒能好好的擁抱你一下再離開!”

我用帶著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低聲朝夜宸說著,一句話說完,夜宸的眼眶迅速泛紅,有淚水滾落而下。

我們相識千年,我從未見過他的淚。

如今……

夜宸猛地一下子將我抱進了懷裏,用力之大,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揉進他的身體裏,再也分不開一般。

“樂兒,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我被他抱著,任由眼淚肆虐:“是,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

夜宸隻是死死的抱著我,不斷的搖著頭,像是在低聲呢喃著:“沒事,隻要你回來,隻要你回來,就好!即便……你不原諒我!”

我聽他這麽說,不禁從他懷抱裏輕輕掙脫開,我一雙眸子定定的凝望著他,一字一頓:“為什麽要原諒呢?夜宸,這件事,從來、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說完之後,我又轉身看向了站在身後的其他人,無所謂的騰蛇、眼含熱淚的流伶、眉心輕蹙卻也掩飾不住笑意的龍澤,還有……

站在奈何橋的盡頭,一身黑色長袍,藍色瞳仁泛著幽冷光芒的琰魔。

我們隔著一整座奈何橋,遙遙的相對著,彼此相望著,那一刻,我看見了琰魔眼底的無奈,還有嘴角的苦澀。

而最終,他隻是動了動唇,說了一句話,隨即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我雖然沒有聽見聲音,但是我知道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他!”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攫住了一般,鈍痛著。

是啊!

從我見到夜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都隻會、選擇他一個人!

這世間,有些人,隻要彼此心中從未放棄過希望,無論時間和空間將他們分開的太久,終究,會重新在一起!

我微微斂了斂心神,重新抬眸,就看見夜宸正深深的凝望著我。

一眼、萬年!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