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孫略帶慌張地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陳九棋最先感到頭疼的是如何能雲淡風輕不露痕跡地,避開兩位大佬的視線,讓他們在瞟到屏幕前就把文章界麵從手機上切到後台。
但消息確實聽上去更頭疼一點——
“領導,閻總不支持並購啊怎麽回事?”
閻總,陳九棋瞬間就知道了,是那位CRO首席風險官,陳總裁的大徒弟。
老孫真是乖覺,瞬間已經給自己換了稱謂,看來是終於知道下任話事人到底是誰了,以及,很可能閻總或她的秘書,正在老孫那邊。
“沒事,”狙擊成功,陳九棋已經不是最需要下麵人支持的時候了,“你請閻總有空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那邊靜了一會兒,很快老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閻總說,她很快過去您那一趟。”
陳九棋於是給老孫了茶館的地址,並盡量快地結束了和兩位主管的對話,送客後,打電話叫陪她出來的師妹幫她把輪椅推到門口去。
這種茶館叫做茶館,本質是會所製的,方便各種洽談,外麵自然也不是什麽禁停區而是露天停車場。
閻總的座駕是輛凱雷德,她從駕駛座下車的時候陳九棋瞟了眼內飾,倒是改裝得很有派頭。
對方年紀接近四十,與電話裏老孫這種油頭也不免抖落出的畏懼相比,她看上去倒沒那麽嚴肅,隻是不太好親近的樣子。
“閻總好,恕我不便。”這種情況是應該好好以禮相待的,但實在腿很拖累。
閻總“嗯”了一聲,徑自坐了下來:“之前沒來看望過,不好意思。”
“閻總管的是企業風險,又不是藝人部的,不必抱歉。”
“但算了,這時候再說這些沒意思。”
陳九棋猜想閻總可能是想起來怎麽說自己也是她師傅的女兒,於情也得來看望的,這塊確實是閻總人情做得不妥帖,不過心知就是了,陳九棋沒必要也沒餘裕計較,能撈點便宜就撈點,撈不到還是要實打實說服對方,於是就先起了話頭:“閻總對這次並購有什麽疑慮呢?”
“收購麗錦,風險你認為有哪些?”
“財務風險的話,估值、籌資和後續整合,這三個流程裏都有。”陳九棋並沒有什麽遲疑,“不過,我想籌資和後續整合的部分,不需要我的項目組來解決吧。
那麽就說最關鍵的估值吧,麗錦影業價值持續走高,按它慣用的投行,拿市盈率預估值應該是百億級別。
峨眉也是同行業的公司,麗錦和我們比,現金流也不穩,資金周轉率也低,償債風險很大。”
“所以我反對並購,你應該可以理解。”
閻總眯了眯眼,好像想看清陳九棋明知風險很大還要這麽做,心裏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似的。
“它現在亮出來的投行估值是一回事,並購時的估值又是另一回事,它自己還決定不了,主動權一般在我們。”陳九棋抿了抿嘴角,使得笑意控製在一個謙遜的弧度內,“估值的財務風險,主要來源於信息不對稱,峨眉作為並購方需要獲取掌握麗錦這一被並購方的相關信息進行決策,而麗錦顯然不會主動披露對它不利的成分,因此當峨眉獲得的信息不足,就容易對它的價值高估,從而以過高的成本獲得了較少的回報——但是閻總,那些**,我們現在不都已經知道了嗎?”
閻總點了下頭,見陳九棋沒有繼續講的意思,才開口道:“你打算怎麽估呃我知道你有拉攏估值方的能力,IPO的事情我知道。”
“那我的答案是對賭協議、蒙特卡羅、商譽減值。”
陳九棋頓了一下,其實也有點拿捏不準要不要展開來講,閻總看上去精明又嚴肅,但是風險模型和估值模型還是算隔了點行的,閻總到底了解幾分很難說啊。
還好閻總表示懂了:“對賭的話,麗錦未達到業績指標,原股東得給我們相應的補償,這樣確實可以把此次對賭視為我們購買的一份看跌期權。
不過以你展露的水平,用蒙特卡羅算期權定價,而沒有比如市場法與二叉樹相結合,我可以理解為,你打算給個偏高的估值,再在後續的商譽減值撈回來看來你對麗錦不是一般的看跌。”
“嗯,”陳九棋笑著指了指腿,“它值得啊。”
“那我理解,我們支付這邊會采取現金與股份相結合的間接支付,這樣到時候的商譽減值風險對峨眉影響不大。”閻總話說得波瀾不驚,但信息量很大,“你本人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非常榮幸您能支持項目組的計劃。”陳九棋敬了杯茶,“您是擔心我複仇昏頭了嗎?”
閻總接受了敬茶,對陳九棋的問題卻搖了搖頭:“我沒有問過你並購麗錦是否對我們有益,它發行端和影視劇資源,對峨眉娛樂的互補協同,是毋庸置疑的,我當然清楚你狙擊和收購麗錦,從商業角度都很理智。
所以你談財務風險的時候,沒有讓我轉變看法,因為其實是麗錦從上而下灌水、捂嘴、急功近利的風氣,在我看來與峨眉的理念、風格以及受眾群體的特點都不相通,如果你因為商業上的理智,如此忍氣吞聲地原諒了他們,才比較令我擔心。”
“您要相信,我選擇峨眉,正是因為有陳總和您這樣的人掌舵。”
“如果你之前說,我可能會當做奉承。”閻總嚴肅的臉上也多了點笑意,“但我現在相信,如果隻是要出個氣,沒有峨眉,你最多也就是在聯絡其它行業戰投上多花點時間,後續工作嘛,至少沒有我來找你麻煩。”
陳九棋沒有應承:“還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送完閻總出門,陳九棋放鬆更多,正好感覺到身後推著輪椅的小師妹鬆開了握把,便回了頭調笑道:“師妹也覺得我們對話很無聊吧”
嗯陳九棋逮住了一個手將放不放懸在空中的墨鏡口罩版瞿封楊,和一個撤得老遠麵露尷尬的師妹。
“你來幹什麽?”陳九棋當然輕易地放過了師妹,以免她夾在中間難做,但瞿封楊可不值得。
對方也沒什麽尷尬之情,而是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自然地推動了輪椅:“回去複健嗎?”
“你沒事做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嘴上不客氣的陳九棋已經手上更不客氣的瞿封楊推走了。
“沒有啊,哦對,我最近認識了一個綜藝導演,你隻要好好複健,之後我們可以一起去他的節目哦。”
陳九棋聲明:“我已經有自己的事情忙了,不上綜藝謝謝。”
瞿封楊“嗯”了一聲:“那你在忙什麽呢?”
瞬間電流竄過脊背,全身汗毛也都炸起來似的,陳九棋後知後覺了掉馬的危險。隻能說,到現在如果沒有掉馬,真是萬般幸運的結果——
首先,瞿封楊但凡知道陳九棋現在在做什麽,就基本等同於她知道陳九棋和她一樣都是從現實進來的。但指望她不知道陳九棋在做什麽,需要滿足以下前提:
1 陳九棋昏迷的時候,瞿封楊和陳總裁已經熟絡了,她們也顯然達成了共識一起報複頂流和他的經紀人,但陳總裁卻沒有告訴瞿封楊,陳九棋的真實動向;
2 負責保護瞿封楊的師姐妹,和最近跟著陳九棋的小師妹,盡管都是很能嘮嗑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類型,卻保持守口如瓶,不曾互通有無;
3 盡管數次不請自來突擊接送,但瞿封楊從不懷疑閻總以及陳九棋項目組的人像不像搞娛樂項目的,而且還具有極高的個人操守,從來沒有聽過壁角。
啊這,陳九棋可從來不敢相信自己是這麽幸運的人啊。
她想觀察瞿封楊表情試探一下:“你上次說炸雞饅頭什麽的,那你平時很喜歡看動漫咯?”
“我可是老二次元了。”
“那最近有什麽新出的嗎?我們可以一起追的,不要那種你已經完全知道劇情的。”
瞿封楊突然停下了腳步,陳九棋向後仰頭看她,卻突然被她俯身圈摟,她下頜輕輕擱在陳九棋肩窩:“確實好久沒一起看番了。”
陳九棋還沒來得及反應,卻泛上一股濃重的睡意,而這次她失去意識後也沒有了穿越回現實的感覺,卻穿梭在走馬燈一樣的片段中。
片段很合理也很現實,對賭標準很高,麗錦的老總當然有點怵,可看著虛高的估值,打的是拿到一半收購價就夠本的算盤。
瞿封楊那邊一直引導流量的團隊阻緩公訴,卻在談判的關鍵時期引爆,這使陳九棋的談判更加遊刃有餘,甚至直接讓麗錦放棄了流量。
之所以是公訴也很好理解,警方調查竟然確定了,流量當晚確實清醒,甚至是和經紀人大吵一架從而刺激了經紀人的行為,這大大出乎了陳九棋和瞿封楊的意料,但提前準備保鏢以後,即使矛頭直指流量,也無礙了。
再之後陳九棋還釜底抽薪把她覺得麗錦能盈利的潛力項目暗渡陳倉分了出去,蠶食到最後,麗錦的高層權財兩空。
夢境世界圓滿,陳九棋舒了一口氣,在考慮自己是不是周末應該去找下瞿封楊真人的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放棄了,評論區是觸發了什麽機器人或者刷評的麽,不懂,沒信息量的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