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陳九棋簡短地否認,卻不解釋,因為她也沒什麽證據。

“那你看這殘渣,”晏寧指著地上一堆暗紅色的碎屑,顯然屬於火蘊精礦,“魔獸不會讓礦石核心都沾染上那麽濃重的魔氣吧?”

陳九棋剛從瞿封楊那裏知道晏寧會發現魔修活動的痕跡,但沒想到,晏寧發現得那麽快。

也不能怪瞿封楊對事件誘因都記不太清,即使是一篇閱讀時興趣盎然的小說,不複讀文本,能記得大致情節人物已經算極為成功了。

還得虧晏寧這種大女主爽文,亮點就是在情節,不然如果是那種為了“傳道授業”、探討人生哲學的小說,陳九棋自己隻讀一遍也沒法記全何時何地何事,更不用說背個行政訴訟法都要背三天的瞿封楊了。

言歸正傳,據晏寧所說,她個人對劍的外觀和質量沒什麽要求,但奈何劍靈需要溫養提出各種嬌氣的要求。

還沒有能力擁有天價的珍寶,她隻能先找點精礦應付劍靈,在門內的時候找掌門師尊找門派兌換,出來曆練肯定還是得自己挖點礦做儲備。

如同陸東沿海多水、陸北嚴寒多冰,陸南長年累月被浸染成為火蘊精礦的偏多,這也是為什麽晏寧跑進秘境的時候有準確的目的。

金丹期魔獸覬覦死守的火蘊精礦,無疑品質極佳,遠勝於門內那些無屬性或者土屬性的普通精礦,饞嘴的劍靈表示“剛打了硬仗不該給點獎勵麽”,晏寧於是飯也不吃就開始提純礦石。

精礦富集了更多的仙力,火蘊則更有利於修士對火這種自然之力的感悟,按道理有能力提純煉器的晏寧,應該算劍修裏對火感知力最強的一批了,可這次提純卻異常的艱難,似乎有一層韌性很強的薄膜,死死包裹著精礦的核心,不讓那富集的仙力輕易逸散出來為晏寧所捕獲。

晏寧嘛,肯定不會輕易放棄,且不提她在這短短時間內如何無師自通了煉器的高級手法,如何通過水屬性導管間接等等陳九棋聽不懂的操作解決了這層薄膜,總而言之,晏寧吸出了核心裏的仙力團,重量按上品精礦75%仙力含量計算,還有富餘。

她放心地扔給劍靈,結果結果劍靈噎住了,得虧劍靈確實很智能,不然劍起碼廢一半。

對於正常運用仙力的生靈來說,魔力就像黑色的染料,你翻看或者切割問題都不大,到河邊洗洗手洗洗工具就洗掉了,但你要是注射到血液裏,那就可能感染中毒敗血症要命了,劑量大的話就得看血液透析能不能救命了。

劍靈硬生生在針頭紮進血管還已經推了一下的情況下,逆流把仙力吐了出來,自然元氣大傷,但也使得問題充分暴露在晏寧眼前,她果斷放棄處理費了九年二虎之力得到的仙力團,借力斬開了精礦,發現了礦石之中的薄膜殘骸,竟然是由精純的魔力構成。

“破解如此費勁,想必當初設置也是複雜的,如此行徑必有所求。”

陳九棋點了點頭,而晏寧看陳九棋了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才轉回話風麵帶疑惑:“相睦為什麽換了張臉?”

“這是她真實長相。”

“奇怪,坤叔給我的畫像是她原來那樣,這很有嫌疑,不會是冒充的吧?”

“所以你們雙方拿到的都是畫像,憑畫像相認的嗎?”

晏寧說:“當然還有別的信息可供比對,就是我們在客棧問的那些嘛。”

陳九棋想,這就連起來了,既然瞿封楊本來當夢境沒想過陳九棋會認出她,那單純想加入她們取得信任是沒必要換頭的,所以易容偽裝完全是為了過晏寧那關,不知道原來長著“相睦”那張臉的人,是得到好處還是吃了苦頭呢?

唉,且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陳九棋無法向晏寧解釋瞿封楊的可信,也不打算強行保證,因為這樣的保證反而破壞了自己的可靠程度,等到晏寧心生懷疑的時候說不定還會覺得陳九棋被瞿封楊催眠控製了或怎樣,因此陳九棋隻能說:“她之前是裝的,原因我不方便說,但你們可以相處一段時間觀察一下。”

這話雖然說得有點奇怪,像撮合的紅娘一樣,但總歸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你要是沒有證據卻咬死可信,謹慎多疑的人必然懷疑更甚,但你留有餘地讓她/他自己去取證判斷,卻容易卸下對方的一些戒備。

陳九棋另外敢說這話的因素,就是她知道瞿封楊是個什麽德性,帶偽裝的時候可以放飛自我,現在頂著她自己的臉又有現實的人看著,她對晏寧的態度也會正常化的。

而和瞿封楊普通相處的人,譬如瞿封楊的同班同學、陳九棋當年的室友,可沒給過瞿封楊什麽**。

從第三方的視角來看,法學院曆屆院花裏,瞿封楊絕不出格,朋友圈有圖書館窗外透過迷霧的第一縷陽光、有口味小眾卻看起來清爽的咖啡,以及不必化妝隨便一個濾鏡就足夠驚豔的自拍,如果遇上法案修訂、熱點事件,她的公眾號就會更新一些不至於辛辣但立場清晰的文章。

後來她參加工作在大律所非訴,商務艙飛到各地,高級酒店商務下午茶,格調也沒丟。

於是隻是加了社交軟件好友的人,會認為她知性小資熱愛生活。

但如果有更進一步的接觸,比如團隊合作,感知就反而會往“高冷”折返,盡管這也不是貶義詞。當年陳九棋和瞿封楊一起做過挺多公共課的小組作業,瞿封楊一直是她“禦用副手”,執行能力沒得說,而沒有陳九棋調停的時候,瞿封楊會自然地收斂她太獨的想法,去掉那些執拗後,“高冷”的實際含義就會變成隊友們這樣的評價:“雖然大佬不太喜歡交流,但謝謝大佬帶飛。”

不提再深一點的交際會怎樣了,總之陳九棋認為,瞿封楊和晏寧的相處,之後套上麵那個團隊模式,應該不難。

晏寧皺著眉頭出去邀請瞿封楊進來商討,瞿封楊端著一塊玉板,上麵碼著陳九棋切得厚薄不均卻被瞿封楊烤得各有風味的魔獸肉,說:“民以食為天,不管怎樣先嚐嚐吧。”

晏寧沒動作,陳九棋自然得率先賞光,象征性吃了一塊以後將玉板遞給晏寧示意她吃點,方回過頭將晏寧方才所說挑挑揀揀告訴了瞿封楊。

瞿封楊擺出她那副社交腔調,就像個四平八穩慢條斯理的淑女了:“確實比較棘手,那麽當前可以回到礦產區進行環境調查,看能不能順藤摸瓜;

或者可以考慮找到下一個案例,畢竟當時打那一架,對現場的破壞太嚴重了。”

晏寧實打實年紀小,對這個有兩副麵孔的女人能突然變得靠譜和友善非常驚訝,陳九棋也沒怎麽見過她這個樣子主導場麵,饒有興致坐在一邊:“很合理啊,那選哪個呢?”

“去找相似的靈植靈礦看看。”瞿封楊攤出了一張地圖,“這張是城主府收集的版本,比你們從市麵上買的全,基本被勘探采集過的地方都有標注。

我們剛去的地方按啾九棋的說法是這塊區域,探索度較低,那麽可以假定作案者想要掩人耳目,因此具有這樣區位條件的區域就剩下這十幾處。”

“我覺得如果是這些點,然後輔以我們探路時察覺到的那種仙力流動,”晏寧的敏銳似乎是開掛級別的了,她很快圈劃了其中七個,“可以構成仙門天梯陣法的反文。”

陳九棋和瞿封楊交換了一個眼神,反文是符修、器修的必修。

他們類似於工程師,先自己手製承載功能的硬件,然後再通過編寫軟件程序來實現各種功能,那麽對於已實現的功能要怎樣抹除呢?

這就是反文的作用,從操作手法上,反文通過仙力逆行、程序倒轉使原程序失效。

當然,對於很多程序而言,比如一張單發水箭符,想要消除它更好的辦法是直接祭一道火牆或者直接斬斷;

一個連鎖陷阱,或許調來土方填平或者飛過去會更容易解決。

但對於大型、複雜的程序來說,可能花兩三個月都不能找到最優解去應對,那麽就一定是反文最直接快捷高效了。

“所以貴寶地有什麽防禦措施用的是仙門天梯陣法呢?”陳九棋問道。

“呃貴門派的天梯陣法是起什麽功效的?”

瞿封楊看上去並沒有直接聯想到防禦陣法,晏寧則有些糾結能不能說似的。

陳九棋信口開河:“防禦嗎?”

“邊城的防禦陣法我心裏有數,那個不是純靠符修和器修建起來的,沒有反文。”

瞿封楊淡淡回答,眼神卻朝陳九棋示意,陳九棋順著她眼色往她背後看去,看到她背著手偷偷比了個槍擊的手勢。

陳九棋這才想起來瞿封楊之前說防禦陣法是咋破的,是吸取轉移走的秘境內仙力,注入某個發射裝置,把陣法暴力轟掉的。

那就真得讓晏寧主動開口說才能更清楚情況了,反正陳九棋是不知道天梯的陣法結構的:“晏寧和天梯有過深入的接觸吧,你說的到底是什麽陣法?”

晏寧摸了下劍柄,最終還是果斷給出了答案:“溫養我這把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