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父沒會過意思,他或許聽懂了“女朋友”,但正因為聽懂了所以轉不過彎。

瞿母則可能理解出現偏差把“女朋友”當做了年輕人對“好姐妹”的潮流表達,畢竟她讀書那個年代大概也有室友姐妹會開這種玩笑,於是她很穩定地表現出她作為銷售冠軍的素養和水平,說的話卻是完全沒抓到重點:“哦哦這樣,那請你朋友留下來吃個飯啊,都遇到這種事情也該洗塵除晦熱鬧一下嘛——”

然後轉向陳總裁:“小陳媽媽有空賞光嗎?”

陳總裁點了點頭:“也好,不過還是我做東吧?我讓老劉訂個位置。”

陳九棋用眼神表示不解,怎麽就做東了?做什麽東做東啊?人家沒理解意思呢,就這麽含糊過去等到飯桌上再爆發難堪嗎?

但陳總裁不理她,與司機說訂一下常去餐廳的位置,被禁止出頭的陳九棋看著陳總裁和瞿封楊很自有想法地要和瞿父瞿母進行第二波廢話客套了,實在不知道幹什麽的她就湊到司機那邊看了看菜單,話說回來,這“清心公館”聽上去就很下火,說不定可以冷卻瞿父瞿母的情緒阻止爆炸呢?

——開玩笑,反正陳九棋百分之一百不讚成就這樣去吃飯,就是礙於事前約定沒法表達意見罷了。

話題的無聊在瞿封楊那被打破,她突然就對著瞿父一把掀開了幕布,突然得陳九棋真的沒搞懂話題是怎麽漂移十八個彎過來的:“雖然你們可能會當妄語誑言,不像陳總會認真聽進加以思考,但公平起見還是說一下吧——

我和九棋是從2022年回來的,不是早戀,過得很好,這是我未來十多年的生命裏驗證確信的愛情,所以,建議你不要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瞿父反應過來當然不能接受,最後他把視線定在陳九棋身上,尤其是她戴著的帽子的時候,陳九棋都感到了凝滯的壓迫感,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連瞿封楊自己都站出來對她曾經的“陰影”給明了如此硬朗的態度,陳九棋怎麽會被一個退伍後半失業的男人真地壓下去呢?

不過說好不讓她應對,陳總裁和瞿封楊接手得很自然,一個攔在陳九棋和瞿父中間隔開視線順手開了家門,一個對著瞿母輸出了一些“語重心長”的觀點,總是恰到好處地噎住瞿父的話口,讓他氣相當不順,司機老劉作為橘外人雖然很震驚也不知道說啥,但這位比較忠厚老實同樣出身行伍的叔叔,非常可靠地幫瞿封楊掠陣做好了阻止瞿父動手的準備。

一直在瞿家裝啞巴的陳九棋,終於考慮到瞿父的心腦血管健康,而開口勸走了她氣人的母上。

被夾著臨出門的時候,她又從瞿封楊肩膀上看到了瞿母的表情,瞿母並沒有憤怒,而是很明顯的茫然與解脫,她又看了看瞿封楊的表情,她繃著臉很認真,當然照常很好看。

瞿封楊大概全然隻是當作為了陳九棋來刷這個副本,然後把屋子裏的人當作NPC,大抵移情這種東西也得願意移才會移,她願意把長著陳九棋臉的人當陳九棋嚐試攻略手法,但並不願意給長著她爸媽臉的人什麽糾紛再發或者解開心結的機會。

“可惜,清心公館的江景還不錯的。”

江景雖好,但菜自然是更好的,桌邊的窗戶負責俯瞰百年都市風雲,桌上的餐盤則負責給最典雅講究的私房菜與在本地人看來總會顯得莫名其妙的前衛創意料理交相輝映的舞台。

陳總裁早有預料:“看小瞿的態度,你們快要走了吧?”

陳九棋在戳著配餐前麵包用的鷹嘴豆泥,聞言有些茫然,但一旦被點明,想通關竅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瞿封楊強行出櫃、語氣不善,如果正常當生活處,瞿封楊估計是回不了家了,不過還好是隻要她不掰斷手機卡讓瞿父瞿母能聯係到她,就算瞿父報警,警察也並不會以失蹤介入。

那麽把瞿封楊接到陳九棋家待著的話,瞿家拿不到陳家的地址,接下來的機會就是堵校門強行帶人走了。

怎麽說呢?陳總裁畢竟不是混道上的,隻是生意人,她又不能強行阻止監護人正常約束瞿封楊,除非產生暴力才能指控監護人失格,而現實的瞿封楊瞿律坐在這,難道還是回來故意受這口氣的嗎?

所以話說出去以後,瞿封楊留在遊戲的時間基本就是倒計時了,反正心生抗拒就能走,而抗拒這種情緒對瞿封楊而言實在不是一個大難題,就連陳九棋自己,都開始厭煩這個遊戲形式了。

“Paul轉學最快需要3-5天,你們需要找個旅遊城市,出去玩兩天嗎?”

“其實我是無所謂看不看到結局,”瞿封楊看了看陳九棋,說,“不過啾啾可能會想回去摁著剩下的人給沈果心道歉吧?”

陳總裁於是問陳九棋,沈果心又是誰。

得到答案以後,陳總裁陷入了一些沉思,而與她很投緣的瞿封楊同誌就用一臉得意的表情,向陳九棋揚了揚下巴。

怎麽說呢?從遊戲的角度來說,拍拍屁股走人不去,好像也不算錯誤,但她確實心理上不太能接受,半途鬆開拉著沈果心的手輕飄飄地走了,盡管是虛幻的再現,也顯得之前的反思變成很言行不一的虛偽。

不過瞿封楊沒有在暗示反對,她的得意大概並不是“告到黑狀了”而是“我也很懂你吧”,她又向陳總裁補充說:“所以還是得陪她回學校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陳總裁懷疑地問,順便上手擼亂了陳九棋的頭發,“其實你們都是學法律的,我實在想不明白,我家小陳說她進金融大染缸從頭到腳泡了個遍,真像這樣怎麽還能這麽正直?”

“如果你認可我正直,那我也不可能說這種沒營養的謊啊。”陳九棋吐槽。

陳總裁表示那好吧,她無所謂陳九棋怎麽處理這種事情,隻要不傷害到陳九棋自己就行了,並拜托瞿封楊在學校裏看著她。

瞿封楊非常積極地應是,在這個世界,在陳總裁麵前,大概瞿封楊更像個積極樂觀的孩子,而陳九棋在表現叛逆執拗的一麵,但不壞。

主食陳九棋擁有了一道鬆茸鮑魚紅燒肉燜飯,反正就是說,紅燒肉很本幫菜,但鬆茸鮑魚就屬於令人不明覺厲的“創意”部分,或者不如直接稱之為“提價”部分。非要說的話,還好是鬆茸而不是黑鬆露,不然就是純粹的智商稅了,事實上黑鬆露的價格並不如通常概念裏那麽貴,國內雲南這些產地,兩者的幹貨都在300-800元每公斤,野生新鮮的也都在1500元左右。

紅燒肉是高中時陳九棋不會碰的油膩,但不知道為什麽真的像當時很多大人說的那樣,長大了就能覺出好吃的地方了。

但點單以後,陳九棋頂著高中的身體,還是扒拉開了肉,先去嚐飯。

醬汁很香,煲製後的米飯浸**了味道卻仍然保持了彈韌的勁兒,不過既然是鬆茸鮑魚紅燒肉燜的,風頭還是被吊出來的醬香蓋過去了。

瞿封楊伸筷子嚐了一口她扒走的紅燒肉,然後把自己的灌湯熏魚換給了她一半,點評說:“其實調味偏清淡,就是太甜了你可能不太喜歡。”

陳九棋無奈地看她:您是不是太不看場合了一點?

瞿封楊坦然回視:這個時候不該表現嗎?

陳九棋大為不解:你這表現得也太過了?

但瞿封楊證實,陳總裁就吃這套,陳九棋回過頭看桌上新上的菜和對麵的陳總裁的時候,發現對方又一臉和車上一樣慈愛而包容——

這屬於強行慈愛,如果換個人以同樣的表情在對麵,應該被判定為“磕糖專用表情”。

總之,陳總裁對“小瞿”還是很滿意的。

然後的菜從脆皮雞到鵝肝,從燒牛尾到魚子醬慕斯,各種各樣奇形怪狀,最後陳總裁表示畢竟是家宴看盤子裏的餘量估計要打包的時候,陳九棋看了看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近晚九點了。

和陳總裁閑嘮著的瞿封楊,終於看了看手機,然後麵色不變地找了個借口離席,陳九棋想著“來得真慢”的時候,陳總裁卻問她:“你怎麽不跟著出去?”

對方很了然,陳九棋也就不必辯解,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那我現在去。”

陳總裁揮了揮手,開始和她麵前的白蟹作鬥爭。

陳九棋問了下包廂門口的侍應,瞿封楊的去處,被對方非常殷勤地帶了一路,又很有眼色地在拐角前停下讓她自便,於是陳九棋獨自拐過拐角的時候,也就直接闖入了尷尬的氣氛。

瞿封楊並不生氣,但也不怎麽想說話,而瞿母雖然本應該很會說話,但此時一臉複雜似乎三個小時也沒能想好要說什麽。

陳九棋已經走近,那也沒什麽太多察言觀色的餘地,在瞿封楊注意到她投來視線的同時,陳九棋點了下頭,然後張口很正式地向瞿母做出了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