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這樣的消息,我陷入了兩難之地。

不去救人,被當做祭品的林齊鳴和朱雪婷,定然會被毫不猶豫地殺死;而倘若我硬著頭皮去救人,恐怕連自身都難保。

引蛇出洞,一箭雙雕。

摩門教打的好算盤,然而盡管明白這個道理,我在一瞬間還是陷入了人生中最為艱難的時刻。

因為我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來,應對這樣必死的結局。

或許,我可以罔顧他們的性命,像一個土撥鼠一般,掩耳盜鈴,將自己給封在這個鬼地方,待上三個月,等到身體完全恢複了,再去給那些死去的屬下報仇。

隻是到了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又或者,黃泉路上,我陪他們一起走……

我簡單地詢問了八達木幾句話之後,將自己給縮在了狹小洞子的最深處,抱膝而坐,靜靜地想著。

這是理智與感情的交鋒。

苟且與死,我該如何選擇呢?

我不知道。

整整一天,我不吃不喝,心緒變化萬千,整個人都憔悴了幾分。

事實上,我已經陷入了絕望之地。

在那一刻,我終於清醒地認識到了一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的時候,並非人力可以改變的。

我不會永遠幸運。

八達木對於我的糾結,沒有太多的想法,隻是時不時地勸我吃點東西。

他的想法是,不管怎麽樣,都別餓著肚子。

我罕有地沒有理會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八達木離開了洞子,再也不見蹤影。

我苦笑,沒想到他也離開了我。

難道世界都拋棄我了麽?

盤坐在洞子裏的我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又一張的笑臉來,有林齊鳴和朱雪婷的,還是張勵耘、小白狐兒、布魚、白合和董仲明的,以及小顏師妹、師父、李道子……

在這並不算長的時間裏,我似乎看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兆頭,通常隻有臨死之人,方才會發生的事情,此時此刻,卻在我的頭上演繹。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突然聽到了八達木狂喜的聲音:“阿諾恩人,阿諾恩人,有救了!”

八達木?

先前因為他離開而小小傷心的我情緒頓時恢複了一些,抬起頭來,朝著洞口望去,卻見身材魁梧的八達木艱難地爬進洞子來,衝著我說道:“阿諾恩人,我找到法王了,你快出來,快出來迎接他老人家!”

法王?

聽到八達木的話語,我又想起先前的諸般傳聞,心有疑惑地緩步走出,瞧見在洞口處,確實真的有一個紅衣喇嘛在。

這個紅衣喇嘛雙眉倒掛,一直平齊嘴角,麵容枯槁,衰老得不成模樣,渾身瘦得皮包骨頭,不過一對眼睛卻晶亮無比,璀璨得宛若星空,而讓我疑惑的是,這個人渾身朦朦朧朧的,虛虛實實,讓人看不透徹。

雖名法王,不過對方卻十分的有禮,見我出來,卻是向我行了一

個佛禮。

我慌忙回禮,而那法王則伸出手來,在八達木的頭頂上摸了一下,口中似乎說了一句祝福的話語。

一直處於悲傷之中的八達木此刻卻露出了純真的笑容,連忙點頭,然後抱著那根骨頭棒子,跑去外麵放哨了。

法王待八達木離開,衝著我微微一笑道:“貧僧法號寶窟。”

“陳誌程!”

我不卑不亢地說著,卻沒想到這寶窟法王毫無意外地點頭說道:“我聽過你的名字,黑手雙城來著嘛,對不對?”

我的腰間猛然一挺直,瞪眼說道:“上師是外麵來的人?”

寶窟法王不急不緩地說道:“事實上,我是受人所托,過來找你的。”

受人所托?

我的心中一陣按捺不住的狂跳,不過為了確認身份,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上師說的是哪位?”

寶窟法王也不隱瞞,點頭說道:“洛東南的弟子,姓許;另外你們宗教局的大頭目也給我打了招呼。”

我這時方才安心,朝著寶窟法王深深行了一禮,表達謝意。

然而寶窟法王卻伸手將我給攔住了,平靜地說道:“現在就謝,為時過早。事實上,我能夠幫你的不多,甚至都沒有辦法將你給帶出這個地方去……”

我心中一震,激動無比的心情終於回歸平靜,這時方才發現這寶窟法王的手,是如此的輕。

摸到法王這幾近虛無的手,我渾身一震,詫異地喊道:“法王,這不是你本人?”

寶窟法王點頭說道:“對,這不過是我的佛魂行走而已。”

佛魂行走?

我的心一陣冰涼,所謂佛魂行走,用道家的術語來講,其實也叫做神遊,就是通過神魂離體,將意識投注於某一地,宛如親臨一般,所謂的“意搜海內,神遊八方”,便是如此。

但所謂的神遊,其實不過是一縷意識飄動,根本不會有太多的力量存在。

也就是說,我根本不能指望麵前這位寶窟法王能夠幫著我,去將被俘的林齊鳴、朱雪婷給救出來。

寶窟法王瞧見了我難以掩飾的失望,並不介意,反而是笑了一笑,隨後對我說道:“你也別著急,把你現在的情況,跟我大概地講一下吧。”

若說不著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寶窟法王是我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也不敢放手,當下也是講我目前的處境,給他講明。

寶窟法王在來的路上,其實也跟八達木有過一部分的交流,此刻聽到我的講述,卻也了解了大概的情況。

聽完之後,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而是平靜地問我道:“也就是說,目前的你身體受到了太多的傷害,根本沒辦法動武,而你的同誌,再過一夜,就要被處決天祭了,對吧?”

我連忙點頭,一臉期冀地問道:“對,不知道上師可有辦法破解?”

寶窟法王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沒有。事實上,即便是你沒有受傷,恐怕也不是那阿摩王的對手。”

聽到這般喪氣的

話語,我的心頭一跳,忍不住哼聲說道:“那也未必。”

寶窟法王的話語讓我失望不已,滿心的期待被一瓢冷水澆下來,實在是有些難過,而他聽到我這帶著情緒的話語,卻也不介意,沉聲跟我分析:“我知道你不服氣,不過你可能對阿摩王並不是很了解。”

我說道:“願聞其詳。”

寶窟法王說道:“你或許已經知道了阿摩王的真實身份,不過卻不知道他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說道:“是那血池,讓他魔化了,對吧?”

寶窟法王點頭說道:“是,又不是。多難往生罪惡池,曾經是茶荏巴錯妖魔王朝最根本的地方,也是當年格薩爾王率領軍隊魔化的重要罪魁禍首,相傳這池子能夠通向六道輪回之地,由奎師那的守護靈鎮守。阿摩王之所以能夠如此厲害,是因為他獲得了奎師那守護靈的認可,成為了它在此間的代言,也成了不死的存在。”

“不死的存在?”

我咀嚼著這幾個字,而寶窟法王則認真地點頭說道:“對,也就是說,你即便是拚盡全力殺死了阿摩王一次,他依舊還會在血池中重生,生生不息,直到最後,將你給消滅。”

聽到寶窟法王的話語,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與黃文興的交手。

他當初之所以背叛,除了因為黃養神之外,也是向往著這種生生不息的輪回生命。

隻可惜他最終失敗了。

盡管知道寶窟法王說的並不會有假,不過我還是僥幸地探討道:“如果我們在殺死了他之後,將其神魂給拘禁住,是否會阻止他的重生?”

寶窟法王搖頭說道:“你想得太簡單了,實際上,我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阿摩王的本體,其實一直都在血池之中,從未有離開過。”

啊?

我詫異萬分,竟然是這樣,這也就是說,不管我如何斬殺,都傷不了阿摩王的半根毫毛,因為那些根本就是他無窮無盡的分身而已。

克隆人麽?

我渾身發寒,這時方才感覺到了剛才寶窟法王說我即便是狀態全滿,也殺不了阿摩王的意思。

但是,如果我不是以殺死阿摩王為目的,而是毀去那血池呢?

寶窟法王依舊還是否定:“不行,多難往生罪惡池乃神跡之物,裏麵有著最為穩固的法陣和材料,是無法用人力摧毀的,當年天神轉世的薩格爾王都沒有能夠做成這件事情,對此也無可奈何,唯有將其封印住。至於你,就別想了。”

被人活生生地鄙視,這當真是一件難受的事情,特別是我。

不過此時此刻,我又實在是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

說到這裏,我心中不由得一陣煩躁,悶聲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叫我怎麽辦?”

寶窟法王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陣詭異的笑容來,對著我緩緩說道:“世間事,總不會無路可走,此事對於別人,或者是千難萬難,但是對於你來說,卻也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唯一的問題在於,你是否有勇氣,敢於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