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陸左,我們是豐都縣公安機關的工作人員,我們懷疑你蓄意行凶殺人,犯殺人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二百三十二條、刑事訴訟法六十一條,我們決定對你實施拘留。請簽字!”
為首的一個中年警官麵無表情地念了剛才的那一段話之後,將拘留通知書拿給我看,然後將筆交給了我。
我看了一下上麵的內容,見到是關於黃鵬飛之死的事由,不禁得冷笑。
剛才我並沒有反抗,而任由他們將我給銬起來,但是若沒有一個理由,這五個人便想將我給帶走,實在是有些拿我當小孩兒哄了。休息室裏除了我、雜毛小道之外,還有楊操、青城二老、李媛還有劉思麗,以及其他幾位參與行動的人員,他們見到此番變故,紛紛都圍了上來,查問緣由。
雜毛小道自然是義憤填膺,伸手攔在我們前麵,不準這些人動我,青城二老和楊操也圍住了這幾個大蓋帽,責問他們,說這件事情,我們上麵的人,知不知道?
見到自己反被圍住,那個中年警官不由得苦笑,說各位,我們這次過來,還是受到你們局的領導委托,並非是我們故意惹事。一切緣由,你們上麵的人自然會過來跟你們解釋的。他的話剛剛說完,休息室的木門又被推開,趙承風的秘書朱國誌,領著一個頭發斑白的老道士,走了進來。
見到這個老道士,本來都準備擼袖子開打的雜毛小道立刻收斂起凶悍來,恭順地上前作揖,說道:“茅師叔……”
他平日裏是個非常能夠言語的人,結果到了此刻,竟然憋出了半句話,便再無聲息。
那個老道士身形矍鑠,三縷飄逸的胡須,著青灰色道袍,踩黑色布鞋,右臉頰處有一顆肉痣,上麵有稀疏幾根黑毛,臉頰瘦而狹長,看上去顯得有些刻薄。雜毛小道口中的茅師叔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站停下來,輕描淡寫地說:“這位居士,你既然已經被我師兄逐出了門牆,便不用再以這稱呼,問候於我,若是方便,叫我一句茅老道,我便也聽得過去了。”
這個茅老道有一種淡淡的裝波伊風範,但是雜毛小道所有的鋒芒頓時就收斂起來,再次長躬到地,說不敢。
茅老道不再看他,而是與朱國誌走到了我的麵前來。
朱國誌跟楊操以及青城二老解釋,說陸左涉嫌殺害局內同事黃鵬飛,此事在經過了一個星期的調查,並得到了洪安中處長、白露潭等人的重要口供,基本已經得到了確認,所以趙副局長才將此案轉呈當地公安機關,由他們主導,而我們協助,一同追查。請大家不要誤會——我們是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的,請要相信組織嘛。
楊操和青城二老顯得十分詫異,不敢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最終還是散開來。
楊操抓著我的胳膊,緊緊地,他低聲告訴我,說陸左,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對不對?
聽到他的話語,旁邊的那個茅老道冷哼一聲,吹著胡子說道:“一個來自苗疆的窮小子,整日玩蟲養蠱,跟小鬼妖怪打交道的家夥,這樣的歪門邪道,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楊操正想反駁,朱國誌適時介紹,說這是茅山宗話事人楊知修老先生的首席代表,茅同真茅道長。
楊操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眉毛一揚,拱手為禮後,退在一旁,不再說話了。
茅同真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說就是你,殺了鵬飛?
我心中已經有了無限的憤怒,萬萬沒有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在此刻反轉,我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到來了,而在我背後捅刀子的,居然就是我以前在集訓營中多有照料的白露潭。那個女人,竟然成為了我殺黃鵬飛最重要的人證,如果不是她提出了非常不利於我的口供,想來我是不會接收到這一張拘留通知書的。
難道她真的就是黃鵬飛的女人不成?落花洞女,不是要保持貞潔的麽?
真正到了這一個階段,想來敵人早就已經網羅好了大量置我於死地的所謂證據,準備撕破臉皮了。
在我麵前的這個茅老道,氣守內裏,神遊太虛,眉揚鼻方,儼然是可以比肩張大勇那個級別的道門高手,在他麵前,青城二老都還算是次一級的後輩。我想到楊知修派這麽一個人過來,必定是不放心西南局,擔心將我給走脫了。瞧他眼中的那隱隱期待,我隻怕我這邊一反抗,他必定會名正言順地以我拒捕為由,將我當場擊殺。
是的,刹那間,我突然感到一股殺氣鎖定在了我的眉心處,鑽心的疼。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雜毛小道,以及窩在角落的虎皮貓大人,前者眉頭緊皺,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著什麽,而虎皮貓大人,則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反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在拘留通知書上麵簽了字,然後將脖子上麵的槐木牌、內兜裏麵的六芒星精金項鏈、震鏡、束妖索以及其他零碎寶貝兒,都掏出來,遞交到了雜毛小道的手裏,讓他幫我保管——我的手段,對方差不多都已經知曉了,留在我的身上,反倒不安全。
朱國誌看到我掏出來的六芒星精金項鏈和震鏡,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咳了咳,說這是證物,是要沒收的……
一直在控製自己憤怒的雜毛小道聽到這句話,終於忍耐不住了,一把揪出朱國誌的衣領,厲聲罵道:“你媽比的再說一句話?信不信老子宰了你這小白臉!“
雜毛小道突然的爆發,嚇了朱國誌一大跳,他的臉一下變得慘白,色厲內荏地說你要幹什麽,你要幹什麽?
旁人紛紛上來勸慰,而茅同真老道則冷冷地看著,事不關己,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楊操他們勸了好久,雜毛小道這才鬆開朱國誌的衣領,把我的東西收好,頭也不回地衝出了休息室,將門使勁兒一摔,震得房間和走廊裏,轟的一聲,差點摔爛。
虎皮貓大人不屑地罵了一聲儍波伊,跟著雜毛小道一同出去了。
我知道,他兩個離開,肯定是去找大師兄給我想輒了,所以並沒有太過於擔心。那個中年大蓋帽見有朱國誌和茅同真老道罩住了場麵,頭一揚,說帶走,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家夥立刻上來推我。我冷笑,說客氣點,不然……這話還沒有說完,額頭便如同僵屍一般,被貼上了一張暗黃色符籙,立刻感覺腦子和身體裏所有的東西,都隔絕起來,跟肥蟲子也失去了聯係。
茅老道也在冷笑,說我茅山屹立千年,倘若連你這小小蠱術都抑製不了,那可真的是太可笑了。
很快,我的頭上被套上了一個紙殼袋子,黑色的,就像香港TVB劇裏麵的一樣,給押出了休息室,一路有人引導,然後上了車,耳邊一直都是嗡嗡的響聲,左轉,右轉,大環圈……這是司機故意開的,應該是試圖甩開有可能的跟蹤者。旁邊人都不說話,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我又被引導著下了車,不知道到了哪裏,但是從身後傳來的沉重鐵門開啟和關閉的聲響,應該是某一處監獄,或者看守所。
所有的都隻是猜測,因為我的頭被緊緊罩住,看不見什麽。與肥蟲子失去聯係的我,似乎也失去了方向感,黑暗中,讓我有些恐懼,又有些擔憂,當然,剩下的全部都是惱恨,亂七八糟的猜測,什麽心事兒都有。
隨著一道道鐵門的關閉,我聞到空氣中有股發黴的氣息,腥臊,陳腐,以及地下室那種特有的氣息。
最後,我又跨入了一道鐵門,有人在我背後一推,說老實呆著,然後另外一個人把我反拷在一根鐵管子上,一道沉重的鐵門關閉,整個世界就靜了下來,沒有人,沒有風,四處都是黑暗,我頭頂的紙殼袋子沒有取下,額頭的符籙也沒有,我試圖站起來,但是那管子並不夠高,隻能躬身半蹲,而我試圖坐下,發現地上很潮濕,而且有腥臊的尿味,難聞得要死……
我唯有半蹲著,屁股濕漉漉的,天氣已經進入了寒冬,過一會兒,我渾身的熱量便開始散失,而無邊的黑暗,以及失去肥蟲子感應的孤獨,讓我開始變得暴躁起來,大聲叫罵,然而卻沒有人理我,聲音在房間裏回**,四麵都是鐵牆。
我吵累了,便歇著,聽著自己心髒挑動的聲音,越來越大,不一會兒,蔓延到了整個天地。
嘭咚、嘭咚……
我不知道在這小黑屋子裏待了多久,思緒紛亂,一會兒痛恨白露潭,一會兒又猜測到底誰在聯手謀算我,一會腦子放空,什麽也不想。到了最後,我開始凝神,然後按著山閣老的心經,將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我知道,有一場險惡的仗,在等待著我,我要留一些體力。果然,很久很久以後,鐵門吱呀一聲響,傳來了一個聲音:“帶他出來……”
我渾身一激靈,這聲音的主人,是張偉國那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