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祭

自小橘的喪事後,賀茂光榮就像變了個人,一直把自己悶在家裏,閉門不出。

橘家雖人人痛不欲生,卻並未怪罪於光榮。

畢竟小橘的死終因失足所致,何苦對一個孩子橫加指責,更何況事已至此,追究是誰的責任已於事無補,小橘更不可能活過來。

真信隻能將此事歸結於宿命,奈何女兒命薄至此,每每憶起往昔,不禁內心絞痛。橘氏夫人自從暈厥之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整天以淚洗麵,夜不能寐,昏沉度日,以至於病倒。

舊痛未消又添新愁,真信無暇處理工作,隻得辭去朝中職務,在家專心照顧妻子。

吉昌隻比小橘大兩歲,幾個孩子是從小到大的玩伴,沙羅過世時他還小,幾乎沒有什麽印象。此番變故可謂是親身經曆,令他不由得感慨生死無常,不勝悲慟。

落日煙華,瑟瑟秋風。

夕陽的餘暉下,陶妖逆光而坐,信手撫琴。

暗香彌漫在空氣裏,細細軟軟,飄渺若煙,輕盈若絮。

泰山府君循聲而去,泠泠十二弦,陶妖彈奏的手法帶著明顯的生澀,一看便知是新手。

琴聲雖遠不如高山流水般境界高遠,卻如雨落天際、深澗幽泉。

不多時,一絲擔憂隱約染上他的耳鬢眉梢。

這是神殿每一任的大祭司必會的琴曲,名曰“安魂祭”。

盡管如此,這曲子卻鮮為人知。

因為“安魂祭”撫慰的亡魂可免受輪回浮屠之苦,往生極樂,但彈奏起來需要極耗費靈力,撫琴的人往往一曲下來元氣大傷,除非是國殤,否則沒人會冒著耗盡靈力的風險彈奏。

不用想,泰山府君深知小妖的用意。

身體剛恢複便大費靈力,該說這丫頭心性純良,還是說她傻呢?

思緒翩然間,弦上纖指一抹,複又一挑,宛然間,曲落聲散。

疲憊地抬眼,但見晴明一襲清影寥寥立於麵前,陶妖不禁拉下臉:“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

“你的臉色不太好……”泰山府君用的是陳述句,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不勞您記掛,我的事與神君大人沒有半點關係。”陶妖的語氣亦是淡淡的。

泰山府君譏諷地笑道:“你的生死當然與我無關,但你若想強行改變誰的生死可就和我有關了。”

“生死有命,我無力改變,不過是想盡一點心罷了。小橘的命在你眼裏當然不值一提,但對於她的親人和朋友而言,則是無可替代的存在……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人類的感情你不會明白的。”

“你冒著氣力衰竭的風險為一個死人做安魂祭,在我看來就是愚蠢至極。”麵對陶妖的冷言冷語,泰山府君很不痛快。

不知為什麽,這個傻女人不僅對他這位神君沒有半點敬畏,反而一再激怒他,一再挑戰他的權威。

陶妖偏過頭,不再言語。

在她看來,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七情六欲,否則就是神了。因此,跟一個神爭論這些問題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