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半頭白發,一行血淚

西冥帝國有座天山,又稱聖山,域內高山林立,美景無數,諸如五十盤天懸泉飛瀑天樓浮空會仙瑤台,其中天山最高三峰並起插雲寒,萬仞層冰鏤玉龍,長春真人遊於此地曾作下廣為流傳的《宿輪台東南望陰山》,其中一句“雪嶺界天人不到,冰池曜日俗難觀”說的正是天山隗景天池,被天下修仙人美譽為王母瑤池。其實天山能被世人視為仙地,隻因天下八大道門之一的天山派就在於此。

天山十九仙窟,每一仙窟有天山派弟子隱居修煉,分十九窟主掌管,各窟主傳承一劍,所以有天山十九劍之說。十九仙窟以天池鏡閣為尊,天山派掌門便坐鎮於鏡閣之中。

在天山擎天三峰之上,冰風飛捲,一個由天藍色元氣凝聚而成的巨大符文球懸在高空,中心一白衣身影負手而立,天藍長發靈動,自有仙人氣質,神俊不俗。在他對麵兩三百丈開外,另有一身影淩空站立,桃花大氅醒目飛揚,正拿起酒葫蘆酣暢豪飲一口,當此人將酒葫蘆別回腰間時,一聲酒嗝響如雷動,引得高空中的罡風混亂異動,震落多處山尖冰川,而此人信手用食指拭去掛在唇角的酒珠,彈在身前半空,名劍符魂道迅疾出鞘,劍尖拍在晶瑩酒珠的刹那劍身上符文閃動,而小小一滴酒珠這時竟如煙花綻放,一個個光點落向下方,待看明白了,竟是各自直奔天山各處湖泊。

在三峰之一的仙簪峰頂,有個白衣飄飄的女子撐碎花油紙傘而立,腿長超出凡人的比例,嘴角驀然揚起笑意,望著空中深愛之人的半頭白發,思緒回到得知掌教師兄仙去的那日,這個瀟灑不羈的男人竟哭得像個孩子,一夜間半白頭。在她前方崖邊,一個身旁插著魔刀的黑衣男子席地靜坐,專注的望著高空的對決,猶如一尊石像。

每一個光點落在湖麵都激起形如符文陣的漣漪,轉眼間,每個湖麵都出現符文陣,緊接著一根根汲湖而起的水柱帶起符文陣如龍般聚向高空,場麵十分壯觀,隻見數十根水柱匯聚成一柄形如符魂道的巨水劍,直攻向符文球。

符文球內的藍發仙人平靜道:“你除了境界之別還有什麽與仙尊不同,居然動用天山的聚靈之水,好一招借花獻佛。”

說罷他雙手開始結印,身上驀地爆發出連續不斷的符文,這些符文融入符文球後,使得後者愈發藍光照耀天地間,符文球不斷旋轉變大,若蒼穹有月,足可一較大小。巨水劍轉瞬即至,劍尖頂在符文球表麵試圖突破,卻被符文球水磨般阻擋。

“破!”

慕天劍指對敵的天山掌門太陰宮上。

巨水劍爆發出破天巨物的浩大氣勢,嗡聲如悶雷動,逼得符文球縮小不少,太陰宮上當即劍指點眉心,帶出一字金光咒文打入符文球,頓時逆轉了頹勢,符文球竟開始磨去巨水劍的劍尖!

有雨水從天而降,籠罩三峰區域,落在仙簪峰那柄油紙傘上,雨天倩影,畫麵很唯美。

巨水劍最終與符文球勢均力敵,彼此以一同耗盡收場。

慕天又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看似方才一劍風輕雲淡,並未損去多少元氣。

“這一劍你太不厚道了吧,不如等你渡劫了,展示出你真正的仙尊修為,你我大戰一場?”太陰宮上氣息平穩,也未盡興。

八卦山色劍仙趕忙擺擺手,回道:“這就免了,這趟咱們就是切磋切磋,要是拚個你死我活的多傷情麵,至於剛才的一劍借了你們天山的靈氣,對於你們天山來說,隻不過是九牛一毛的損失,你也別忒小氣,主要是我娘子覺得天山峰頂下場雨會更美,所以才如此為之。要不然我回八卦山扛幾棵桃樹來種到天池,補償你們的靈氣,可好?”

太陰宮上苦笑不語。

半晌後,太陰宮上疑問道:“其實我現在還很費解,為什麽最怕麻煩事的色劍仙會特地為了一個後輩不辭辛勞,算日子你我已經比試了五十一天,這後輩雖然開了陰陽眼,但隻是單眼,這等資質,別說是在陰陽氏,就在我天山兩隻手的弟子都能找出,你又何苦來哉。”

“反正你又不虧。”慕天轉過臉,俯瞰三峰之首的南孤峰,上麵站滿了天山派的弟子,烏泱泱一大片,跟仙簪峰形成強烈對比。世上站在頂端的兩位符修仙人對決,在一瞻風采的同時又能盡窺符修的巔峰奧義,如此對修煉三生難遇的裨益誰願錯過。

慕天正了正神色,心忖這天山掌門還真看走眼了,認真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他叫烏鴉,太陰,請記住這個年輕後輩的名字。”

太陰宮上輕笑,看不出是恥笑還是認同,說道:“新的大時代要來臨了,誰是過江之鯽誰有大造化又有誰能預見,說到這我記起一件事,大約半年前,我在昆侖帝國遇到了一個符修可能在你我之上的人,而且身份很不一般,竟是赤月真魔,本以為這世上除了萬印咒龍,誰還能讓你我望其項背,還真做了回井底之蛙。”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慕天跟眼前這老相識自然不必厚道。

“你啊。”太陰宮上笑著搖頭,眼神漸凝重,呢喃道:“那真魔說,魔神要降臨了。”

慕天對赤月魔教不陌生,知其詭異,這樣的預言之說的確是符合赤月的風格,故用手指揉著太陽穴道:“真要那樣的話,天下正道就又有一劫了,赤月三十六真魔七十二散魔本是一盤散沙,若在魔神的領導下聚合在一起,那還真難辦了,不過天塌下來壓死個高的,有中央雲界在呢,讓他們操心就是。”

“娶了個媳婦,你還真變了呀。”太陰宮上感歎不已,一時碎碎念起來。

他繼續說道:“這個世道要變了,天地變無妨,人變就是作死。近來那雪湖宮滅了天庭山,還想滅絕昆侖奴,不知道裏麵有沒有中央雲界的意思,但在這樣的多事之秋,中央雲界還興師動眾去掃平妖界,真不知他們在下怎樣的一盤棋。”

慕天笑道:“你在西冥帝國偏安一隅,對這世道倒關心,是怕天山派到時成了中央雲界的一枚棋子?”

身為掌門,關心一門興衰自然是頭等大事,太陰宮上不置可否,“若天山派成了棋子,那你們赤陽門也好不到哪去,話說齊掌門這一去,赤陽門偌大的擔子就由你一人來扛了,八荒劍塚來取桃神劍的時日應該不遠了吧?”

“不遠了。”慕天說著目光眺向北方,那裏有他的一個師侄,赤陽門未來的希望。

上空打累了的兩位在閑聊,仙簪峰上的夜無寧則念起了縹緲峰,方晉元雖在情急之下受命成了玄月宮宮主,但以方晉元的心性,加上繼承了她散去的修為,定能勝任宮主一職,她最放心不下的當是素影,在生命中遇上宗陽,對素影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其實對於素影她心中一直有個人選。

慕天忽然飛回仙簪峰,替夜無寧收起油紙傘,因為下過“一場雨”,四下溫度驟降不少,慕天將桃花大氅披在了夜無寧身上,後者含情脈脈的注視著摯愛之人的臉龐,對於素影的憂愁頃刻釋然了,隻要有一個情字在,不求天長地久隻求轟轟烈烈。夜無寧伸出手為慕天理順夾雜白發的長發,這些日子除了在天山對戰,慕天帶著她雲遊了天下各處美景,這讓她更加體會到繁華隻是過眼雲煙,兩個人能日日相守在一起才是真,心在人在,何處不精彩。

慕天微笑著轉身,他多想讓這一刻永恒,但這輩子還有些事必須盡力去完成,等到了那一天,他就跟夜無寧歸隱山村,他做村婦她做村婦。慕天走到烏鴉身旁,問道:“要這般拚命麽?”

烏鴉明顯強穩住氣息回道:“我要追上大哥和元賁,為此我可以賭上任何東西。”

“我陪你。”慕天豪言道,兩眼望向空中的太陰宮上。

“嗯。”

烏鴉點頭,陰陽眼正流著鮮血劃在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