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沒有配合，給他們下跪、哀求，總之逃了過去。”雨荷強忍著心裏無邊的恐懼和酸楚，接著說：“大概我懷孕後那個醫生動了惻隱之心，他竟沒有打下那一針。注射進我身體裏那些讓我瘋癲的**也被他偷偷減少了。孩子因此可以在我肚子裏一天天長大。我清醒著的時候，竟然能摸到自己的肚子有點鼓了。”
“然後，朦朦朧朧的感覺他……他會動了，踢了我。”雨荷說到這裏時，手下意識撫向自己的小腹。
那裏曾經存在過一個鮮活的生命，在這一刻，她能清晰的感知。她深深蹙眉，淚無聲滾落，劇痛就在這一刻襲來，心像被集中力量朝不同的方向撕扯了，痛……卻喊不出口。
情緒已不再她所控製的範圍，雨荷哽咽著幾乎一字一頓：“很奇妙，真的很奇妙的感覺。我甚至能知道他在我身體裏蜷著的模樣，我教他叫……‘媽媽’……”
冷非凡聽著，動容。伸手，用掌心手背幫她擦拭，卻怎麽也擦不盡這淚。他的心就快被這酸澀的淚淹沒，呼吸困難。
可是，她還在說：“後來那個經常抽打我的女人又來了。這一次，我的意識竟異常清晰，我甚至能看清她旗袍上大朵大朵瑰麗的花。太久太久的意識迷離，這一刻的清晰讓我興奮。可不知怎麽回事，我竟脫口叫了一聲‘伯母’？”
“我對麵走來的女人忽然停了腳步，原地站了一會兒果斷退後、退後、退到我隻能看清她輪廓的地方才凶狠的斥了我一句：我看你是想死！”
“然後，她就真的想讓我去死。逼我自殺，我不肯。她就打我，拚命的抽打。我再有意識的時候，是聽到那個男醫生在跟她談條件：以命換命……肚子裏的孩子打掉，放我走。”
“非凡，你知道嗎？在那之後無數個噩夢的夜晚，她最後一次抽打我時的感覺，是我最幸福的。你完全想象不到，以承受傷痛的方式，和孩子同呼吸共命運的感覺有多美妙。那是我最後一次保護它，用鮮血和生命……非凡……我其實勇敢過，對抗過，可是……可是最後我還是可恥的妥協了。”
“孩子從我身體裏被排出來的那一刻，我就瘋了。之後的事我無從判斷到底發沒發生過，但卻時常在我腦子裏形成噩夢。夢裏我廝打著一個孩子。掐著他的脖子聽他慘烈的哭聲。然後旁邊有人告訴我：曲雨荷，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的。你要記住！冷非凡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原諒你。所以死都別想再去見他……”
雨荷講述到最後的時候，已經不肯再睜眼。
故事太殘酷，她寧願當這些依然是噩夢。驚悚過後，夢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冷非凡懂。
所以偎著被子抱著她，一下一下哄她入睡。在她耳邊一句句安慰：“睡吧寶貝，噩夢就要過去了。別怕，你的臭蛋就在這裏。”
雨荷這時倒緩緩睜開眼來，她一雙大眼睛水霧朦朧，就那麽迷蒙的看著他：“非凡，你會不要我嗎？”
她哽著聲音說。內心深處的煎熬著的恐懼，她到底是問出來了。
冷非凡將她抱上來一點與自己麵對著麵，故作輕鬆的“嗯”了半分鍾，然後調皮的說：“如果兩分鍾之內你不睡著的話，我考慮考慮你的提議。”
雨荷抿唇笑了。眼裏的淚湧出來，她不管不顧的貼進他的脖窩。絲涼的小手捧著他的臉，呢喃：“你不要我也沒關係，我會跟著你的。不管以什麽身份！不管你要怎麽對付我。愛我，或者報複我，我都決定要跟著你。”
冷非凡的雙眼不受控製的一熱，有淚猝不及防從眼裏滑出來，他連忙假裝無意識的抹掉，然後在她臉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下，警告：“再敢說這種讓人聽了心疼的話，我真打你了啊。”
雨荷很聽話的搖頭，轉而又覺得不對，傻傻的點頭。
她終於在他溫情的安慰裏終於穩穩睡下。
冷非凡起身，豎在她的榻前，從未有過的複雜心緒像滾滾浪潮撲打著他。
他從不曾想到過，雨荷在他離開之後竟承受過那麽慘痛的折磨。他的愛人、他的孩子……那些人的目標難道是他嗎？可這麽多年，為什麽又藏的那麽深，並且恐嚇她不要說出去？
顯然，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一切的責難卻都由她來承擔了。
冷非凡痛而理智的分析。
那麽……伯母……
雨荷的第一感覺也是繼母嗎？
冷非凡寒眉深蹙，默默咬牙。他當然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呢？他陷入深深的掙紮。
深夜，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溫柔至極。冷非凡一夜無眠，矗立在雨荷的枕邊。如此這般護著，他才心安。看她睡夢中時而蹙眉、時而嚶嚀就知道她的夢裏依然不平靜。
他心疼的看了一會兒，抬目，望向深沉的夜空，眼裏的流光漸漸森綠……
……
顧彥青是第二天把查到的“發件人”帶過來的。竟然是莫如雲。
她被帶到冷非凡麵前是自己還是一臉茫然：“冷……冷總？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見到您，不知道……”
“這個快遞是你發過來的嗎？”冷非凡並不想聽她廢話。一邊問，隨手將那隻已經破敗不堪的塑膠娃娃和它的外包裝扔到她麵前。
莫如雲尤自心驚了一下。她默默撫了撫心口……
她和顧彥青從未有過交集，認得他也隻是從財經雜誌封麵和媒體上，以及上流社會對他的傳聞中。他能親自出麵帶她來見冷非凡，莫如雲早就料到不會有什麽好事。
她像早有準備似得，並不那麽慌張。緩緩蹲下身來撿起那個娃娃和包裝盒仔細辨認了一下，點頭：“是啊。可是……”
她蹙眉起身，詫異的問：“怎麽會變成這樣了？雨荷姐姐不喜歡嗎？”
冷非凡二話沒有，也不知道那股氣兒縷不順，甩手一巴掌揚到她臉上。“啪”的一下，好清脆的一聲，震驚了在場的顧彥青。
顧彥青一直以為冷非凡比他更優秀的一點是他從不打女人。可眼下，他不得不重新刷一下對他的認知了。
莫如雲被打的臉重重的甩向一邊。半天才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轉頭回來，驚悚的看著眼前這個她一直仰慕有加的男人。
冷非凡並不看她，打完他直接走到窗邊站著，沉了沉氣息才問：“你的目的？你的動機！背後指使者是誰。說出來你會少受很多苦。”
他煩躁的不想知道過多的細節，隻想知道罪魁禍首是不是他心裏猜測的人。可是繼母竟然和莫家的人聯手了嗎？這太匪夷所思了！
莫如雲捂著已經紅腫的右臉，兩眼含淚：“我不知道冷總在說什麽，我隻是給雨荷姐姐寄了一個生日禮物而已。她的生日快到了吧？我們小時候關係其實挺好的，但是自從有一次我到她家裏做客，弄壞了她唯一的玩具娃娃後，她就和我疏遠了。之後也再沒交集。這次莫氏大難，我爸爸說雨荷姐姐為我們家出了大力氣，我們自當重重感謝的。我這個人生性笨拙，不知道如何討人歡欣，思來想去覺得或許解開這個疙瘩，雨荷姐姐可以重新接納我。我不知道這竟然還犯了她的忌諱嗎？”
莫如雲說的委屈極了。
“你哪裏來的地址？”
“……”莫如雲這下語塞，她猶豫的好一會兒，才膽戰心驚的承認：“我賄賂了盛世的秘書處，從那裏得到的。”但她旋即又解釋：“我就是想和雨荷姐姐走的近一點而已。莫氏現在已經風雨飄搖，我爸爸也年事已高，膝下就我這麽一個女兒，成不了什麽氣候，隻想找個靠山靠一靠。雨荷姐姐就要嫁入冷家，對於我們來說，她就是大樹，就是最近的靠山啊。”
顧彥青冷眼看著，猜不出她話的真假。冷非凡背對著她，本能的認為她在編故事，隻是，他也聽不出這天真的近乎幼稚的故事有何破綻。
莫如雲隨後被帶回去。四個小時的航程，她一言不發。一路的思緒都定格在那個被踩踏過的塑膠娃娃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疼讓她眼裏凶光畢露。
出了機場，那輛熟悉的紅色轎跑果然停在路邊。她兜著口盛怒走過去，蘇沉沉從後視鏡裏看到她，勾唇笑著下車迎上來。隻是當她走近，半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結結實實挨了莫如雲掄圓了胳膊的一巴掌：“蘇沉沉，蘇大小姐。”一口怒氣她憋了快一天，這下總算發出去了。
“我莫如雲從小到大隻有打別人的份兒，今天卻因為你挨了冷非凡一巴掌？我不管你和曲雨荷什麽仇什麽怨，但是咱們說好了是‘合作’，共同清理走冷非凡身邊的垃圾，以後誰能上位，我們各憑本事。”
蘇沉沉保持著被她打後的姿勢，忍怒聽完她冷傲的說明，反手也掄了一巴掌，精準的又打在了她的左臉。
響亮的巴掌聲讓她心頭舒服些之後，她才開口，危危險險的點著莫如雲的肩膀，閑閑的說：“冷非凡的巴掌，你挨了就挨了吧，誰讓你對人家有所圖呢？我也不妨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