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繼母。冷非凡心情更加沉重。

楚蘭馨的身份以及她過往的一些經曆,蘇淺溪已經在臨死前都告訴他了。這一刻,他麵對的是繼母的親生女兒,自己的心頭摯愛。如此糾結的關係裏,他仍要裝作渾然不知來蒙蔽周圍時刻盯著他的眼睛……

昨晚的後來,當蘇沉沉和曲東明被來曆不明的人帶走、旺虎他們追出去之後,大雨中又來了一個人。

是逸風。

原來,他一直都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釣魚計劃”、趙誌明、致幻劑、蘇家……這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而他查到的顯然比冷非凡知道的更深刻,尤其是他帶來的另外兩個消息,更是讓冷非凡陷入糾結的兩難局麵。

第一、楚蘭馨一直在籌謀將莫氏連根拔起,但她絲毫未決境外的喬克已經默默盯上了她,一旦讓他們察覺她就是多年前莫鬆亭的未婚妻,那些人必會對她痛下殺手。

第二、喬克的胃口絕對不隻滿足於區區莫氏,他貪婪的黑手已經伸向了盛世。盛世內部很難說有沒有他的眼線。

隨後,逸風老辣的說了自己的計劃:暫且瞞住楚蘭馨,讓她依然和莫氏的人接觸,該做什麽還做什麽。以免跟她說的多了,她做起事來慌張露馬腳。逸風雖然跟著楚蘭馨二十多年一直是她的下屬,但很多時候,他更像是她身邊的守護者,多次九死一生的境遇都是他暗中化解的。

另外,他建議冷非凡暫時放走雨荷,以免她被喬克的人當成目標盯上,拿她做餌或者籌碼對盛世不利。

冷非凡知道自己,一旦誰拿曲雨荷來跟他談條件,別管什麽他都會毫不猶豫答應的。可盛世和曲雨荷兩者不能兼顧的時候呢……

所以昨晚,是他人生中無比煎熬的一夜。

終於抓到了傷害雨荷的人,他以為事情總算要結束的時候,蘇淺溪跳出來告訴他一切才剛剛開始。對於曲雨荷的傷害,才剛剛開始。

蘇淺溪不管是良心發現還是維護自己女兒,以自殺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卻留給了他更加深刻的顧慮。

而後是逸風,像是連續劇的續集一般,在他還沒平複好心情之時,揭開了這幕劇的番外篇。

冷非凡想到昨夜,腦子裏仍然是天旋地轉的。他到現在也沒完全理清楚自己該怎麽辦。

但他知道眼下,要將對曲雨荷的傷害降至最低。

所以他心急的又推了推手術室的門,接著勸:“雨荷,你先把門打開。任何問題我們麵對麵解決。這樣看不到你,我很心慌。”

“我不會再和你麵對麵了冷非凡。”雨荷絕望的一邊流淚一邊搖頭:“我們就這麽結束吧。這次,我不喊停,換你來,也算對你公平了。”

冷非凡出乎意料的冷靜,在再次聽到她表達要分手的意思的時候。

他腦子裏忽然蹦出當初她哭著求他“可不可以不結婚”時,自己憤怒的形象。

該是這樣才對啊,該是不擇手段也要留住她才對啊,該是就算要傷她也霸

道的以為隻有自己可以……才對啊。

可是,有了逸風的話,有了蘇淺溪臨死前的那個“故事”,冷非凡可恥的害怕了。這種恐懼似乎遲到了五年……五年前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會不知天高地厚的說“就算自己死也會護她周全”,五年後的今天,當他更加成熟、明裏暗裏的商業手段他信手拈來、更懂得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的時候,他膽怯了。

這份膽怯令他無奈。

因為他太知道,一腳踏錯,他將麵臨的是什麽。絕對不是現在痛苦的抉擇,而是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做任何決定的萬劫不複!

……

雨荷說了“喊停”之後,無論冷非凡再說什麽,她都不再回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僵持到第二天中午,手術室裏一刻比一刻更加安靜,這讓外麵的人都漸漸懸起了心。

無奈之下,有人提議從樓頂索降,通過手術室和旁邊走廊相連的半扇窗戶進去。

雨荷已經體力不支伏倒在地上。

冷非凡和一名專業索降人員進來時,看到她正蜷縮在門口。門上被她亂七八糟頂了很多東西上去,她仍然不放心的樣子,用後背抵著。

和平時她蜷著的時候不同,這一次,她雙手緊緊抱著膝蓋,把肚子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

冷非凡看她這個樣子簡直心如刀絞,連忙跑過去想將她抱起來,可即便是抱起來,她仍下意識的保持著那個姿勢,倔強又不可理喻。

她說她仍然接受不了這個孩子,但更加接受不了他被從她肚子裏拿走。所以即使暈倒,她也護著。

隨後進來的醫生看到地上這一幕也一麵心痛一麵感動。

助理走上前問:“手術……還繼續嗎?”

趁著人昏迷了,手術做起來沒負擔。

冷非凡半天猶豫,不作回應。商場上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的人,這一刻的糾結是無人能懂的。

身旁的醫生終於不忍心的猶豫著說:“或許……或許我們可以試試人工幹預……”

“什麽意思?”冷非凡一下子活了,他甩頭問那個醫生。

醫生是個很有經驗的婦產科主任醫師,他被冷非凡突然激動起來的情緒嚇了一跳,但很快平複下來,然後詳細的跟他解釋了國外成功過的、通過人工幹預、來隨時監控胎兒在母體內的生長情況,一旦發現有殘缺的苗頭,立刻通過宮內手術、或者其他方式阻斷那方麵的細胞生長。

但他也同時強調:“這一過程,母體要承受的風險是非常大的,痛苦也很大。”

冷非凡猶豫了,曲雨荷這一路走來所受的苦他連想都不願再想,現在他隻想用最有效的方式,讓她的痛苦降低到最小。

所以他連連擺手。

“冷非凡,你讓我試試吧。”雨荷沒有睜眼,頭依靠在他懷裏,虛弱的說。

她其實並沒有完全暈倒,隻是鬧騰了一夜加一個上午,低血糖頭發蒙才倒地的。

冷非凡搖頭:“不要試。結果是

未知的,但你要承受的痛苦卻是可以預見的。雨荷,不要在我心上拉刀子了好麽,求你。”

“我一定要試。這跟你沒關係。冷非凡,從我昨天知道自己發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和你分手了。”

“分手,你……幹嘛還要留下我的孩子?幹脆放棄他一身輕鬆的分!”他這句話帶著些隱忍的怒意,說的壓抑極了。

曲雨荷雖然堅持著分手,但在聽到他這樣不挽留的話時,還是心涼的直疼。

她忍了忍,沒能忍下眼淚,就隻好笑了一下說:“就當……就當我陪了你兩年,等了你五年,你付給我的分手費。這個孩子以後是好是壞,是正常是白癡,是缺胳膊還是少腿,都和你沒關係。你隻要放了我就好。放了我。”

冷非凡的心上像是被她的話噗噗噗的紮了無數個窟窿,呼呼的往裏灌風。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完全麻木了一般。隻是牢牢的,重重的抱著她。他甚至想在這一刻將她嵌進自己身體裏,這樣就不怕對盛世虎視眈眈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她造成傷害。

冷非凡沒有哪一刻如此恨自己。恨自己的身份、地位、權利、和錢。

……

蘇家的事,因為死了一個人,另外兩人失蹤,警察最終介入進來。

蘇淺溪死的時候冷非凡就在現場,所以作為目擊證人,他被帶到警察局講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中途蘇鴻帆意外趕來。更意外的是,他以死者親屬的身份證明冷非凡不會傷害自己的母親。所以例行錄完口供後,冷非凡摁了手印便很快被放回去。

出了警察局,蘇鴻帆叫住冷非凡。

冷非凡因他曾經直接參與殘害雨荷而無法釋懷,所以隻是停下來,並不看他。蘇鴻帆走上前,萬分抱歉的向他深鞠一躬:“對不起,雨荷的事。”

以前和蘇鴻帆相交的時候,他隻覺得這個男人脾氣好,隨性,沒有公子哥們的不羈和傲氣,他今天才發現,這種表麵上的好脾氣竟然透著骨子裏的無能。

他不相信一個大男人當初判斷不出傷害一個女孩的罪孽有多重,但他並沒有阻止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反而成了她們的幫手,這令冷非凡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更無法原諒。

所以蘇鴻帆的道歉,他並不接受。

而在警局的監控室裏,刑警隊長老潘一雙鷹眼正盯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技術員把畫麵切到兩人的側臉,仔細看了後,一臉疑惑的說:“沒有表演的痕跡。可是蘇鴻帆死了媽,怎麽反倒向冷非凡道歉?”

“所以才可疑。”老潘不動聲色說。

“走了走了,冷非凡走了。”技術員透過監視器看見冷非凡似乎並沒有接受蘇鴻帆的道歉,而隻是停了一會,就上車走了。

“要跟嗎?”技術員仰麵問老潘。

老潘揉了揉已經好多天沒刮的下巴,說:“先放放。就把這個案子當成普通的綁架案來辦。現在先全力搜尋蘇沉沉和曲東明的下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