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蘭馨心頭一顫,默默閉了下眼,老太太到底是精明了一世的人,一猜就猜到了重點。但她不能多言一句。不說,她頂多是猜測,而說出來,她就會陷入無盡的擔心中。

就像她現在眼睜睜看著女兒一步步踏入喬克布置的陷阱,已經夠她心焦。養子昨天又忽然被致幻劑毒害。

眼下,她表麵若無其事,心裏卻比火燒還難受。她不想老太太一大把年紀還要承受這種壓力,所以始終沉默。

老太太見她這幅樣子,知道她鐵了心不會說。仰天深歎:“行。我明白了。盛世和非凡,我再一次都交給你了。作為回報,我會好好照顧雨荷和籽言。”說完起身向外走。

回報?

楚蘭馨一聽這個詞,渾身汗毛立刻豎了一豎,目光怯怯的追著老太太。

楊珍珠像是感覺到她的注視,走到門口,忽的停下腳步直接說:“瞞了我幾十年了,你辛苦我也辛苦。眼下,放掉對我的防備,一心一意的幫助非凡吧。”

“……媽?”楚蘭馨苦澀的叫她一聲,後麵的千言萬語,她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有震驚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感激。

楊珍珠不看她,卻懂她:“孩子都是媽的心頭肉。你叫我這聲‘媽’,我領了。我會保證你女兒的安全,你也留著命回來,等著她叫你一聲‘媽’。”

“媽!”楚蘭馨這次換了副嚴肅的口吻喊住她,出乎她預料的說:“雨荷不是我的女兒。”

楊珍珠這才緩緩轉頭,不解的看著楚蘭馨:她明明已經找人查實,曲雨荷就是她多年前和莫鬆亭生下的女兒,後來莫鬆亭為了莫氏拋棄了她……

當查到這一切的時候,她也頓時明了楚蘭馨這麽多年一直暗地裏針對模式的原因。

但是……她現在不承認?

楊珍珠雙目一緊,露出幾分威嚴之色。而楚蘭馨盯著她,卻絲毫沒有懼色反而有點咄咄逼人:“曲雨荷必須不是我的女兒!無論誰問起來,您都要這麽說!”

她說著雙手很用力的抓住老太太的手臂,情緒激動的補充:“否則,那孩子……她會死的。會死!”

冷老太太心頭一震。看來她還是錯估了目前的形勢。

那麽好吧,顧老爺子也說過:他們老了,年輕人的世界他們搞不懂也幫不了什麽忙。所以……

楊珍珠最終緩緩點頭鄭重答了句:“好。”

說完帶著遲嫂離開了。

老太太回到雨荷的住處,沒有再提冷非凡的事也一句沒說去冷家老宅和楚蘭馨見麵這件事,而是找來依雲墅的物業,把雨荷現在住的302對麵的房子301一並租下。

做好了要和雨荷長住的打算。

雨荷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勸老太太先回去。

老太太心裏裝著從楚蘭馨那裏猜到的很多事,煩的慌,直接倚老賣老的說:“那天你從聽香水榭拖著行李出來的時候,奶奶聽得一清二楚,等你落下腳就來接我這老太婆和籽言。怎麽,當時是騙我這老太婆的?”

雨荷於是語塞,再也勸不得半句。

歎了聲心想:住就住著吧,橫豎老人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帶孩子。隻是這麽大年紀了,被這麽折騰,雨荷於心不忍。

下午意外接到安安的電話,問她這兩天在忙什麽。

雨荷沒跟她說實話,隻說忙生意上的事,她不懂,就不多說了。

閑聊了幾句後,發現安安興致不高,問了才知道,她跟她爸和她哥鬧翻了,又離家出走了。

雨荷擔心她,讓她過來找自己。安安沒頭沒腦說了句“對不起”,就掛電話了。

雨荷再撥過去,就提示關機。

“這孩子。”她無奈的對著電話嘟噥了句,也真沒什麽別的辦法。

而此時,安安就坐在依雲墅的長椅上,一籌莫展。雨荷奶奶生前養的那條狗花花,就坐在旁邊。

她一下一下無意識的撫著花花的毛,良久,無助的歎一聲,問:“花花,你說我該怎麽辦?”

花花伸出大長舌頭舔她一下,算是安慰。

她和她的小主人剛才一起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喬克和Andrew要對雨荷下手。因為莫鬆亭到死都沒說出那個口訣,而他們知道現在唯一知道口訣的人是莫如雲,而莫如雲自從那天被蔡猛和蘇沉沉打草驚蛇後,就被警方控製了。他們這樣做目的當然是想逼冷非凡交出這個“活口訣”。

安安發愁的是如果自己現在把這個消息捅出去,那她爸和她哥就別想再在洛城待下去。就他們犯下的事兒,一旦被警察抓住拿就是滅頂之災。如果裝不知道……

那怎麽可能?

那可是她的雨荷姐姐。

冷家老宅那處平日裏極冷清的院子裏,楚蘭馨帶著一個金發碧眼的醫生推門而入,一路讓進耳房。撩簾子看見房間地上,冷非凡正掙紮著想爬起來,而他渾身抖的厲害,無論怎麽努力都控製不了重心。

楚蘭馨匆忙撲過去,扶住他:“非凡,你怎麽下床了?需要什麽,媽媽幫你拿。”

冷非凡甩掉繼母的手,硬是逼迫自己穩住,然後一點一點試圖起身。但剛起來一半,人又抖的不行,身體失控倒向地麵。

幾次之後,楚蘭馨不忍心,又去扶他:“兒子,別強迫自己,我們慢慢來。”

冷非凡此時滿臉是汗,臉色唇色蒼白。單薄的白色襯衣也已被汗水浸透,在暖氣不足的房間裏渾身冒著熱氣。不知是太使勁兒還是對自己現狀很憤怒,他眼角泛著令人心疼的紅。

他看著繼母,心急的連連搖頭:“我等不了了,雨荷還等著我呢,不行。我要站起來。”

說著複又甩開楚蘭馨的幫扶,逼自己站起來,站直!

跟進來的醫生見此狀況終於發聲。他操著一口純正的法國腔,說:“冷先生,你冷靜一點。這樣非但幫不了自己,並且,很有可能會加重症狀。”

冷非凡發狠似得一邊仍然不放棄的繼續爬一下跌一下,一邊咬著牙也用法語回他:“老子不需要你提醒。”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站起來,去找雨荷。

楚蘭馨也勸:“雨荷已經出院,現在有奶奶在身邊,

她很好。孩子也很好你不要再折磨自己……”

“很好?”他心急如焚,且懊惱的問母親:“看看我現在這幅樣子,您能說她‘很好’?她體內的致幻劑殘留何止三十毫升,你告訴我她‘很好’?”

說完自己不知道哪裏來的意誌力,忽然一下站起來,搖搖擺擺靠向身後的牆壁。

楚蘭馨下意識扶住他,心裏這些天來壓抑下去的擔心被冷非凡一席話完全勾起來,她想說什麽,頓覺嗓子被塞住了似得,發不出一個聲音。

之於雨荷,她這個做母親的完全不稱職。心裏默默恨自己說:孩子,不要原諒媽媽,這輩子都不要原諒。

冷非凡側目看了眼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半個字都沒說出口的母親,伸手從衣架上取了自己的風衣,跌跌撞撞出去了。

醫生想攔,卻被楚蘭馨叫住:“史密斯醫生。”

大夫斯密斯難以置信看著楚蘭馨問:“為什麽?他這種狀況是哪裏都不能去的,體內的殘毒發作起來會比死還痛苦……”

楚蘭馨何嚐不知道,她無可奈何的閉了閉眼,打斷醫生的話:“他躺在這裏,才是比死還痛苦的折磨。”

她說的沒錯。

冷非凡自從清醒之後,想的最多的就是雨荷的狀況。尤其是看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想到雨荷有一天也會這樣,心裏便火急火燎的無法安心。

他自己怎麽樣都行,可他的雨荷……不可以。她做了母親,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可以有事……

自從暈倒又醒來之後,雨荷有一段記憶幾乎空白。

中午飯後,老太太午休了,劉姐和遲嫂抱小籽言到樓下曬太陽,雨荷盤腿坐在沙發上咬著手指甲發呆。

手機上網店裏的谘詢的提醒聲叮叮咚咚的,她像根本聽不見,懷裏抱著抱枕,眼睛裏越來越亮……

“想起來了。”

她忽然扔了抱枕,抓起手機。並沒有看滿滿一屏的留言,而是直接翻到錄音軟件的後台。

那裏果然有一個以時間命名的錄音文件……

雨荷激動不已……

雖然米萱已經很詳盡的說了她昏倒那天的經曆,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拋開冷非凡消失的莫名其妙不說,就說她自己,怎麽可能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

每每想到這裏時,她就懷疑自己是因為情緒崩潰致使迷幻劑殘留發作,瘋癲後暈倒的。但是這話她不能問米萱。

問了她肯定也是不會說的,要不然也不至於編謊話騙她。

點開錄音,是她和律師喬生的聲音,你來我往的她的語氣一直不好。雨荷這時想起來那天是懷著對冷非凡莫大的怨恨去和律師談爭奪孩子撫養權的事的。

不過,那種情緒不足以讓她失控。

錄音聽到她和律師談及“訴訟費”時就斷了。

雨荷正絞盡腦汁回憶著,忽然有人敲門,她被嚇了一跳。

連忙起身問:“誰呀?”

門外沒人應答。倒是敲門的聲音沒有停止,“噔噔噔噔”顯得很急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