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在果蔬區一邊挑瓜一邊等冷非凡下班,忽然一隻手覆到她手上。

起初她隻以為是誰不約而和她看上了同一個瓜,隻是抬眼看時,忽的被嚇了一大跳。

沒等她叫出聲來,一隻手便從她腦後竄過來,捂緊她嘴巴。

是安安?

她看清麵前的女孩!

“安安……”雨荷一瞬間眼裏湧進想念和激動的淚水。即使嘴巴被捂著,仍試圖叫她。

安安愧疚的垂下眼眸,轉而向她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更用力緊捂著雨荷的嘴,帶她避開人多的地方,閃身出超市,直奔地下車庫。

憑直覺,雨荷猜:將她帶走的也是個女人,手指纖細,帶著些許香水味。她下意識覺得是Andrew身邊的女殺手Cheryl。

雨荷被她十分不友好的摁著腦袋塞進一輛麵包車裏,然後不由分說套上黑乎乎的頭套,雙手被縛到身後。

“Cheryl?”一片暗黑中,雨荷試探性的叫一聲。

回答她的是女人憤怒又急於逃跑的急喘聲,以及汽車發動的聲音。

緊接著汽車竄出去,雨荷身體不由自主一陣劇烈的搖晃,腦袋磕到前麵的座椅上。

“我不會逃跑,你慢點開。”雨荷說。

旋即想到她聽不懂中文,於是用生澀的英文又說了一遍。

“Shut up!”對方忽然怒吼。

果然是Cheryl。

“Where is Andrew?”雨荷向前傾了傾身問。

Cheryl忽然憤怒的一肘子杵到雨荷的腹部。

“呃!”雨荷吃痛的彎下腰來,一時直不起來。這一肘她沒防備,挨了個結結實實!

汽車不知道開到哪裏猛然被踩下刹車,緊接著是車門被迅速拉開的聲音,之後坐進來一個人。

“安安?”

雨荷覺得是她!

隻是,當對方猶豫著摘掉她腦袋上的黑色頭套時,她短暫適應了下看清的卻是Andrew的臉。

“An……”

“噓!”

沒等她驚覺出來,Andrew食指放在唇上,對她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雨荷不明所以愣住,近距離看著Andrew,他……竟然還活著?

可是冷非凡說他被一槍打中太陽穴?

雨荷側頭想看一眼他的太陽穴。車外此時忽然傳來冷非凡急吼吼的聲音:“雨荷!曲雨荷!”

她下意識要應他,嘴巴被Andrew捂上。

“你想做什麽?”雨荷這時意識到自己是被他綁架了,所以掙紮著嗚嗚的問他。

Andrew仍是一言不發,側目看一眼車窗外不遠處急的團團轉的冷非凡,又把視線挪回來盯著她,良久才陰森森的開口:“一會兒,我請你看一場好戲。”

好戲?

雨荷不解,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她聽的出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所以她更加賣力的掙紮,一邊掙紮一邊拚命喊。隻是無論她用多大聲,發出來的不過是無濟於事的“嗚嗚”聲。

“別叫!”Andrew終於露了凶相,低喝她:“現在開始,你每出一聲,冷非凡身上就會多出一個子彈孔!”說著掏槍瞄準了車外的冷非凡。

雨荷看著他手裏暗黑的小手槍,心頭一震,頓住。眼裏的恐懼和憤怒,一瞬間匯集。隻是,她仍想賭一把,所以搖頭:“不。你不會!”

可是,當她看清Andrew眼裏的凶殘和冷漠時,自己也不確定了,所以改口說:“你不敢,槍一響就會有人報警。”

Andrew邪孽的勾了勾唇附身貼在她耳邊,故意輕聲慢語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武器叫‘無聲手槍’。”

雨荷周身一緊。恐懼的眼淚瞬間在眼裏聚滿,又無聲滾落。

Andrew近距離看著,心漸漸揪起,他驀地轉頭,在表情出賣自己之前,冷毅的對Cheryl命令:“On her mouth!”

雨荷的嘴巴被Cheryl毫不溫柔的勒了一根布條。

她知道眼下求他無望,可是他到底要做什麽?

請她看一場好戲?

忽然,她像知曉了什麽,猛然看向車窗外。

冷非凡正瘋狂的在這間幽暗的廢棄地下停車場裏尋找自己。他一遍遍呼喚著自己的名字,隻是那聲音越來越虛弱。雨荷能明顯感覺到他體力的不支。

怎麽回事?

冷非凡怎麽了?

視線裏,他忽然抱頭緩緩蹲到地上。像是忍了巨大的疼痛,極壓抑的悶嚎了一聲。

雨荷拚命

搖頭,再也管不了那麽許多奮力撞向車門,她試圖衝出去。

車裏的響動還是引起不遠處冷非凡的注意,他抬頭看過來。雨荷這時也隔窗看著他。

不透亮的玻璃,雨荷能看到他,他卻看不到自己。憑直覺,起身格外艱難的向這邊走來。

Andrew這時抓著雨荷的胳膊打開車門:“下車!”

雨荷掙紮著被他拽下車,冷非凡定了定視線看清曲雨荷,再看看身邊禁錮著她的男人,立刻懂了。

剛才自己去超市遍尋不到曲雨荷,打她電話手機卻在服務台響了。

他以為是她不小心遺失了手機,哪知打開一看,那上麵竟有一個定位地標,顯示的正是這個被廢棄的地下停車場。

是有人故意將他引到這裏。隻是沒想到竟然是Andrew!

“放了她。你要對付的人是我!”冷非凡揉著發疼的腦袋,說。

Andrew看著他虛弱的抬不起腿的樣子,爆發一聲冷哼:“冷非凡,你覺得你現在還是我的對手嗎?”

“背地裏下損招,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冷非凡甩甩腦袋,他覺得雨荷在他的視線裏開始變的搖擺、模糊。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可以確定一定是這個Andrew搞的鬼。

雨荷擔心冷非凡,想撲過來,被Andrew死死的攥著胳膊,又拽回來。

她怒不可竭轉頭瞪他,通過喉音吼他:“你到底想做什麽?放開我!”

Andrew並沒有鬆開她,而是把她嘴巴上勒的布條解下。轉而對冷非凡說:“你我彼此彼此而已。不過我倒真沒想到你這麽聽話,我送去的藥你竟一次不落的都用到自己身上了。怎麽樣,現在是不是感覺渾身無力,眩暈的看不清自己的愛人?”

他說著側頭別有意味看看曲雨荷:“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你。忘記你的模樣,忘記你是誰,忘記你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曲雨荷,你在他的世界裏,將會像一陣風一樣,輕輕刮過,不留任何痕跡。而他的世界也會越來越幹淨,越來越小,誰的影子都不剩。孤獨的,隻剩下他自己。”

雨荷聞言,懵了。

她這個時候想起來兩個月前自己收到的裝有注射器的快遞。

當時冷非凡說交給老潘的。她以為他就完全交由警察來處理了,沒想到他……

冷非凡徹底想明白:“你送來的藥是解藥,也是毒藥?”

“沒錯。不足以致命,卻可以讓你嚐盡這世間的孤苦。讓你心無所依、形單影隻,孤獨至死!”Andrew惡狠狠說。

“不要!”雨荷怒吼了一聲,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開Andrew撲向冷非凡。

不要!她不要他孤獨至死。

可此時,冷非凡卻正像Andrew說的那樣,表情有點木的看著她,似乎已經認不出她是誰。

“非凡。我是雨荷啊,曲雨荷!”雨荷拿起他的手來貼到自己臉上:“我是你女兒的媽媽,你不能忘了我。”她害怕極了,聲音裏除了哭泣還有令人揪心的顫抖。

冷非凡卻忽然痛苦的抽回雙手,捧起腦袋,似乎那裏在劇烈的疼。

“別提醒他,他越努力回憶,越痛的厲害。忘了告訴你,疼,也是會致人死命的。”Andrew在她身後陰狠的說。

雨荷簡直想一槍斃了這個惡魔。

但她更在意的麵前這個看上去正在承受劇痛的男人。她擔心的摟緊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些藥,他為什麽要用?

“冷非凡,你神經病啊?那些東西難道你不知道它有多惡毒嗎?為什麽要用到自己身上?”雨荷哭著又恨又無助的攥拳砸他的肩膀。

空曠的廢棄車庫裏,她的哭聲淒慘極了,令這一切的始作俑者Andrew都不覺眼裏有些泛紅。

“行了!”忽然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雨荷抽泣著停下來,循聲看過去發現是安安。

她手裏拎著一個超市的購物袋子,不知道為什麽恨恨然走過來。

在雨荷詫異的目光裏,她一把分開她和冷非凡:“你傻不傻?他說什麽,你都信?”

“……”雨荷腦子一陣愣怔。

什麽意思?

安安氣呼呼的瞪他哥一眼:“看來你腦子好利索了是吧,都能編故事嚇唬人了?”

Andrew被揭穿,似乎仍沒解氣似得咬咬牙,轉身上了那輛麵包車,憤怒的關上車門。

雨荷被巨大的關門聲震的周身一震,而冷非凡卻隨著這一聲關門聲徹底身體不支跌落到地上。

她連忙蹲下身來扶他:“冷非凡你醒醒,你怎麽了?”

安安也蹲下來卻顯得比雨荷鎮定許多。

“他……這是怎麽了?”雨荷這會兒回味過來安安剛才那話的意思,來不及懊惱,她更擔心冷非凡現在的狀況。

如果不是Andrew說的那樣,怎麽會疼暈過去?

安安伸手探了探冷非凡的鼻息說:“他之前在珠江帝景被莫如雲用裝有致幻劑的注射器刺到過,身體裏的毒藥殘留一點都不比你的少。”

雨荷眉心不由緊蹙,這些他都沒告訴過自己!

“我哥把解藥按時按量寄過去本來的意圖是替你解毒的。”安安有點不耐煩的繼續說:“沒想到這帥叔叔,戒心也太重了,怕有人設計害你,他自己先用到身上來做實驗。我哥大概是氣不過才說了剛才那些話吧?”

“那他……”

“解毒的過程也是很痛苦的,你身上就算爛塊皮肉,長新肉的時候不是也會癢?沒關係,他是疼的昏睡過去了。”

雨荷仍然不信,慌亂的四下檢查他。

“不信你試試他鼻息,呼吸平穩。”

雨荷探手一試,這才渾身輕鬆下來。

“以後呢?”她問。

“大概……不會再犯了吧。”安安不確定的說,轉而向車的方向瞟一眼:“我哥說該給的藥都給了,他這麽強壯,能扛得過去。反而是你……”

安安說到這裏別提多心塞的看著雨荷,問:“你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雨荷將冷非凡的腦袋捧起來,自己幹脆坐到他身邊,將他上半身的重量都放到自己說腿上。

“我哥說這種致幻劑是他和他朋友在實驗毒品催化劑配方的時候意外得來的,本沒有藥可解,為了你,他才讓他朋友火速分析了藥物成分配置了解藥寄過來。眼下基地被摧毀,我哥他朋友死於國際刑警搶下,致幻劑的藥物分析報告也不知去向……”

安安越說越擔心的緊皺起眉頭。經曆了這麽多事,她這時雖仍稚嫩卻開始對身邊的人和事思慮周遠。

雨荷卻如釋重負。她輕輕勾去冷非凡散落在鼻梁上的頭發,格外疼惜的撫著他略顯蒼白的臉,就像撫摸著自己的孩子。

“那有什麽關係,隻要他沒事就夠了。”她平靜的說。

“可是你會有事!”安安心急的抓住她的手:“我哥說的那種症狀會漸漸忘了愛人、孩子、繼而忘記所有人……那不是冷非凡會有的結果,而是你啊。致幻劑殘留會給人造成兩個結果,要麽每次犯病抽搐致死,要麽漸漸喪失記憶陷入孤獨,從而憂鬱至死!你已經被我哥治療過一次,身體裏的殘毒不會讓你再一次次的犯病,卻阻止不了你記憶的喪失……”

雨荷深知自己的狀況,發病過兩次她眼下已不懼生死。但是,當聽安安說起漸漸喪失記憶,忘記愛人、孩子和身邊所有的人和事……她還是感覺到莫大的悲傷。

她哀涼的看著安安,很久很久……

“跟我們走吧。”安安勸她:“我哥現在腦子受損,想不起來配方的細節,但跟著他,總會有機會。”

雨荷不知是不屑還是自憐,哼笑了一聲,眼淚滾滾而落。安安也跟著心酸的喉頭聳動,她知道曲雨荷現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她爸爸一手造成的。

而她的爸爸卻偏偏正是曲雨荷的親生父親。

這種罪惡的輪回多少有點像父債女還的現世報,可這個她爸從來沒養過一天的親生女兒,她何其無辜。

“我哪裏也不會去。”雨荷含著淚說。聲音低沉卻堅定異常:“除了他身邊,我哪裏也不去。”

沒有記憶有什麽關係,憂鬱至死有什麽關係。

不管她的何種境況,她知道,他都會愛不釋手,這就夠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傳來。安安急的噌一下竄起來緊張的向入口的方向望去。Cheryl也警惕的把手裏的槍推上子彈。

Andrew從後視鏡裏看著坐在地上紋絲不動的曲雨荷,不知是氣、是恨、還是不甘心,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他忽然推門下車,大步走到曲雨荷麵前,不由分說將她扯起來,拽著往汽車的方向走。

雨荷絲毫沒有反抗,不懼不怒的被他塞進車裏。

隻是,待Andrew跟著做進去時,卻見她正拿著他放在車裏的槍,抵著自己的太陽穴。

Andrew被嚇出一身冷汗,驚得定在那裏,眼睜睜看著她打開保險。

“你的目的就是拆散我們嗎?”雨荷含淚問他。

Andrew被言中,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他當然想拆散他們。他更想帶她走!

“我成全你。”雨荷並不想等他的答案,說著毫不猶豫扣了扳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