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可能真的太累了。
梁研醒來渾身發酸,腿根尤為嚴重。入眼是個陌生的房間,她躺的也是陌生的床。
梁研恍惚了一下,昨晚的一切都記起來。
沈逢南呢?
她掀開被子爬起來,床邊沒有她的衣服,隻有昨晚穿的浴袍。梁研重新把它裹到身上,出了房間。
走到客廳,沈逢南正好推門進來。他穿著長棉衣,脖子上裹一條棕色圍巾,眼睛被風吹得微紅。
他手裏拎著兩個大袋子。
梁研過去,把他手裏的東西接下來,“你這麽早?”
“嗯,你剛起來?”沈逢南看著她蓬亂的頭發,這樣猜測。
“是啊,我睡了好久。”
沈逢南換鞋,梁研把袋子放到地上,撥開看,一袋水果,一袋菜。
“這個喜歡吃嗎?”沈逢南指著袋子裏的火龍果。
梁研點頭,“喜歡啊。”
“去洗漱吧,我熱一下早飯。”
“好。”梁研走了兩步,轉頭,“你今天要工作嗎?”
沈逢南說:“下午去。”
“哦。”
梁研衝了澡,刷牙洗臉,換回自己的衣服,然後吃早飯。
沈逢南煮了牛奶,又煎了雞蛋,和買來的蒸餃放一塊當早餐。
飯後,沈逢南收拾廚房,梁研不太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忙,跑去房間把**被子疊了。
梁研在沈逢南的公寓留了一段時間,其實沒做什麽,就是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看電視,吃沈逢南給她切好的水果。
中午接到趙燕晰的電話。
趙姑娘的聲音幾乎把手機炸裂,“我找到工作了!不用花你錢啦!”
梁研皺著眉把手機拿開一點。
沈逢南也聽到這聲咆哮,目光看過來,梁研以口型對他說:“趙燕晰。”
趙姑娘仍然沉浸在激動中,“你聽到沒有啊,我馬上就自食其力了!不會讓你動你爸的錢,你也不要那麽拚命接稿了!”
“拜托,別吼,”梁研說,“什麽工作?”
“是一個輔導機構,不上課,就是排課的。”
梁研問:“在什麽地方,遠嗎?”
“有一點遠的,坐公交一個多小時吧。”
梁研皺眉,“要不換別的?”
“不換了,”趙燕晰說,“這個工作內容好簡單,而且他們家待遇好,一天兩百呢。我先做完這陣子賺點錢,年後再說吧。”
“那好,我等一下回來了。”
那頭趙燕晰急忙說:“哎呀,我可沒想打攪你約會,你們繼續,對了,那個啥……你和南哥在幹嘛呀,現在?”
說是不打擾,這就八卦起來了。她要是在麵前,梁研要甩她白眼。
“我掛了,回見。”
梁研把手機放下,沈逢南問:“你們……缺錢嗎?”
“……”
梁研反應過來,他聽見了趙燕晰的話。
她搖頭說:“沒有。趙燕晰考完試,閑了去找個兼職而已。”
“你現在經濟來源是什麽?”
他知道梁研學商務英語,她家裏的事他也基本清楚,剛剛從電話裏聽見了一句,猜測她應該是不願用她父親的錢,自己接稿子翻譯之類的。
梁研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測。
“我會接一些活。”
“什麽活?”
他猜到,卻還是要問。
“翻譯稿子,有時也會去會場幫忙。”
“就像上次那樣?”他問的是他來拍攝的那次,她一整天坐在那,給那些發言的人翻譯。
梁研點頭,“嗯。”
“夠花嗎?”
“夠啊。”梁研說,“我賺得不少呢。”這話好像還有點自得。
沈逢南看著她,微蹙的眉頭並沒有舒展。
他垂著眼,沉默一會,抬頭說:“研研,你介意我給你錢嗎?”
梁研怔了怔,轉瞬笑了出來,“你給我錢?你……養我?”
“嗯。”沈逢南問,“你是不是反感這樣?”
相處至今,她的性子他摸得差不多,輕易就能想到這裏。
梁研聽明白了這話。
“也沒有反感,隻是我不需要。”她笑了,“沒必要瞞你,我卡裏一百多萬呢,我爸爸給的,沒錢花我肯定會動,我也不是什麽寧死不屈的真漢子。”
他沒接話,她收住笑,擺出嚴肅認真臉,“真心話,我最識時務了,你不是見識過麽。”
她指的是在傳銷窩的時候。
這倒是事實。她脾氣雖硬,但該狡猾的時候也是一點不落。
“最好你是這樣。”沈逢南將她的手握住,“別蒙我,也別逞強。你現在不是一個人,知道麽。”
梁研心口微動,看了他一會,情緒全都隱掉,點頭:“嗯。”
這次分開後,沈逢南忙起來,年底客戶多,他有一周去了外地。
梁研趁著這空閑發奮,一連接五六萬的稿子,大部分時候都在屋裏,有時悶了就去小區的咖啡館,算是把後麵一個月的生活費全都掙夠了。
趙燕晰則每天早出晚歸為她的兼職奔波。那個輔導機構確實離得遠,有時路上堵車,晚上坐公交回來已經八九點,不過有賺錢的動力在,趙姑娘也不喊苦。
這工作也沒能做多久。
到一月下旬,也就是臘月底,趙燕晰就收拾東西要回家了。她父母離異,各自有了家庭,兩邊供她讀完大學,畢業後,她不好意思再找父母要生活費,平常聯絡很少,按慣例,過年團聚一下,兩邊輪著來,今年要帶著外婆去母親那邊過年。
趙燕晰不知道梁研和北京那邊斷了,臨走前問她什麽時候回去過年,梁研隨口說了個日子,趙燕晰和以前一樣,信以為真,很放心地回去了。
臘月二十四,沈逢南還在湖北沒回來,沈藝倒是先來了。出發前一晚,沈藝在微信上跟梁研一說,梁研第二天下午便去接火車站接她。
再次見麵,沈藝還是那副激動樣兒,在出站口就給梁研來了個熊抱。
倆人打車去沈逢南的公寓。
沈藝有鑰匙,當晚,梁研沒走,留在那陪她住了一晚。
沈逢南是第二天回來的。
天氣不好,飛機晚點,到南安已經是傍晚,他誰也沒通知,自己坐車回去。
他到家的時候,屋裏沒人,門口放著高跟鞋,客廳臥室都收拾過,冰箱裏塞滿食物。
不用猜,除了沈藝沒別人。他公寓的鑰匙現在隻有沈藝有。
沈逢南到客臥一看,果然,沈藝的行李箱擺在那兒,**放著她的大衣。
沈逢南洗完澡,給梁研打電話,沒接通,他拿上車鑰匙,下樓了。
這個時候,沈藝和梁研正在逛街。
年底商場有打折活動,沈藝是購物狂,一早拉著梁研出門瘋狂掃貨。
梁研以前隻陪趙燕晰逛街,壓根沒料到沈小姐比趙姑娘還要厲害。一整天,幾大有名的購物點都被她們跑遍,沈藝一進商場就兩眼發光,衣服、鞋子、包包,她每樣都看,梁研主要負責拎盒子拎袋子,以及偶爾配合地給點意見。
沈藝要給她買,梁研果斷決絕。
不過梁研也沒白去。在最後一家商場,她看中一件男士羽絨服,並且從沈藝那兒知道了沈逢南的SIZE。
她沒有猶豫地買下,沈藝難得沒搶著付賬,倒是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八點多,她們在外麵吃了晚飯回去。天陰了一整天,這會兒下起雨,好在她們帶了傘。
門一開,沈藝最先看到門口的箱子,“咦?我哥回來了?”
梁研也認出來那是沈逢南的箱子。
“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沈藝嘟囔,喊了聲“哥”,屋裏沒人應。
“跑哪兒去了?”
梁研說:“可能有事去工作室了,我打個電話。”
她拿出手機點開,愣了。
七個未接電話,全是沈逢南。
她手指飛快點兩下,撥過去。
嘟一聲,就通了。
“研研?”
“沈逢南!”
話音撞到一塊兒,兩頭都靜了下。
梁研說:“你在哪?”
“我回南安了,”沈逢南皺眉,“你不在家麽?敲門沒反應,電話也打不通。”
“……你去找我了?”
“嗯,你在外麵麽,我來接你。”
話說完,沒聽到梁研回答,倒隱約聽見沈藝的聲音傳過來——
“研研,打通了嗎?他跑哪兒去了。”
沈逢南頓了頓,“……你和沈藝一塊兒?在我家?”
梁研扶額,“你說呢。”
“……”
過半個鍾頭,沈逢南回來了,他沒掏鑰匙,直接敲門。
沈藝在廚房做蛋糕,梁研開的門。
沈逢南站在門口。
外頭下小雨,他一身潮氣,發頂和眉毛有水珠。
對視一會,梁研笑起來:“你真傻。”
她轉身,彎腰給他找鞋。
沈逢南走進來,將她拉起,抱進懷裏。
沈藝從廚房出來,看到那兩人在門口抱著,急忙往後退:“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退回廚房,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外麵,沈逢南把梁研放開了。
梁研看看他,“你傘都不帶的?”
沈逢南說:“出門時還沒下雨。”
“那你回來怎麽不說?”梁研說,“我會去接你。”
沈逢南笑笑沒解釋。
就是知道她會,他才沒通知,他一個大男人,哪需要她這樣?
梁研拿毛巾給他擦頭擦臉。
沈逢南換過衣服,沈藝的蛋糕也烤好了。他恰好沒吃晚飯,就準備拿這個填肚子,沈藝卻又給他煮了麵。於是,餐桌景象變成他獨自吃麵,沈藝和梁研吃蛋糕。
說起過年安排,沈藝不明狀況,邊吃邊對梁研說:“研研你家就在南安吧,晚兩天再回去唄,陪陪我!”
梁研一頓,抬頭要說話,沈逢南卻開口:“研研不回去,跟我們一起。”
“真的?”沈藝一聽就興奮了,“那太好了,這幾年我媽不回國,都是我跟我哥兩個人過年,無聊死了,你留下來我們可以一起玩!”
然而轉念一想又有些奇怪,“可是,過年不回家行嗎?你家人會不會不高興?你們這一代都是獨生女吧,你爸媽肯定很期盼你回去,不如這樣吧,你和我哥……”
“沈藝。”
沈逢南打斷了她,沈藝一愣,轉頭,“幹嘛?”
沈逢南把碗遞過來,“給我再盛一碗。”
“我去,你懶得抽筋了?”沈藝翻個白眼,抱怨歸抱怨,她還是順從地接過碗去了廚房。
梁研看著沈逢南,他的手伸過來,在桌底輕輕握住她。
“她就是囉嗦,你不要在意。”
“我沒在意。”梁研笑著,“好像你比較在意。
餘光瞥見沈藝走過來,她抽回手。
沈逢南沒給沈藝找回話題的機會,直接說:“研研,你先去洗澡吧。”
“嗯。”梁研很聽話。
等衛生間水聲響起,沈逢南放下筷子,對沈藝說:“你不要亂說話。”
“什麽情況,我亂說啥了。”
沈逢南皺眉不語。
沈藝莫名其妙,“你犯什麽毛病,一臉苦大仇深的,我得罪你了?”
沈逢南低聲說:“研研不一樣。”
“什麽?”
沈逢南沉默一會,簡單地說明情況,沈藝聽完就愣了,半天回不過神。
沈逢南吃完麵就去廚房洗碗,沈藝跟過去,心情複雜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研研她……”
沈逢南點點頭,沈藝說不下去了,在廚台邊站一會,眼睛就紅了。
“她怎麽……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她嘟囔著,“我剛剛講錯話了。”
沈逢南說:“沒事,也不怪你。”
所幸,今天了解了情況,以後就不會再犯。
沈藝沒有再提這件事。
晚上,梁研從沈藝房間把新買的羽絨服拿過來。
“你試試這個。”
“什麽?”
沈逢南換好被套,轉頭一看,“……你買的?”
“嗯。”梁研把衣服抖開給他看,“先試試。”
沈逢南問:“這個花了多少?”
“沒多少,打折的。”
沈逢南低頭看了兩眼,沒說話。
“你不喜歡?”梁研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喪氣,“我眼光有這麽差?”
明明以前給趙燕晰買內衣襪子,人家趙姑娘都挺高興的,而且購物狂沈藝也說這件羽絨服挺好看,很適合她哥,應該不至於多糟糕吧。
梁研捧著衣服看了兩遍,沒覺得哪兒不好,抬頭說:“我沒買過男人衣服,還真沒經驗,要不你將就著穿穿?”
她走過去把衣服往他肩上套,“打折的也不能退啊。”
剛套上一邊肩膀,聽見沈逢南說:“我沒有不喜歡。
他把衣服穿到身上。
梁研前後看了一遍,笑了,”挺好。“
沈逢南也說:“是挺好。”
“你喜歡就好。”梁研挑挑眉,彎腰收起紙袋,放到櫃子邊上。
一轉身,被沈逢南圈到懷裏。
“下次不要破費。”
“沒多少錢。”
“你掙錢辛苦,又不讓我養。”
梁研恍然,原來他在想這個。
她抬頭笑著睨他,“別瞎操心,我這個月掙了很多,養你都夠了。”
“……”
沈逢南無語,把她輕輕壓在衣櫃上,湊上去親嘴唇。
親了一會,沒滿意,火倒是上來了,他也懶得忍耐,順手就把人抱到**。
年前的幾天過得飛快,買年貨,逛街,整整屋子,兩三天就過沒了。
當然,這些事都是沈藝和梁研在做。
沈逢南還有些工作要收尾,馮元早被他放回去過年了,所以事情全堆著,該修該剪的片子不能拖,他在工作室耗了三天,到臘月二十九還待在那。
晚餐叫了外賣,吃完飯,趁著休息的時間給梁研打電話,得知她們正在逛超市。
沈逢南並不意外,隻要有沈藝,逛超市逛商場逛美食街都是常態。他的車這幾天都是沈藝在開,整個南安已經被她跑過兩遍了。
沈逢南其實並不反感,真要說起來,還有點感激。他看得出,梁研跟沈藝在一塊兒玩得很好,笑容也越來越多。
他沒多說什麽,隻叮囑她們早點回去。
九點半,沈藝和梁研拎著兩袋東西從超市出來。這家超市離小區不遠,七八分鍾的路程,她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小吃街吃宵夜。
這個點,在外麵吃東西的人已經不多,又逢年底,開張的店家也不多,小街顯得很空**。
沈藝帶梁研去了巷尾的一家燒烤店。
店是一對夫妻開的,沈藝每回來南安都要來這吃,跟老板很熟。她們一共點了兩大盤,老板又送了一些,吃完已經十點多。
一路聊著天往回走。
大冬天,外麵沒幾個人走路,沿街店麵幾乎都已關門。晚上風變大了,吹得臉難受,沈藝後悔沒開車出來,她轉頭提醒梁研,“快把圍巾圍好,別凍著臉啊。”
梁研重新裹了一下圍巾。
到路口,轉個彎,沒剩多少路,走過林蔭道就是小區側門。
沈藝拿出手機看了看,“十點多了啊,也不知道我哥回來沒有。”
梁研說:“應該沒有,他回家會打電話的。”
沈藝一臉壞笑地看她,“某人好像很了解喲。”
梁研也笑:“這不是很好猜嗎,他回家發現我們還沒回去,肯定要打緊急電話!”
“有道理!”
一陣風吹來,樹影搖晃,路燈的光白慘慘的。沈藝打了個哆嗦,緊了緊衣服。
往前走了幾步,她的手臂忽然被梁研一拉。
“走快點。”
沈藝驚了一跳,“怎麽了?”
“好像有人跟著我們。”梁研小聲說,“別回頭。”
沈藝“啊”一聲,差點驚叫出來。緊急關頭她及時閉緊嘴巴,愣愣地跟著梁研走。
她們不交談,四周就安靜了,風聲裏,沈藝終於聽到後頭的動靜,地上樹影晃得愈發厲害,好像妖魔鬼怪。
沈藝感覺心髒被掐著似的,控製不住地發慌,她的身體繃起來,掌心卻要出汗。
梁研緊緊捉著她的手腕,腳步漸快。眼看已經能望見小區的側門,梁研拉上沈藝跑起來,然而,沒跑兩步,前方樹影裏蹦出個瘦高人影,猛地將她們一推。
“啊——”
沈藝見了鬼似地尖叫。
她們跌到地上,手裏購物袋甩到一邊。
梁研大喊“救命”,隻叫出一聲,後頭的男人立刻撲上來。
沈藝嚇得直叫,梁研將她推到一邊,兩手撐著地,一腳迅速朝那人踢過去。那男人矮胖,反應似乎慢了一拍,被梁研突然的攻擊踢倒,“哎呦”一聲。
“研研小心!”
沈藝大喊,梁研拎起地上的購物袋,連著裏麵的東西一齊砸向瘦高個。
瘦高個行動靈活,閃身躲開,拳頭揮到梁研臉頰,梁研兩手抱住他的胳膊,往前一拉,瘦高個失去平衡,栽到地上,梁研手肘往下一壓。
瘦高個一聲痛呼,立刻反擊。
這時,沈藝摸到散落的一罐啤酒,對著他腦袋掄上去。
瘦高個又一聲痛叫,反手一巴掌打了沈藝,梁研撲上去,將他整個人壓住,一拳捶在胸口。
“研研!”
沈藝爬起來,卻已經晚了,矮胖男的腳跺在梁研背上。
側門值班的兩個保安已經聽到“救命”聲,拿著手電筒跑過來,遠遠喊:“幹什麽的?!”
矮胖男將梁研踢開,瘦高個飛快地拿起地上的女士包,兩人拔腿就跑。
“研研!”沈藝哭著去扶梁研。
“沒事……”
梁研說了一句,卻爬不起來,口袋裏的手機這時震了起來。
保安趕到邊上,那兩個男人已經跑遠。
梁研感覺沒力氣動。她穿得多,又好久不運動,突然來這麽一出,疼倒還能忍,就是累啊,氣息勻不過來。
保安被這情景嚇一跳:“這是……被打劫了?”
來不及多問,一個連忙過來幫沈藝一起扶梁研,另一個幫忙撿地上散落的東西。
梁研坐起來,沈藝抱著她的胳膊,還在哭著。
梁研喘著氣,“我、手機響……”
沈藝也聽到了震動,從梁研口袋摸出手機,一看是沈逢南打來的電話,沈藝立刻接了,聽到那頭熟悉的聲音,她頓時哭得更嚴重,“哥,你快來……”
小區保安室亮著燈。
梁研坐在小凳子上,背靠牆,沈藝縮在她身邊,拿紙巾給她擦嘴角和手背。瘦高個那一下打得不輕,梁研嘴角破了,手背則因為打架時砸到地上,刮出了一片血痕。
沈藝一邊擦,一邊問,“腫了,疼吧?”
她臉上還掛著淚水,手心也擦破了皮,梁研拉過她的手,“你手怎麽也……”
“我就摔倒的時候擦了一下,沒事兒,”沈藝擔心地看著她,“你背怎麽樣,那一腳嚇死我了,你躺在那都不動,會不會傷到骨頭?”
梁研搖頭,“不會,就那一下挺疼,現在緩過來了。”
保安大叔倒了兩杯熱水過來:“來,你們先喝點水暖暖。”
“謝謝。”沈藝把水接過來,給梁研一杯。
剛喝兩口,保安室的門被人推開。
梁研一抬頭,沈逢南奔進來。
他一眼看見她們靠在牆角,一身狼狽。
“哥!”沈藝看到他來,眼睛亮了,卻又想哭。
沈逢南兩步過來,蹲下身,一膝跪在地上,先看她們的傷。
保安大叔在一旁說:“你別嚇著,倆姑娘也算運氣好,大過年的,土匪都想弄點過年費了,把包搶了,人沒大事,那擦傷回去抹點紅藥水,以後晚上別走夜路了。”
沈逢南沒應聲,仔細將她們手上臉上都看過一遍,眉越皺越緊,“還有哪裏?”
“我沒有了。”沈藝抹著眼睛說,“研研的背被那個人踩了一腳,挺重的。”
“沒多重。”梁研看到沈逢南臉色更差,立刻說,“我穿得厚。”
沈逢南並不信她的話,他心裏有些亂,各種心情混雜。他強迫自己冷靜,用力握住她的手,“能站起來?”
“嗯。”
沈逢南扶她起身,攬在懷裏,問沈藝,“報警了麽?”
沈藝搖頭,“沒有。”
保安大叔接了,“我是要報警,這小姑娘說先不報,也是,這情況報警估計包也找不回來,大晚上還得去派出所折騰,你們還是先回去處理傷,明兒再去報案做個筆錄吧,不管抓不抓得到,也好給警察提供點線索,我看這八成是慣犯了。”
沈逢南沒再問,道了謝。
雖然已經很晚,但他還是帶她們去了醫院,皮外傷他可以處理,但他擔心梁研的背。
十一點半,沈藝和梁研還在急診室坐著,她們手上的傷都處理好了。沈逢南取了拍好的片子,問過值班醫生,確定骨頭內髒沒有問題才安心。
這一來一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
沈逢南沒有多問今晚的事,叮囑沈藝注意手傷,就叫她去睡了。
回到房裏,沈逢南給梁研脫衣服。
他手放得輕,動作慢,梁研說,“我背好好的,骨頭沒折,你不用這麽小心。”
沈逢南聲音平靜:“沒折就不疼?”
梁研:“……”
沈逢南仍是那樣的節奏,輕輕抬著她的手臂,把她毛衣脫下來。他知道她什麽都忍,不想由著她。
脫完衣服,梁研進了被窩。
沈逢南沒說錯,骨頭沒折也會疼,軟組織挫傷也不是一下就能好。梁研側趴著,身體有些僵。
沈逢南出去了,過一會又回來。他把梁研摟過來,將她的睡衣推上去,在她背上敷上冷毛巾。
背心涼颼颼,梁研打了個哆嗦。
“忍一會。”
沈逢南的聲音很低。
梁研趴在他腿上,無聊地揪著他衣角,“醫生說要這樣?”
“嗯。”
梁研看著床單的花紋,“你今天嚇到了吧。”沒聽到回答,她扭頭,側過臉看他。
沈逢南垂著頭,眼睛漆黑,視線與她相對,“你說呢。”
梁研笑了笑,“對不住,那時候我還沒緩過氣,把沈藝姐嚇到了,她說得太嚴重了。”
“是什麽情況?”
“沒什麽,就是想搶包吧,大概因為我們一開始就反擊了,他們下手也重了。”
“那人什麽樣?”
“看不太清,兩個男的,一高,一矮。”
沈逢南問:“沒別的特征?他們有沒有講話?有口音麽?”
梁研想了想,搖頭,“沒有,被我打的時候,矮子就叫了一聲。”
就那“哎呦”兩個字也聽不出口音。
沈逢南不講話,梁研說:“你不會還指望那兩人能抓回來吧,這沒什麽可能,太難了,所以我才懶得報警。”
“我知道。”沈逢南不再多問,看時間差不多了,拿下毛巾,“睡吧。”
梁研重新躺好,過了一會,沈逢南回來躺到被窩,把梁研摟過來,輕輕撫摸她脊背。
“會疼好幾天,趴我懷裏睡。”
“壓著你胳膊。”
“沒事,我攬著你,你不會亂滾。”
“……”
沒法反駁亂滾的事實,梁研隻好聽話,“好吧。”
第二天就是除夕,梁研在家休息,沈逢南帶沈藝去了趟派出所,做完筆錄,把沈藝送回家,他下樓給徐禺聲打電話。
徐禺聲回廣州老家了,接到電話還以為他送祝福,驚訝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沈逢南沒心思開玩笑,直接講正事。
聽完情況,徐禺聲也嚴肅起來,“就這麽巧,剛好就打劫到她倆頭上?這大過年的。”
“你也覺得不對?”
“說不好,跟前麵那兩樁比起來,其實不太像。”徐禺聲說,“但還是要謹慎點,對了,那塊監控能查到嗎?”
沈逢南說:“應該能,但不會很清楚。”
徐禺聲說:“這樣,你去找老陳,他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刑警,這事兒他比咱倆都更敏銳,如果隻是普通搶劫就最好,就怕萬一,總之你當心點,尤其你家那倆姑娘,晚上別放出去亂跑了,就算是意外,下次也未必這麽走運。”
“我知道。”
“那有進展保持聯絡,我初二回南安。你也不要太緊張了。”
“嗯。”
掛了電話,沈逢南給陳舸發了信息,準備明天找他。
公寓裏,沈藝和梁研在為年夜飯做準備。
沈逢南回去時,菜已經擇好,梁研正要拿去洗,沈逢南截下來,“你別碰水。”轉身對沈藝說,“辣椒放下,手不想要了?”
“哎呦,我又不是殘了。”沈藝不滿,“一點小傷嘛,我就快切好了。”
沈逢南說:“我來弄。”
“你一個人怎麽弄,我要做很多菜的。”
梁研也說:“真的很多菜。”
沈逢南說:“知道,不會少了。”
沈藝和梁研被送出廚房。
梁研說:“他一個人搞得定?”
“誰知道呢。”沈藝搖頭歎氣,“搞不懂,他現在怎麽這麽矯情呢,我這麽點小傷!”
梁研沒法接這話。
沈藝想了想,又說:“我發現他好像跟你談戀愛之後就變成這樣了,講道理,戀愛不是讓女人矯情麽,怎麽到你們這兒就反了?”
梁研:“……”
沈逢南在廚房忙了很久,久到沈藝和梁研看電視看得有些不耐煩了。
沈藝湊到門口看進度,說:“你慢慢做,我跟研研下去喝咖啡了。”
沈逢南回過頭,“現在喝什麽咖啡?別亂跑。”
“沒亂跑,正門口那家bar不是全年無休嗎?反正吃飯還早,我們就下樓透透風,順便去買那個最好吃的冰淇淋。”沈藝討好地笑,“研研也想吃哦。”
“等晚上我帶你們去。”
“為什麽?”沈藝皺眉,“現在有空,我們閑著也無聊。”
這時梁研走過來,看了看沈逢南,“你擔心昨晚的事?”
見他沉默,梁研心裏微緊,“那隻是意外,你為什麽這麽緊張?”
沈藝沒想到是這個原因,驚訝道,“你不至於因噎廢食成這樣吧,現在大白天啊,難道我跟研研以後一直不出門了?”
沈逢南也意識到他的確過於緊張,這樣下去也會影響她們倆的情緒。
他點頭同意了:“早點回來。”
沈藝說:“知道了!”
她拉著梁研下樓。
門口的咖啡吧人不多,但也不少,有一群單身的年輕人包了樓上開跨年派對。
沈藝進去點單,梁研看到街對麵的冰淇淋鋪子開著,說:“我去買冰淇淋。”
“好。”沈藝指著最裏麵,“我待會兒去那邊的位子,你買好直接過來。”
“嗯。”
沈藝點好單,往裏邊走,到了窗邊,看見高腳凳上坐著個抽煙的女人。
她皺眉,準備重新找位子,那女人卻轉過臉。
沈藝一看就愣住了,“……秦、秦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