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的列車重新將梁研和趙燕晰送回南安市。

生活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假期裏的一切都是插曲,除了慢慢被遺忘,似乎沒有別的結局。

開學後,梁研成為大四老學姐。她的生活沒有太大變化,隻是課少很多,九月底將直研材料交到院裏,就剩每周二的一次課。

她的同學大多在準備考研或找工作,確定直研的也會找實習和兼職,但梁研仍然靠接稿過活,偶爾出去接會場翻譯。

趙燕晰正正經經複習備考。

她們租的房子在雲陽路,離梁研就讀的A大不遠,也靠近趙燕晰要報考的師大。趙燕晰覺得梁研特別神通廣大,不知找誰拿到了師大的校園卡,可以讓她進圖書館,也可以在食堂吃飯。隻是,圖書館占座問題嚴重,經常找不到座。

趙燕晰晚上精神好,睡得遲,早上睡眠最好,連著幾天為了占座早起,好好的一雙水靈眼睛熬出兩坨黑眼圈。

她想在家複習,但嚐試了一次效率巨差,背著單詞就躺到**去了,有梁研監督也沒用,她堅持不了一會就想跟梁研說話聊天。

沒幾天,梁研就忍不下去,在南安高校論壇搜索一圈,找到幾個口碑靠前的校外自習室,做完篩選,定下離A大最近的E書館。

E是eagle的縮寫,論壇裏的同學們親切地稱呼它小鷹書館。

帖子裏描述的條件很令人心動,全天24小時開放,單獨隔間,包位一個月三百,大廳提供微波爐、飲水機,圖書角、打印機隨時可用,前台售賣零食飲料。

第二天,梁研就把趙燕晰送過去,得到的反饋是一條過分激動的語音信息——

“這裏棒呆了,效率飆升!”

收到消息時,梁研正在食堂。她早上接到準導師電話召喚,這會剛吃完最後一口飯,聽完語音,她回了個摸頭的表情圖以示表揚,然後迅速收掉餐盤趕去六號樓。

那位鍾老師做事風風火火,最恨別人遲到,梁研早前幫他做過事,對他的脾氣秉性一清二楚。

果然,到了辦公室,鍾老師已經在了。

梁研一進去,他就丟來一張便簽,上頭隻有幾個字和一串郵箱號。

鍾老師的交代極簡潔:“聯係這家,約一位攝像,28號八點,北樓1101拍攝遠程教學片。另外,你今天去把場地提前申請下來,再通知院學生會安排誌願者幫忙。”

梁研仔細一看,是家攝影工作室。不知為什麽上麵隻寫了郵箱,也不多留個電話,打電話其實最方便快捷。

回去後,梁研按要求發郵件預約,半個小時後收到回音。

梁研看完郵件,將對方留的聯係號碼存進手機。

27號晚上,梁研特意給對方發了消息提醒第二天的拍攝工作,收到回複後,她又將通訊錄名片轉發給學生會負責人。

她的任務就結束了。

第二天,梁研去市醫院體檢,趙燕晰堅持要陪她,中午拿到報告單,趙燕晰搶過去,看完鬆了口氣,“沒事兒。”

梁研也看了一遍,的確沒有任何異常,兩人吃完飯,坐公交車往回逛,到了學苑路的小鷹書館,趙燕晰先下車,“我今天晚上多看一會兒,估計回來得晚。”

“知道了。”

車門關上,梁研轉頭看前方,發現路旁的樹葉居然開始黃了。

手機突然一聲響,梁研回神,低頭看,群裏來了條信息,是學生會那邊的負責人發的,跟大家匯報持續四個小時的拍攝工作終於結束了,底下是一片撒花祝賀,有人發紅包犒賞。

搶完紅包,現場幫忙的誌願者小姑娘發來一條消息,問大家有沒有覺得今天來的攝像很帥。消息剛滑過,迎來一片整齊的“+1”和“捂嘴笑”表情。

負責後勤工作的小姑娘直接跟一個“+10086”。

於是有人吼著求照片。

不一會,有人上了張圖,背影照。

梁研隨手點開,看清了大圖——

短寸頭,寬肩窄腰,穿白T恤,休閑褲,背影挺拔。

她看完點回去,一串消息又來了,清一色的“求正麵照”。發圖的同誌遺憾地說沒敢拍,底下又一溜“求聯係方式”、“求電話”、“求微信”。

負責人妹子甩上電話號碼並@梁研,指明是梁研給的,但她試過了,用手機號搜不到微信。

其他妹子發了一堆哭臉。

梁研看著不由笑了,這幾屆學妹實在太可愛,她想拉過來一個個捏臉。

公交到了A大站,梁研下車,從側門進學校,經過小操場,一輛黑色汽車從她身邊行過。

梁研無意間掃了一眼,目光落到副駕。她愣了一下,想再看,那車已經遠了。

梁研無意識地往那方向走了幾步,看見車開出校門。

她沒看清車牌號。

晚上,梁研撥了張平的電話,嘟聲還沒響,她突然又按掉。

打通了要問什麽?問他們回南安沒?

這好像跟她沒什麽關係。

梁研皺著眉想了好一會,沒想出理由。她把手機放下,接著又拿起看時間,十點半,該去接趙燕晰了。

正要出門,手機響了。

是一封郵件,那家攝影工作室發來的,告知梁研後期剪輯製作中需要提供的信息材料,末了詢問是否有其他具體要求。

梁研把鍾老師發來的樣片和材料包轉發過去。

等她趕到小鷹書館已經十點三刻。

趙燕晰的信息五分鍾前就來了,梁研沒有進去,就坐在車上,腳撐著地給趙燕晰回了信息。

她抬頭看,覺得這地方和白天看到的不大一樣。或許因為是夜晚,周遭的黑暗和靜謐將燈火襯托得有幾分特別,連門口的這棵梧桐都好像更大更有力量。

梁研順著樹身往上看一眼,發現書館的二樓也亮著燈。

難道二樓也是他們家的?

那也太大了,要虧本的吧。

梁研瞎操著閑心,看見樓上落地窗邊多了一道人影。

她突然頓了一下。

這樣的距離並不能看清什麽,最多是個模糊的剪影,但梁研奇怪地感覺到一絲熟悉,好像從前見過,甚至於她看著那道身影就能確定他此刻靠在那兒是在抽煙。

看了一會,梁研挪開視線。

為什麽又會想起他?

這不科學。

歉也道了,謝也說了,他安全脫困,一點事兒沒有,她又不欠什麽。

一天來兩次錯覺,看誰都像他,這是有病啊梁研。

趙燕晰出來時見梁研坐在電動車上發呆。她伸手晃,梁研回過神,“好了?”

“你想什麽呢。”趙燕晰坐到後座,扶著她的腰,“我出來你都沒看見。”

“沒什麽,你也不叫一聲。”梁研將車騎上大路。

夜風拂麵,梁研看著前方道路,趙燕晰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匯報學習進度。回去後,梁研隨口問趙燕晰:“你跟池憲聯係過麽?”

趙燕晰正在啃蘋果,嚼了兩口說:“沒有啊,他留的電話我不知道塞哪兒去了,但我不是留過你宿舍電話給他嗎,估計他打過電話,可你這陣子都沒回學校住過。”

梁研哦了一聲,去洗澡了。

趙燕晰啃完蘋果慢慢回過味兒,陡地驚了一下——

梁研不會惦記上癡線了吧?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眼睛慢慢瞪圓。

梁研那家夥沒談過戀愛,沒喜歡過人,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甚至都沒有認真看過一個男人,更不可能去研究男女相處的問題,看到一個可憐兮兮的癡線就保護欲爆棚英雄救美,又享受被癡線崇拜和需要的感覺,也不管人家娘不娘man不man,就這麽上心了!

難怪和癡線分別後梁研就有點不對了,在俞城總有點心不在焉,回南安後才好了,因為癡線在這兒啊。看今天這趨勢,梁研這是忍不住想見癡線了吧。

真是要死啊。

趙燕晰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她打心底希望梁研和普通女孩一樣嚐試著談個戀愛,但對象不要是癡線好嗎?

這還不如她自己跟梁研百合呢。

梁研洗完澡回臥室,趙燕晰坐在自己**抱著腿看她。梁研看了下手機,皺眉:“十二點了,你愣著思春呢?”

趙燕晰“唔”了聲,心道你也就嘴巴厲害。

趙燕晰漸漸冷靜下來,思路轉了個向。或許這也可以算好事情,再怎麽說癡線的生物性別也是男,這至少說明梁研能關注到異性了。

是個進步啊。

趙燕晰決定順水推舟,從癡線入手,先讓梁研接觸一下男人,以後再慢慢引導,她就不信等梁研上道了還能忍得了癡線那種磨嘰的男生。

梁研不知道趙燕晰像老媽子一樣操心她的感情啟蒙問題,第二天她仍然和往常一樣早起買早餐,留一份給趙燕晰,自己先去學校。

趙燕晰鍥而不舍,愣是從犄角旮旯裏找到當初池憲留的電話,主動聯係上了。梁研一回來,她就匯報:“池憲約我們玩呢。”

梁研在寫郵件,頭也不回地說:“你現在還有時間玩?”

“偶爾玩一下當放鬆啊,國慶七天假呢,池憲說還叫了那個張哥和那個沈、沈……”

“沈逢南。”

梁研敲鍵盤的手頓住,她看了眼屏幕,慢慢按Backspace刪掉打錯的三個字。

趙燕晰說:“對,就是他。”

見梁研沒聲音,她直接拍板,“池憲定了六號,反正我答應了。”

假期頭幾天,梁研異常繁忙,她接了兩萬字的新稿,一半英語,一半法語。早八點到晚十點都對著電腦,馬不停蹄譯了三天,前腳剛交差,後腳接到鍾老師的電話,說給她介紹了活兒。

傳媒學院的董老師和鍾老師關係好得像拜把子兄弟,梁研以前就給他幫過忙,這活兒就算不給錢,她也得賣個麵子,何況人家正兒八經地花錢請她。

研討會在A大東區報告廳進行,與會的有兩位法國學者,梁研擔任全場翻譯。會議分上、下午兩場,結束後把人送走,董老師帶她和幫忙的研究生吃飯。

飯局上氣氛不錯,不同於鍾老師的雷厲風行,這位董老師特別接地氣,講話幽默風趣,和學生處得像朋友,梁研跟他還算熟,又饑腸轆轆,於是毫不客氣地悶頭吃菜。

包廂的門被推開時,梁研正在啃一塊扇骨。她啃得專心致誌,沒關注旁人,直到董老師突然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咦,還真來了,你這家夥不是開玩笑啊!”

其他人都望過去。

梁研頭一抬,扇骨掉回碗裏。

柔光中一個人走近,頎長身影在視野裏逐漸清晰,他穿著黑色的T恤和褲子,光線將他五官的輪廓勾勒得很深。

他的頭發剪了,很短的寸頭。

董老師已經在對學生介紹:“喏,這是我小師弟,算你們小師叔了!”

學生站起來打招呼問好,唯獨梁研沒動。

一個高高的男生擋住了她。

等他們都坐下,梁研就看到了沈逢南的臉。

他唇邊還留有一點笑容,目光在別人臉上,過一秒,他的視線隨意轉了下,落到梁研的方向。

梁研清楚地看到他頓了一下。

短暫的四目相對後,沈逢南率先轉開了臉,因為有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話了。

“真成大忙人了,想見你一麵都難,我要不是今天走不開就直接去你那取了,看你這忙得屁股落不著板凳的!”董老師熟稔地抱怨幾句才說,“鑰匙給我吧,我這不留你了,你趕緊忙去,哦,我的片子你可得先剪好,過幾天要用了。”

沈逢南點頭,把鑰匙給他了。

董老師以為他要走了,卻見他又往桌邊看了一眼。

那邊都是學生,也不知他看誰。

很快,沈逢南的視線收回來。

“那我走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離開包廂。

董老師回桌招呼大家吃菜。

梁研撥了一下碗裏的扇骨,抬頭問:“董老師,他真是您師弟啊?”

“是啊。”董老師說完突然想起什麽,笑了,“哦,你們見過是吧,老鍾拍那個教學片你肯定去幫忙了,那工作室是我推薦的,怎樣,我小師弟做事挺靠譜吧?”

梁研愣了愣,緊接著就想起群裏的照片,也想起了學校裏與她擦身而過的那輛車。

梁研覺得真是奇了,她聯係的那個攝像就是沈逢南麽?

飯吃完散夥回家,梁研沒再想這事,她困得腦仁疼,洗了澡,設好鬧鍾上床睡覺。

晚上十點,她醒來簡單洗漱後騎上小電驢去小鷹書館。

今天到得早,趙燕晰的信息沒來,梁研也不催,她把車停在樹邊,沿著路牙來回散步。

腦子閑下來,又想起之前的事。

梁研也不糾結,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找到之前存的“28號攝像”,點開,撥過去。

響鈴四聲,接通了。

那頭一聲“喂”,梁研就認出來。

她沒有講話,對方停頓一下,隔兩秒,來了句:“你好。”

還是一樣的嗓音,隻是那種悶啞在電話裏更溫沉。

電話裏過久的沉默讓沈逢南感到奇怪,這個號碼他沒存,顯示出來是陌生的一串。他猜測可能是騷擾電話,正要掛掉,突然聽到了聲音——

“沈叔叔。”

沈逢南怔了怔。

“是我,我是梁研。”

女孩的嗓子溫溫淡淡,聽不出語氣,電話裏有風吹的聲音。

沈逢南停下工作。

“梁研。”他喊了一聲。

“嗯。”梁研說,“好巧,今天。”

“是啊。”

梁研低頭踩著石階,“原來董老師是你師兄,我今天給他做事呢。”

沈逢南說:“我猜也是。”

梁研停了下,問:“你在忙嗎?”

“沒有。”

梁研沒去想他是客氣還是講真話,她說:“上次我看到你了。”

沈逢南疑惑:“什麽時候?”

“28號,你來拍攝,你坐在車裏。”梁研突然笑了,“好像太巧了,給你發郵件約你攝像的是我。”

沈逢南這次真有點驚訝了,“是嗎?”

梁研嗯了一聲。

外麵風又大了,電話裏呼呼的聲音很清晰。

沈逢南問:“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麵麽?”

“嗯。”梁研應了一句,正要再講,有輛汽車開過來,大燈閃了下,鳴笛聲遮過她的話。

電話裏的噪音和現實中的重合,沈逢南靜靜聽完,往窗戶看一眼。

噪聲沒了,聽筒裏傳來梁研的聲音。

“剛剛有車來。”她說。

“我聽見了。”

沈逢南放下筆,從桌邊站起來。

電話裏梁研正在說:“我出來接趙燕晰,所以還在外麵。”

沈逢南已經走到窗邊,他往下看去。

路燈昏黃的光照出梧桐樹影,風吹得枝葉搖擺。那女孩瘦瘦的身影在風裏晃著。

他突然沉默,梁研有點疑惑:“喂?”

沒人應聲,她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她今晚似乎有些話嘮。

說太多,他厭煩了?

梁研停下晃**的腳步,一手裹緊襯衣,在路牙邊蹲下。

“那……我說完了,先掛了。”

她連再見都沒說,摁斷了通話。

一看時間,十點二十。

趙燕晰應該也快出來了。

風刮來,梁研又緊了緊衣服,站起身,回頭看一眼書館門口。

她突然怔住了。

沈逢南走過來,梁研還站在那裏,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瘦長。她的短發被風吹起,臉龐在光影裏模糊不清。

沈逢南走到近前,梁研往前一步,抬著臉看他。

她的眉眼清晰了些,沈逢南看出她的驚訝。

“嚇到你了?”

梁研已經回過神。

“怎麽可能?”她說,“你長得又不嚇人。”

她往書館看了看,又抬頭看二樓,那裏燈還亮著,她想起昨晚窗邊的身影。

原來那不是錯覺。

“你住那裏?”她指著樓上。

沈逢南說:“在那裏工作。”

梁研點點頭,想起來,“所以你那攝影工作室就在那?”

“嗯。”

梁研皺眉,說:“你連招牌都不掛的?”

“懶得弄了。”

“……”

梁研忍住沒做評論,這話換趙燕晰講,她必定二話不說當場切換毒舌體質。

沈逢南注意到她的表情,低頭笑了一聲。

梁研盯著他,“你笑什麽?”

沈逢南的笑容淡淡的,他垂著眼看梁研,說:“你好像跟那時有點不同了。”

梁研一愣,“哪裏不同了?”

“說不清,感覺吧。”

梁研又盯著他,沈逢南隻好認真將她又看了一遍,還真找出一點不同,她的頭發已經完全蓋住耳朵,貼到脖子,風一吹,發絲就拂到臉上。

“頭發長了。”他說。

“哦,我忘記剪了。”梁研拂了一把臉上的亂發,決定抽個時間去剪。

風吹起梁研的襯衣角,沈逢南抬眼看看四周,說:“冷吧,進去待一會?”

梁研點頭:“好。”

他們一道進了大廳,飲水機旁有沙發,沈逢南說:“坐吧。”

梁研坐下,轉頭看見沈逢南去了前台,過一會,他端了杯牛奶過來。

他遞過來,梁研也就不客氣地接了,一口喝掉半杯,抬起臉,正對上沈逢南的目光。

“味道挺好。”她晃晃杯子,低頭把剩下半杯也喝完了。

梁研把紙杯丟進垃圾桶,趙燕晰出來了。

“梁研?”

她驚訝地跑近,拍梁研肩膀,“你來啦!”

沒等梁研接話,她目光一轉,陡然看清一旁的男人。

“啊!你……”趙燕晰瞪大眼睛,“是你,你不是那個、那個阿山嗎!”

後背遭梁研一拍,趙燕晰嗷了聲,腦子立刻就轉過來了,“哦,不是,你是沈、沈……”

磨蹭半天,竟找不到一個確切稱呼,直呼姓名顯然不禮貌,跟著張平喊“南哥”似乎有點沒大沒小。

正糾結,梁研不鹹不淡地提醒道,“沈叔叔。”

“啊,對,沈叔叔!”

趙燕晰不做思考地接口,擠出兩朵尷尬笑容,“不好意思,在那聽習慣了,大家都叫你阿山嘛,你不要介意啊,沈叔叔。”

一口一個“沈叔叔”,聽得沈逢南有一絲無奈,他朝梁研看一眼,對上她無辜眼神。

看那表情,她似乎對自己提點了趙燕晰感到有些自得。

其實這稱呼也說不出哪裏不恰當,但沈逢南聽著就是不自在。

趙燕晰還在驚奇中,“好巧啊,池憲說約我們一起玩呢,沒想到今天就碰上了,你也在這上自習嗎?咦,你難道也要考試嗎?”

梁研受不了她咋咋呼呼問蠢話,將人一拉,跟沈逢南道別:“我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嗯。”

“喂,這就走啦?”趙燕晰一臉懵呆地被梁研拉出去。

路上,趙燕晰不死心地盤問一圈,了解情況後,驚歎:“我的天,你這拍偶像劇呢。”

梁研說:“是啊,巧得跟陰謀詭計似的。”

“還真是,沒想到他就在我樓上,這麽多天從來沒碰上過。”又想起張平的話,說:“看來他真不做記者了,改做攝像了。”

梁研嗯了聲,沒接話。

晚上下了場雨,溫度突然降下去。

六號下午,趙燕晰收到池憲的溫馨提醒——

“該出發了,我們在師大後門美食一條街見,到了打我電話!”

路程不遠,梁研騎車過去,到的時候正好四點鍾。池憲就在街口等著,碰上麵,池憲特別興奮,一口一個“研哥”,叫得響亮幹脆,趙燕晰默默翻白眼。

三人一起去了池憲定好的自助餐廳。坐下後,先上茶點。

沒一會,張平和沈逢南就過來了。

池憲熱情地將兩人帶進包廂。

梁研在倒飲料,聽到推門的聲音,轉頭,看見他們進來了,沈逢南走在最後。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薄線衫,袖子推高了,堆在手肘處。

趙燕晰同他們打招呼。

張平喊了梁研,梁研說:“張哥,你們先過來坐吧。”

大家都落座,梁研挨著趙燕晰,張平和沈逢南坐在他們對麵。

梁研看了一眼沈逢南,他也正好看過來。

他好像沒有休息好,眼眶深黑。

梁研還在看他,池憲已經叫服務員上了一瓶白酒,兩瓶啤酒。

“來,張哥,南哥,你們倆肯定喝白的吧。”

張平說:“我喝白的倒是可以,但南哥喝不了,白的啤的都不行,給南哥弄飲料吧。”

“不會吧。”池憲不大相信,“張哥你別誆我,南哥看著酒量就不錯,不至於喝不了吧。”

“真喝不了。”張平給自個倒了一杯,又給池憲倒上,“我跟你喝就不錯了,南哥嗓子不好,本來就不能喝白的,這兩天天涼,這不,又不舒服了,醫囑交代了,戒煙戒酒,啤的也不行。”

池憲一聽也不勸酒了,趕緊表示關心,“南哥,沒事兒吧。”

“不要緊。”

沈逢南一開口,梁研就聽出他的聲音啞得有些厲害。

趙燕晰也嚇了一跳,以前就覺得這人嗓子不對勁,現在明顯更嚴重了。她沒想太多,直問出口:“沈叔叔,你嗓子受過傷嗎?”

沈逢南應了一聲。

張哥代他解釋,“傷得還挺厲害,做過手術。”

池憲趕緊說:“啊?那還是別喝酒了。”說著給沈逢南換上飲料。

沈逢南話不多,梁研也很少講,但是有池憲在,場子不會冷下來,而趙燕晰一碰上池憲就跟他對上,兩人進入互損狀態,張平跟著裏頭插科打諢,飯桌上還挺歡樂。

吃完飯,池憲張羅著去KTV,張平和趙燕晰興致也高,大家就一道去了。

沈逢南的嗓子唱不了,梁研也不唱,基本上是其他三人輪場。

梁研靠在沙發上吃薯片,沈逢南坐在另一頭聽他們唱。

趙燕晰嗓子細,唱起小清新歌曲挺像回事,池憲插在裏頭搞破壞,趙燕晰唱兩句,他對著另一隻麥瞎叫一聲,簡直一對活寶。

張平看得哈哈笑。

梁研也忍不住發笑,她丟了薯片進嘴,朝沙發那頭看一眼。

沈逢南垂著頭,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

他在咳嗽。

包廂裏很吵,歌聲和音響蓋過一切。

看見他的手放下來,梁研轉回臉,繼續吃薯片。

過了會,再看,他又在咳。

梁研撥拉著薯片袋,拿起一片,沒進嘴,連著袋一起放下了。

她起身倒了杯溫水,走過去。

一杯水遞到麵前,沈逢南轉過頭,梁研在他身邊坐下了。

“喝水。”

她的聲音湮在音樂中,完全聽不清,但也沒什麽影響。沈逢南看了她一眼,接過水杯。

不知是溫水的效果還是他刻意忍耐,梁研發現他沒有再咳得那樣嚴重。

梁研拿回他手裏的空杯,又回去倒滿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

她沒有回原來的位置,就坐在他身邊。

唱到盡興,幾人在美食街分道回去,梁研騎車載趙燕晰走,沈逢南坐張平的車,他們剛好順路把池憲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