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兒畢竟是女子，見了漂亮衣服不禁眼中放光，說道：“這番好意卻之不恭，我們便收下了。”說罷伸手去接。

然而沈鑒卻突然抓住她手腕道：“且慢！”然後轉向吏員：“你把衣服抖開來。”

吏員一聽頓時神情慌張，額角居然滲出點點冷汗，顫聲道：“此物乃柳將軍所贈。小人不便……不便摸來摸去的。”

沈鑒冷笑一聲，反手奪過托盤：“那這樣好了，我看咱倆身材差不多，你幫我試穿一下。”說話間將衣服劈頭蓋臉朝那人揚去。

吏員連連後退，一個踉蹌坐倒在地，擺手道：“不幹我事，不是我幹的！”兩件華麗的袍子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賽兒又驚又心疼，埋怨道：“你怎麽如此粗魯？好好的新衣服都被你弄髒了！”

沈鑒道：“我粗魯？仔細看看袍子上有什麽？”

賽兒定睛望去，隻見錦袍反麵居然密密麻麻布滿無數根的小針。尖端被烤得微微發藍，想必是淬了劇毒。她不禁大驚失色，對兩名使者道：“你們什麽意思？”

沈鑒呼的站起來：“招安白蓮教如此重要的事，柳將軍怎麽可能不親自前來？就算他真有軍務在身也應派知府一級的高官代替，來兩個小官算怎麽回事？我看他肯定是遭遇了不測！”

賽兒一驚，抓住文官的衣領問道：“柳將軍到底怎麽了？快說！”

文官抖如篩糠，麵似土色，但強自鎮定道：“我不知道……”

沈鑒捏起錦袍的一角在他麵前抖了抖：“你若果真不知道，便讓你穿上這衣服走兩步！”

小官看了錦袍一眼，心中迅速權衡了一下利弊，當即改口道：“二位，實不相瞞，柳將軍已經被關進大牢。”

沈鑒捏緊拳頭問道：“什麽罪過？”

“說是……說是勾結貴教謀反。”

賽兒氣得直笑：“柳升是我聖教的死對頭，讓多少信徒血灑疆場。說他謀反，隻怕你們比我還不信吧？”她說罷一腳蹬在小官背上，喝道：“你們倆滾吧，回去告訴姓馮的準備決戰。快滾！”

兩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溜出帳篷。沈鑒也和賽兒也攜手走向白蓮教大軍。與此同時，賽兒將事先準備好的黃旗擺了幾擺。霎時間鼓角連天，殺聲動地，大軍轟然聚攏過來。

回歸中軍後賽兒立即升帳，召集劉俊、賓鴻、謝廣元、石濤、程三海、邱白六名骨幹議事。劉俊和賓鴻是白蓮教老人，傅文斌叛亂時嚴守中立，因此沒受到到牽連。

其餘四人則是教中年輕一輩的翹楚，攻打濟南的意願最為堅決。

趁眾人沒來時，賽兒低聲道：“沈郎，你覺得咱們該怎麽辦？”

沈鑒歎了口氣：“說句你不愛聽的，我看不應強攻。如果把官府逼急了拿柳將軍做人質可怎麽辦？況且你不是也不想再多傷人命了嗎？

我倒有個主意：咱們可以讓教眾佯攻濟南，數日後即便撤離。泉城的官僚我十分了解，淨是膽小無能之輩。咱們一走他們定會急著跑路。那時城中守備鬆懈，我率幾個勇士摸進去救柳將軍出來，豈不比攻城好得多？”

賽兒沉吟片刻道：“柳將軍對咱們有救命之恩，若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這樣好了，你要是帶上我，我便同意。”

沈鑒哭笑不得：“你是教主，豈能輕舉妄動。若被抓那還得了？白蓮教這麽大的攤子還要不要了？”

然而賽兒倔強道：“不，我偏要去。整個白蓮教也不如你重要。”

沈鑒剛要反駁，忽然帳外有幾人咳嗽，然後齊聲說道“屬下參見教主、副教主！”

他嚇了一跳，趕緊規規矩矩的坐好。賽兒抿嘴一笑，故作嚴肅道：“準奏。”

白蓮教所謂的“議事”其實不過一言堂，教主擁有絕對權威不容他人置喙。當時但凡民間結社大抵如此，也並非白蓮教一家特色。

唐賽兒當即宣布對濟南的用兵方略改為佯攻，眾人雖不明其意，但卻無一反對。

然而當她說到自己要和沈鑒進城救人，幾人當即麵麵相覷，不置可否。

賽兒道：“諸位頭領都不是外人，我便直說了。柳升雖是白蓮教的敵人，卻對我和副教主有恩。做人應當恩怨分明，我們救他乃是為了全朋友之義，你們不可阻攔。”

幾人心想：既然這麽說我們還能如何？於是紛紛抱拳答應。

賽兒又安排好幾日的事宜以及如何接應，然後便散帳而去。

眾人離開，沈鑒仍感到心中不安，規勸道：“賽兒，你是教主，你真的確定……”

這時一隻溫潤的手指忽然輕輕按住他的嘴唇。

賽兒柔聲道：“我是你的妻子，你若是死了，我當教主還有什麽意思？倒還不如隨你一起去省心。沈郎，以後不管幹什麽，咱們夫妻倆都要同進同退，好嗎？”

沈鑒本想說些什麽，但千言萬語都已融化在心底。他不禁歎了口氣，但歎息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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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府南門的吊橋邊，一個兵丁打扮的人正在東張西望。他遠遠望見幾個人影，便趕忙招了招手，低聲喚道：“這邊！這邊！”

那幾人匆匆忙忙行來，飛快的藏到陰影下方。

他們摘掉頭上的鬥笠，原來是沈鑒、唐賽兒和她三個貼身婢女。

而那名士兵，乃是兵頭曾二。

數日不見，曾二上上下下打量著沈鑒，又看了看幾名女子，忽然冷笑道：“沈大官人有這等豔福，怪不得官都不做也要加入白蓮教。風流氣度真讓小的折服，失敬失敬！”

桃兒的性子最為火爆，一聽這話便大聲道：“什麽豔不豔福的？你說話放尊重點！”

沈鑒趕忙擺手道：“算了！”然後抱拳道：“曾兄弟，我入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中間的是是非非我不願意多講。不過這一次柳將軍被抓，我是誠心誠意的想救他，麻煩你通融一二。”

曾二熟視良久，點點頭道：“沈大官人，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確有幾分義氣。隻不過我放你們進城容易，你們要救柳將軍出來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