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波號停泊在沙灘。合作結束了，按道理他們應該重新兵戎相見。但他們見證了團結帶來的巨大力量，不願再回到過去的狀態。

雖然隻有短短四天，人們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

放棄思考其實是種輕鬆的活法。就像狼說的那樣，它會帶來安全感。

人們仍舊分成兩邊，一邊是佟剛和鐵牛，另一邊是海蠍幫。

沈鑒站在中間，他本來感覺自己腳下有根細細的鋼絲，而現在，鋼絲變成了通天大路，他穩如泰山。

沈鑒張口道：“相信諸位也發現了，最近幾天靖波號上發生了一些變化。誰曾是官，誰曾是匪都不再重要了。”

人們點了點頭，就連最冷酷的佟剛也微微頷首。

“可以這麽說，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既是災難也是恩賜，它讓我們緊緊團結在一起。你們看到了，隻要彼此信任我們的戰船就不再懼怕風暴。大海打不垮我們，敵人同樣不能。我們將勢不可擋！”

人們當即揮動拳頭，高呼道：“沈先生說得好！”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海蠍子。

沈鑒一笑，繼續道：“諸位，過去的我們都是失敗者。我們走投無路，從山村走向大海。但是海洋也太擁擠了。大明、蘇門答臘、滿剌加……強者讓我們無法生存，蠶食我們的一切，把我們的血汗當作美餐。你說，我們還要繼續任他們宰割下去嗎？讓我聽見你們的聲音！”

眾人怒吼：“絕不！”

歡呼聲久久不絕，沈鑒費了好大勁才止住眾人，繼續說道：“這是一個簡單的事實：唯有同心同德，眾誌成城，我們才能生存下去。否則不需要另一次風暴我們依然會支離玻碎。所以我提議，讓我們再次放下偏見，成為一個新的組織。”

人們麵麵相覷，有人低聲道：“沈先生要重組海蠍幫嗎？”

沈鑒道：“不，從今天起，海蠍幫不存在了……”

幫眾聽了不禁一愣，他繼續說道：“佟剛、趙鐵牛還有我本人過去的身份也不複存在，我們將使用一個新的名字。”

他揮了揮手，海蠍子走到主桅旁拉動繩索。

一麵漆黑的旗幟冉冉升起，上麵是一隻猙獰的餓狼。

沈鑒道：“今後，我們便是‘海狼’，這頭狼將帶領我們席卷南洋，無論誰擋在我們前方，都將會被它的獠牙撕碎——包括那不可一世的雷鳥。諸位，讓我們告訴天下，隻有海狼才是大海的主人！”

歡呼聲震耳欲聾，沈鑒聽到了，他們喊的是：“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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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個月，“海狼”的人數擴充了十多倍。身穿玄色衣服的水手站滿甲板，伸出右臂向沈先生請安。

他們中大多數是漁民和走投無路的海盜。沈鑒在將人收編的同時也將財產一並充公。除了靖波號，海狼現在還擁有兩艘尖底海盜船、八隻快艇，也算是一支艦隊了。

“我一生跟過兩個老大，一個是陳祖義，另一個就是沈先生。”海蠍子坐在椅子上對新入夥的成員說道。“陳祖義是個好頭領，但和沈先生比可差遠了。他雖然分贓公平，但沒有榮譽，被大明擊敗也在意料之中。”

“那沈先生呢？”新成員狐疑的問道：“他怎麽分贓？”

海蠍子一笑：“我們海狼沒有贓物這種說法。”

新成員是準備做海盜的，一聽他這麽講不禁傻眼了，問道：“那搶來的東西怎麽辦？”

“一切歸海狼所有。沈先生會按功勞大小分配給每個人。對了，下次打仗別忘了把敵人的發髻割下來，那是領賞用的。”他打開身旁的櫃子，從裏麵拿出個發髻扔給新人。

“拿去吧，這是見麵禮。”

新人有些疑惑的走了，但他很快就會無師自通。這是今天的第二個新人，最近來入夥的越來越多，海蠍子甚至有點忙不過來。

海狼開始變得有名。很多人認為這個新崛起的組織已經有了與雷鳥一戰的實力。

海蠍子再也不用到甲板上去和風浪搏鬥了，他安安穩穩的坐在船艙裏清點著物資，順便審查新加入的成員。他剛做海盜的時候萬萬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

當然，這種狀況讓他很滿意。

忽然甲板上傳來陣陣喧嘩，有人在海蠍子頭頂跑來跑去，片片的灰塵落在整潔的書案上。

海蠍子生氣的抬起頭，片刻之後灰塵又如雪片般掉撲簌簌的落下。海蠍子把筆一摔，怒氣衝衝的走出船艙。

甲板上幾十人聚在一起，對著主桅指指點點。海蠍子抬頭望去，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被綁在上麵。一個愣頭愣腦的年輕人站在桅杆下，滿懷敵意的盯著眾人。

“誰也別跟我說情！”他大聲道：“海狼的規矩就是這麽定的。”

海蠍子撥開人群，皺眉問道：“怎麽回事兒？你嚷什麽？”

眾人一見是頭領，立即抬手致敬：“海大人！”

“嗯”海蠍子點點頭，有個船員解釋道：“這老頭兒在後廚偷了一方肉和一壺酒，被巡邏的發現了，因而在此受刑。”

海蠍子氣不打一處來：“那有什麽好吵的？繼續綁著就是。”

另一名船員歎氣道：“大人，這老頭兒年歲大了經不起折騰。他已經綁了整整一上午，若是再挨下去隻怕鬧出人命來……”

還不等海蠍子開口，那看守的青年便把手中的齊眉棍重重在甲板上一擊：“你這是什麽話？咱們海狼的規矩便這麽不值錢嗎？”

他指著老人道：“這個老賊破壞海狼的利益，是可恨的害群之馬。這樣的人若不堅決懲治，勢必會影響我們的榮譽。所以今天不論誰求情，我都要堅守崗位，保證刑罰嚴格執行！”

海蠍子感到非常滿意，有這樣的成員他還能說什麽？他讚許的點點頭，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小夥子做的不錯。你是海狼的楷模，他們應該多向你學學！”

得到了頭領的肯定，青年人異常興奮，一絲不苟的行了個舉手禮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很好！”海蠍子指著青年對眾人道：“後生可畏。海狼有你，天下無敵！”

“是！”青年人中氣十足的回答。

海蠍子滿意的轉身走了，這是他今天碰到最開心的事。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喊道：“可他是你的父親啊！”

海蠍子猛地停住腳步，錯愕的回頭望去，隻聽小夥子答道：“我爹又怎樣？海狼高於一切，損害海狼的利益就是我的敵人！這叫大義滅親。”

海蠍子快步走回到桅杆前，陰沉著臉，指著老人問道：“他真是你爹？”

青年看著海蠍子的臉，一時有些發懵。結結巴巴的答道：“是……是啊。”他不知道方才對自己讚許有加的首領為何突然間如此惱火。

海蠍子大怒道：“混賬東西，把你爹放了！”

青年囁嚅道：“可是海大人，他……”

“我說把他放了！”海蠍子真生氣了，他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異常凶惡。“誰都可以罰他，唯獨你不行，因為他是你爹！”

但那年輕人突然變得固執無比，大聲辯道：“但我是為了維護海狼的利益。海狼高於一切，這是您教我們的！”

海蠍子一愣，張了張嘴卻感覺如梗在喉，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一個船工道：“孩子，難道你不清楚你爹為什麽偷東西嗎？他剛入夥，今天又是你的生日，所以他想偷點東西給你慶祝。你……你這樣對他，於心何忍？”

小夥子漲紅了臉，抓起木棍惡狠狠的吼道：“不行！沈先生有雲：對待敵人要狠，下手不容情……”

他正滔滔不絕的背誦著沈鑒的訓示，一個黑大漢突然急步走來，狠狠的揮出一拳打在他臉上。小夥子應聲而倒，眾人一看原來是鐵牛。

他氣得胡須戟張，怪眼圓翻，指著青年罵道：“王八蛋，你還是人嗎？你爹不會教兒子我替他教！”說罷走上前去左右開弓，又是幾個耳光。

小夥子捂著臉不敢抬頭，鐵牛啐了一口，拔出腰刀將纜繩砍斷。

老人被曬得口吐白沫，昏昏沉沉。但在上麵時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他低聲哀告道：“趙大人，我兒不懂事，請你……請你別罰我的孩兒……”

聽了這話鐵牛身子猛地一顫。隻見他虎目含淚，把拳頭捏得直響，重重在甲板上一擊。

他咬牙站起身，大吼道：“沈鑒，給老子出來！”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早就注意到了他異常的舉動，此刻他直呼沈鑒名諱，護衛們便再也不能忍了。

這十幾人暗暗列成個弧形圍上來，為首的隊長沉聲道：“趙大人，請您謹言慎行，收回剛才的話。您應該知道海狼內部是不允許直呼沈先生名字的。”

鐵牛冷冷道：“你他娘算老幾？我跟老沈破案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吃癟呢！”

隊長不卑不亢的回答：“您和沈先生交情非同一般，這我們都知道。但海狼是大家的，不能為您一人壞了規矩。”

鐵牛不由得怒火中燒，以挑釁的口吻道：“我壞了規矩，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