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明璐的這個孩子,來得著實意外。知道時,已經兩個多月了。之前身體不舒服,她也隻以為是這段時間以來,帶養慶哥兒操心勞累了。

慶哥兒就是司水生的兒子。因為司水生了兒子,焦恩讚姐夫讚明璐操勞賢惠,才使得母子平安,便打賞似的睡了明璐。於是打賞來一個孩子。

明璐撇嘴笑。打賞個屁,自從她有了慶哥兒養在身邊傍身,便更不理會他了。他為了緩和關係好找銀子使,自說自話自找台階。“他才等著我打賞呢。”

馬車慢得沒人腳力快,馬車夫隻怕顛著了誰,兩姐妹說說笑笑的,一路上倒也熱鬧。

素點也懷孕了,本來也想跟著來給菩薩上香,隻是月份尚小,明玫不讓她跟,答應等她坐穩了胎,再跟她出來玩一趟。不過安新依然帶隊護衛。

但司水就一定要跟來,她成親後,一直呆在新家裏,很想出來鬆泛鬆泛。可憐的譚勁,霍辰燁這次就沒帶他去西北,明玫問什麽原因,司茶臉紅的什麽似的不說話。

倒是譚勁自己說:“世子爺說,安新老婆都懷孕了,我老婆還沒有……”,說他忒不中用丟他臉了,讓他留下加把勁,等老婆懷上了再去西北也不遲。

明玫聽得直樂。

明璐這邊,沒想到司水也來了。原本兩個人盡一切時間圍著慶哥兒轉的,現在竟然兩個人都出來了,這麽把慶哥兒丟在家裏也放心?

此時司水正和司茶坐在一輛馬車裏。兩個人卻沒有原本以為的那樣激動。在一起很久的姐妹,分開了很久之後,也變得有些無話可談了。

司水看著司茶,那定然是常做活而顯得粗糙的手,那普通的對襟衣襖和長襦裙。平民的生活就是這般,操勞,操心,平常的日子,有什麽辦法。再看看自己,一身綾羅,長長的披風。高門裏的生活,當丫頭都跟外麵平民不同,何況自己是姨娘,半個主子。

司茶也看著司水,心裏多少有些別扭。以前她叫她司水姐姐,可是現在她是別人家的姨娘,再管她叫姐姐,就好像自己也被歸入了姨娘類人裏似的。

兩個人互相悄悄打量著,偶爾對視一笑,卻並沒有多說話。

沒什麽好說的,近況?不用問也知道是怎樣的了。

一路晃晃悠悠,明玫一陣陣地犯困,盹著盹著就歪在明璐肩上睡著了。

明璐笑看著肩上這顆小腦袋,心裏很是感慨。沒有這個妹妹幫襯,她現在還不知被人哄得如何了呢,更何從懷上身孕。

明玫從小身體不好,早上連賀大太太都準她不用請早安的。現在在婆家,聽說霍侯爺也一樣不用她早到請安。一直習慣睡懶覺的妹妹,為了陪她上香起了個大早。可惜她們姐妹從小養在各處互不親近,象現在這樣,靠在一起睡覺的情形,更是從來沒有過。

明璐心裏一陣的暖,笑著把明玫的腦袋慢慢從肩上往不移,讓她身子順著躺平了,讓人枕著腿舒服地睡。

明玫直到山門處才被叫醒,看到自己把孕婦當墊兒了,十分地不好意思,埋怨道:“二姐姐怎麽不叫醒我?”

明璐笑道:“哎喲,叫什麽叫,正好可以看看你流口水的呆樣子呢。”

“才沒有嘞,睡覺我從來不流口水,清醒時才流,當別人吃好吃的的時候。”

明璐笑起來,又嗔道:“看著小瘦小瘦一顆腦袋,卻偏能壓得人腿麻,快扶著我走。”

兩姐妹手拉著手,一起進了留峰寺。

明璐拜得很虔誠,明玫跟著意思意思,慢慢她就不耐煩起來,因為明璐哪是在哪尊菩薩麵前許的願啊,她是見菩薩就拜呀。一個殿拜完,明玫悶得頭發暈,正想找個借口出去走走呢,就見司茶在跑進來找她:“安新在外麵,說有事要報小姐。”

明玫辭了明璐走出來,見安新正在殿門口急得搓手,見明玫一出來,忙上前低聲道:“小小姐,封隊長回來了,在旁邊偏殿地等著見你。”

封隊長就是封刀,當初做護衛隊的隊長,安新現在仍然這般喚他。可他啟程去西北比霍辰燁還早,怎麽會這時候跑回來找她?

封刀一身風塵的樣子,正一個人在偏殿裏站著,見明玫進來,忙迎上來,開口就道:“小小姐,黃鶯在送往西北的路上,獨自逃跑了。”

“啊?”明玫十分沒有轉過彎來。黃鶯逃跑了,所以嘞?

“黃鶯得知霍世子發話永不許她再進京城,就老老實實地養了幾天傷,等身上傷好得差不多了,前天,乘護衛不備就逃掉了。”

“霍辰燁不許黃鶯再回京城?”明玫問道,她現在才知道,並且深覺霍辰燁會這麽決定,十分奇怪。

當初招呼都不打一聲將人領進門,讓他出去雙宿雙棲都不肯,就賴在霍府要給她名份,如今一送走,就送得這麽堅決?

絕對不會是因為她的要求。

封刀說:“是的。霍世子收到信兒,說上次霍府鬧刺客,是黃鶯幾次三番挑釁廖家才招引來的。因此十分不滿,說她為霍家招禍引災,不配做霍家人,禁止她再回京城,再入霍家。”

原來是那個銀娘,按黃鶯的吩咐,幾次給廖家傳信兒。言辭激烈地辱罵挑釁,說當初不過她失了武功,霍辰燁為著她的安全考慮,不肯與廖家對上,所以才答應了廖家許多無恥條件。

如今她進了京回了霍府,身上功夫也恢複了,才得知霍世子曾經答應了廖家什麽。因此她十分憤恨不平,覺得廖家殺她娘親在先,失了兒子十分活該,有什麽臉獅子大開口要人賠付?

既然死了兒子拿了賠償,那麽她娘的仇就等於沒報。於是叫囂要重報母仇,揚言要拿廖家的幼子開刀……

話說,人家廖家痛失一子,費事巴拉又生了一個,還要再給人家弄死,會不會欺人太甚啊?

廖家這才急了,花費巨財,招了江湖上的亡命徒……

“小姐沒有功夫傍身,護衛們萬一有個不到位,就會被歹人尋了空子,到時小姐和小少爺就危險了。那黃鶯所以敢挑釁霍家,定是仗著自己身有功夫,便是來些歹徒也不會第一時間傷到她。她又事先知情,反倒可以攪混一池春水,尋機行事。”封刀道,“那護衛這般問那黃鶯,那黃鶯不認,反說是小姐傷了她還汙賴她。逃了之後,據說人往京城方向來了。”

所以封刀才迅速回京送信兒,他擔心那黃鶯正是衝著明玫才回京的,怕明玫這裏還不知防範,再出意外。

他一路往京城趕,心裏想的是,若路上追上黃鶯,就給她弄個意外事故,管他呢,這女人太居心不良了。

結果竟然沒追到。

明玫卻十分感慨,當初封刀做護衛隊長的時候,可是有那牛掰到天上去的通訊方式的。結果離了賀家,現在送個信兒都要跑死馬地親力親為了。

還有當初不知他什麽契機下入的伍,若非進了霍辰燁的手下,隨便哪兒,以霍家護衛長的身份,怎麽可能打了許久的仗,才能領上幾十個小兵。

明玫十分懷疑霍辰燁故意整他。

不過封刀說的故事聽起來挺順的,可明玫還是覺得不對。如果是這樣,那亡命徒不是該衝著黃鶯去的嗎?為什麽壓根就是衝著她怡心苑,衝著小六一去的?

難道說,是因為你欲滅我子,所以我先滅你子?

明玫搖搖頭。這不太對,就算是要滅人子嗣,至少也會給黃鶯順帶一刀吧?可是那兩個黑衣人壓根兒就不認識黃鶯的樣子,沒有看過畫像啥的就敢替人尋仇嗎?

明玫搖搖頭。那些刺客的來路,隻怕另有隱情。

正說著話,就聽門口司茶和司水打招呼的聲音。原來司水找過來了。

司水這次求著跟來留峰寺,就是特意來找明玫的。明璐懷孕了,讓她心裏十分地不安。以後明璐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對慶哥兒如何?還會對他好麽,會不會對他起壞心思呢?

這問題攪得她心慌不已。別人,她也求不著誰,想來想去,還得求明玫了。

所以司水一直注意著明玫的行蹤,見明玫出去了,她跟著明璐跪拜了一會兒,就尋個借口跟了出來。

沒想到又看到明玫和封刀在偏殿裏說話。

封刀似乎十分不喜司水的樣子,看到她進來,就冷著臉後退了兩步沒有說話。

明玫問道:“司水,你可是找我有事?”

司水也顧不得封刀在場,就跟明玫哭訴起來:“想求小姐替我向我們奶奶要個保證,將來如果我們奶奶生了兒子,求她把我的慶哥兒還給我。”司水覺得別人或許不行,但明玫如果開口了,明璐總會聽得進去的。

明璐若生子,慶哥兒會如何?這事明玫還真想過。

明璐親自養了這麽久,也很有感情了吧,當不至於動慶哥兒什麽的。何況焦府那麽一堆庶子女,又不是多這一個。隻是慶哥那麽小,應該還沒有正式記入明璐名下,所以嫡出身份什麽的,就看還肯不肯給他了。

別的,最多以後在生活上,就按府裏的慣例,不會給他私人貼補了就是。

明玫十分不耐煩:“司水,你為人妾室,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憑什麽要求主母奶奶怎麽樣?孩子養在誰身邊,是主母奶奶自己定的不是嗎?”

慶哥兒若真養在司水身邊,又有哪裏好?她能給他什麽?錢財?名份?教養?她自己不是都說過,孩子養在嫡母名下是他的造化嗎?

就算一份為母的心腸,那她現在也什麽都不需要做,若明璐生了女兒,自然此事就不用想了。若明璐真生了兒子,對慶哥兒就不會有那麽上心了,到時她再想法跟慶哥兒培養感情多好。現在要人給你保證,憑什麽?分明是想惹惱明璐的節奏啊。

明玫有些心煩,也懶得跟她細細掰扯著解釋,撂下這句話就轉身往外走。

她還有話問封刀呢。

幾個人不理會司水,轉身往外走去。扔下司水一下人站在偏殿門口,咬著嘴唇半天,才往旁邊院裏找明璐去了。

轉出院門,就見一個小沙彌路過,看見明玫,就站住身子笑著跟她打招呼道:“女施主還沒有在這麽冷的冬日裏來過留峰寺呢。”

明玫看了那沙彌一眼,沒有印象。不過留峰寺她也真沒少來,有沙彌認識也不奇怪。

明玫笑著點了點頭。

那小沙彌不過十來歲的樣子,見明玫樣子和善,更加殷勤地道:“其實都說留峰山上春日裏風光優美,其實冬日裏的風景更美呢。”

“是嗎?”明玫應了一聲。

“可不是,現在這樣的光景,外麵但有點兒水,都結上冰了呢。但我們留峰寺後山的那條河,卻從來沒結過冰,還隱隱有白蒙蒙的水汽飄著呢。若是在清晨,那河邊的樹上還掛著冰溜子,在水汽裏亮晶晶的……女施主得空可以去瞧上一瞧。”

“真的麽,那得去看看。”明玫笑道,轉頭看向夏雨。夏雨忙送上打賞,那沙彌興衝衝地道謝走了。

明玫也真的起了興致,她本來就打算抽空去後山玩的,便幹脆讓夏雨回去給明璐說一聲,他們現在就去後山瞧瞧冬景去。

幾人邊說話邊往外走,誰知才一出留峰寺的後山門,就被一群黑衣蒙麵的家夥圍住了。

那幫人看起來有十來個之多,見到他們一夥人,二話不說上來就砍。

明玫看了下自家這邊,安新帶著四個護衛,另外四個是霍家的府衛,再加上封刀,十員戰將,戰起來倒也不吃虧。

但她很快就發現對方有增援,遠遠圍上來的四個人手持箭弩,正一一瞄著她的護衛。

身邊,留峰寺的後山門又緊緊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