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明玫當然不是為著買布,她隻是純逛逛。這陣子府裏給三位小姐辦嫁妝,天天忙慌得跟打仗似的。本來另兩位小姐的嫁妝沒有必要那麽緊著辦,可兩位姨娘好像跟誰比拚似的趕著趟,當然有的也是管事的為了一式三份省心省事兒。總之一氣兒忙活到現在,天天兒大宗小宗兒的采買,把明玫買東西的**都磨沒了。

略看了看就從布莊裏出來,有一位小廝模樣的人站在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便笑著打千兒道:“世子夫人好,我家主子有請。”說著往對麵盛記酒樓指了指。

酒樓的二樓,一位著錦氅束金冠的公子正趴在欄杆上看著她,臉上笑得桃花開。見她望過去,就將手上折扇衝著她點著打招呼。隔著麵紗仔細一瞧,原來是承福郡王爺那廝。

明玫不想跟這位搭話,遠遠地點個頭就算完了,轉身就想走開。

那小廝又攔了一下,道:“我家王爺說了,相請不如偶遇。見到夫人,倍感親切,已吩咐人在樓上擺了席麵,望夫人賞臉才是。”那小廝麵上笑嘻嘻的,話說得客氣正經,語氣卻有些輕浮。

姐夫和小姨子,吃個屁的席。明玫心下生厭,連這小廝也甚覺討嫌,便沒有什麽好聲氣兒地道:“我還有事兒,要先行一步,麻煩小哥兒回去轉告一聲。”說著又是遠遠向郡王爺略施一禮,便往自家馬車邊走去。

那邊郡王爺見她要走,忙又吩咐身邊的另一位小廝過來攔住。那位小廝噔噔噔飛快跑過來,湊近了低聲對明玫道:“我家郡王爺說了,他手上可是有夫人感興趣的東西的。還請夫人移步,不然郡王爺親自過來,或現在就叫嚷起來,大家臉上不好看。”

所謂感興趣的東西,明玫知道,不外乎指控霍辰燁奸夫的證據。

在賀正宏老爺往外掀郡王爺底子的時候,郡王爺被動挨打,忙於招架,倒沒有功夫多倒騰些什麽出來。這如今賀正宏消停了,這郡王爺被申斥一頓,倒也把心放進了肚子裏,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就開始想法子要報複回來。

明瑾有個貼身丫頭,名叫花蕊的,早已出府回原籍嫁人了。但當初明瑾貌似對這個丫頭非常掏心,所以承福郡王爺在把明瑾的丫頭逼問一圈,沒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之後,就想起這麽個人來,費事八拉地把她給找了出來。

證據這種東西,沒有不會造嗎?把這丫頭往死裏逼,總能逼出些“真相”來,反正最後讓她畫押就是了。再說明瑾親口承認的事,如今人也已經死了,名聲也已經出去了,她一個丫頭,能不顧自己全家,自己孩子的死活力保前主子清白麽?那樣有用麽有意義麽?

承福郡王也不是個十足的草包,知道捏造這種事兒,要想逼真,得八分真甚至九分真,摻那麽關鍵的一點兒假,看起來才完美可信。所以他讓花蕊細細回想了明瑾這麽些年與霍辰燁有過交際的任何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最後問出了兩個場景方便奸情發生。

一是賀家竹林。竹林深處,茂密幽深,人跡稀少,又有風吹竹動的聲響遮掩,很方便打野戰,也方便收買幾個賀家的下人做做偽證。畢竟被發派到那處去幹活的下人,都是不得重用的。這處多好,既扯上霍辰燁,又扯上賀家。

還有一個地方,就是霍家,當初明玫生六一的時候,明瑾去過霍家一次。那一次,正好霍辰燁也在家。並且,花蕊說了,那時在霍府,明瑾偷偷跑出去找過霍辰燁,結果兩人在書房外的一條幽靜小徑上遇見了。然後,花蕊自然說人家都沒抬頭看人,施了禮就過去了,明瑾備受冷落自己躲著哭了一場。

但是管他呢,真相並不重要,隻要他們有那個碰麵的時間地點,就夠了。

郡王爺少不得還暗罵明瑾也太無能了些,愛慕一個男人這麽久,硬是撲不倒。害得他收集證據要這麽費勁兒。

總之吧,這兩件事兒編圓乎了之後,郡王爺就給霍辰燁送了個信兒,當然還是想著拿著個把柄,大家可以坐下來談談。他如今很委屈啊,做錯的又不是他,可他被申斥也受著了,他們不該愧疚一點兒做點兒補償嗎?支持哪位皇子不都是支持,何不支持最名正言順那個?

結果霍辰燁得了信兒壓根沒去見他,隻給他回了個口信兒,說你還是去告我勾引你老婆吧。

把郡王爺氣個仰倒。

霍辰燁這般臭硬,讓郡王爺不得不細細推敲自己編排出來的證詞證據,以期拿出來時更站得住腳,他當然知道,自己雖然貴為郡王爺,可這虛名除了能讓人家在明麵上對他打個揖讓個道什麽的之外,在這些實權人物麵前毫無用處。

總之如今遇到明玫算是意外之喜,雖然她戴著帷帽看不清臉,但那霍府的馬車,那車上下來人的身條,讓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郡王爺撚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嘴角眉梢都是笑意。讓這妞兒來陪個酒,自己女人那當眾給他丟的分子,這不就能找補回來了嗎?或者還可以再放話出去,把這場偶遇說成是人約黃昏後,他就更有麵子了。

當然郡王爺也沒忘記正事兒,看霍辰燁的舉動,自己爵位不要,先為婆娘請封,分明這小姨子在姓霍的心中的分量不輕。女人家說句話,枕頭風有時候強過龍卷風,沒準就成事兒了也未可知。

郡王爺笑得越發得意。

明玫卻心中火起,竟然這般赤果果地威脅她糾纏她?真是不痛毆他一頓不痛快啊。話說,這想法由來已久了。

她站在那裏略一沉思,擇日不如撞日,今兒撞上了,就今兒吧,反正是偶遇,還比較不容易被人懷疑。

想著她放緩了聲調對那小廝道:“剛想起來還有物什要買,不好意思。”說著也沒說自己應不應去見郡王爺的事兒,隻管信步走進了旁邊那家點心鋪子。

那小廝一聽,這話不是讓他家郡王爺稍候的意思嗎?這麽識趣多好。看他家郡王爺那誌在必得的模樣,再抗拒就少不得派侍衛過來用強了。小媳婦兒在大街上被一番拉扯,豈不難看。

那小廝安下心來,老實站在街邊兒候著。

明玫進了點心鋪,低頭悄悄跟妙藍交待一番,妙藍很快就掂著幾匣子點心出來。她上了馬車,隔著車板對譚勁轉答清楚主子意思,譚勁就迅速溜了。

明玫在點心鋪子裏坐了一盞茶功夫,等著新出鍋的點心給她裝了幾大匣子,丫頭們掂著,一起出了門兒。

郡王爺的小廝還等在那裏,見明玫出來便迎了上來。誰知卻被明玫的侍衛上來攔住了,一位使勁兒那麽一推,就把這小廝推倒在了地上。一行人理都沒理他,就那麽直接上馬車走人了。

那小廝就忙揚聲叫喚了起來,向自家郡王爺示意。

隔條路而已,這廂一叫,那廂聽得溜清。郡王爺見自家小廝倒在地上,而霍家馬車已起步,不由心中大惱,帶著侍衛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剛到樓下,忽然從不遠處匆匆跑過來一個小叫花子,滿身髒汙,邊跑邊大聲叫著:“承福郡王爺,承福郡王爺,承福郡王爺在哪裏!”一邊拿眼四處尋看。

承福郡王爺一頓步,就有侍衛上去把小叫花子提了起來。

“何事?”那侍衛問道。

小叫花子被勒得直咳,待侍衛略鬆了鬆手,才大喘著氣兒道:“你是承福郡王爺嗎?有人讓我拿信來換銀子。”

有侍衛過來從小叫花子身上摸出一封信來,小跑著遞到承福郡王爺手裏。

承福郡王展開一看,皺皺巴巴的草紙上,一段淩亂的字跡。信上大意是約他今夜亥時城南四印橋下見,說如果他能保她平安,她能提供姓霍的做過的陰私事證據雲雲。落款是一個畫得歪歪扭扭的鳥。

承福郡王細細詢問了那小叫花子送信兒人的形容相貌,見和心裏的形象吻合,甚是高興,竟然沒有為難小叫花子,當真讓人打發了銀子了事。

那人當是黃鶯沒錯。

黃鶯從董家逃出後,被明瑾帶入郡王府,結果郡王府也不安生,人又出逃。後來巴巴地去見了霍辰燁一回,求救命求安撫求親熱諸如此類什麽也沒得到,不過多挨了一腳而已。這些事兒,郡王爺當然都知道得很清楚了。

所以黃鶯現如今,隻能掩藏行蹤,混跡於市井流民中了。

當初對霍辰燁全心全意,如今被不管死活甚至落井下石,走投無路之下,女子會更痛恨誰會做出什麽事呢?

最親密的人,就最知道對方的命門。

承福郡王爺撚搓著手上扳指,臉上露出笑意。

這事兒,靠譜,有賺頭兒。

他看看霍家那揚長而去,已遠遠隻能看到點兒影子的馬車,心裏恨恨。一個一個的都敢不把爺放在眼裏,就都給我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