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而慧香公主,出了承福郡王府後,就以公事的名義著人去找霍辰燁,自己也到了京兆尹府衙坐等。

所以說,明玫要有心就會想一想,這麽大晚上的,被截住叫往京兆尹協查辦案,聖喻之外,有幾個人願意得罪他巴巴地這麽幹呢?

見到霍辰燁後,慧香公主就明白告訴了他承福郡王妃婆媳的動向。也明白說黃鶯那事兒是在她府裏出的,她府裏的護衛仆從,很方便做人證。或無意中聽到黃鶯與明玫二人的爭吵內容,或看到二人爭執的過程,最後明玫惱羞成怒,才一舉滅了黃鶯以期死無對證。總之就是,她幫著明玫把郡王之死幕後主使的罪名給座實了很容易。

當然慧香公主也不是純閑的,她這般插這麽一腳,自然是有要求的。

她知道霍辰燁對明玫十分在意,畢竟那拿爵位換特權的事跡天下皆知。相比於眼睜睜看明玫完蛋見死不救,她的條件實在是太過於優渥了些,甚至不能算是條件。

她笑著對坐在對麵的美貌男子,娓娓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她並不希罕什麽名份,也不在意什麽名聲。這些年她也玩得夠了,如今想要安定下來,可良人難得不如不要。如今她隻是想要生一個孩子,一個象霍辰燁這樣的孩子,以陪伴她未來無聊的生活。她可以永遠住在京城這親王府,也可以回到封地去,總之霍辰燁若不願意,她以後便再不打擾他,在她懷上他的孩子之後。

所以在某些程度上來說,明玫曾經那順口胡謅也同樣是部分真相了的。

可見女人,最了解你的還是女人。

霍辰燁沉著臉沒說話。他懶洋洋倚著椅背,神態間再不見人前對公主的半分恭敬,眼睛微眯,薄唇微抿,臉部肌肉緊繃,滿麵的不快和不耐。

慧香公主卻覺得他那隨意的姿勢撩人極了,他那不屑和鄙薄的神態也撩人極了,她正正愛極了這副傲驕的小樣。

她嬌笑起來,聲音柔得能滴水:“你不是裝得很諂媚麽,今兒個怎麽不裝了?原來你還挺了解我,知道我不喜什麽樣的人。所以你也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人對吧?我告訴你,你便是諂媚的樣子,我也很喜歡,那真是沒法子的事兒。”

霍辰燁冷冷開口打斷她,說回上一個話題:“說來說去,你還是沒有實證。畢竟你對我的糾纏眾所周知,所以你誣告我妻的行為自有人信。如果我夫人的丫頭護衛算不得證人,那麽你府上的丫頭護衛空口白話也算不得證人。”

慧香公主愣了愣,知道霍辰燁說得也對,不過她很快笑了笑道:“那要看別人更願意相信誰說的。再說不是還有箭弩嗎?那不就是實證了?霍都督你家的護衛都能出現在事發現場了,也別太不把我王府的護衛當回事兒了好吧。

你說巧不巧,就偏偏正好有人看到,是誰把那箭弩放到黃鶯身上去的。你說再有外麵的人正好知道那箭弩是誰不久前購得的,這一切是不是就圓滿了……。”

她當然是使詐,故意語焉不詳,讓霍辰燁自行聯想。

黃鶯死後,慧香公主的人確實是得信後第一時間到場查看事態,當然既然一方已經死了,就是查看對方死絕沒有,免得把她也牽扯進來。

可是那箭弩來得蹊蹺,竟讓她的人都毫無所覺。不過顯然那箭是有人早就備好了的,不然不可能那麽快就放到黃鶯身上去。這個人會是誰,自然不是霍辰燁就是她老婆,或者兩人交待下的什麽人。

慧香公主很篤定這個說法能震住霍辰燁,那邊郡王府鬧起來,她這邊再一作證,可信度畢竟不低。

霍辰燁冷哼一聲道:“公主也不用把霍某當小兒耍,既然有人看到真相,為何不報告官差,安的是什麽心?莫非公主對郡王爺心有不滿,願意看他冤死不成?”

慧香公主見霍辰燁不但不見棺材不掉淚,還竟然倒打一耙,真急眼了,不由怒道:“霍都督,我慧香雖然喜歡剛性男子,可你也不要太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我不怕實話告訴你,黃鶯入王府,是堂堂正正來求見的,自然有人看到。而她自然會被搜身,所以她身上不可能有什麽弓弩。至於她為什麽進府,我自然會找一個理由出來,比如她冒充別人之名,或就以真名找我喊冤,諸如此類,理由多的是。

就算有人覺得我的理由牽強也沒什麽,總之我會讓自己淪落不到包庇逃犯上去,也能洗去她的嫌疑就是了。這弓弩無中生有的事兒鬧出來,你說最大嫌疑是誰?昨天我府裏的眾人也盡是你帶去的朋友,你們互相打掩護做下什麽事兒實在方便。何況就算各執一詞,一個郡王府一個親王府,就會怕了你霍家怕了你這位世子爺不成?聖上就算有心護著你這位功臣,隻怕也得給我等皇親一個說法。

我如今願意替你掩著,讓你答應那麽一點兒要求,總好過讓賀氏以凶犯的名義去死,還是說其實你更願意讓賀氏去死?再說你若不從我,這次是黃鶯要她的命,下次不會是別人麽?你當我慧香混世到如今,就沒有些其他暗中的手段不成?”入京這段時間老實趴著,還真把老娘當病貓了咋的。

霍辰燁也惱了,道:“既然說到這兒了,我也不防實話告訴你。這件事兒還真和我家夫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是那承福郡王幾次三番惹到我,讓人惱火,所以才欲除之而後快。那箭和弩都是四印橋邊的悅馬記出品,雖然掌櫃說此種短弩他一共製出不過三把,但要購得卻也不是不能夠,所以就算你咬著那箭弩不放又能如何?誰又能證明你府中護衛沒有,或者你沒有麽?

承福郡王欺人太甚,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也奉勸公主一句,適可而止兩下相安多好。不然苦苦相逼欺人太過,誰知道又會是個什麽下場呢。至於借種一事,多謝抬愛,在下對那種事兒,深覺惡心,今天就當沒聽到過。”

說完霍辰燁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慧香公主氣得粉麵通紅。

她不是笨蛋,知道這事就算鬧騰出來,也不過象剛才一樣互相扯皮,沒有任何意義。要想穩操勝券,還是得要實質的證據才行。悅馬記是吧,那就悅馬記。

而霍府這邊收到的消息是,霍辰燁出來京兆尹府衙後,也去了皇宮門口跪候天顏。喊冤說這事兒和他夫人沒有任何關係。說皇親國戚也要體恤臣子啊,紅口白牙誣人會讓臣民寒心的。和郡王府打起了擂台,敬請對方拿出證據來。

郡王妃婆媳惱,說讓他滾回去讓賀氏滾過來,她們告的是賀氏不是他,她們這跪的是承輝門不是正陽門,她們求見的是皇後不是皇上,你一個大男人混在女人身後不嫌丟臉啊。

郡王妃婆媳就怕他在這裏一作態,最後聖上體恤功臣,或者以後還有重用,瞬間就偏護著他了。便賀氏卻不同,怎麽說不過一個女人,聖上能對她有什麽顧念。

霍辰燁說怕丟臉會丟命的,他也不得已啊。誰讓夫妻同枝呢,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被人誣告就是我被人誣告,她不能來跪隻好我來了。一副誓同進退的樣子。

他還說他妻嬌弱,如今連驚帶嚇已然病倒了。不敢和您二們比啊,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還可以精神奕奕在這裏等門呢。

郡王妃婆媳吐血,她們是精神奕奕嗎,她們是萬不得已好不好。

老郡王妃一咬牙,反正她們求見皇後也不過是想曲線救國最終把事兒捅到皇上麵前的,如今既然這樣,不如幹脆往更大處鬧,鬧得聖上偏袒不了,鬧得此事不能私稟最好公審,她們才把握更大些。

於是這婆媳倆帶著娘子軍,幹脆轉往正陽門跪哭去了。

見過禦史死諫在這兒跳腳流涕的,從沒見過一幫娘們兒圍宮大哭的。於是前來早朝的臣工們便有幸看了個稀奇。

但這稀奇臣工們可以白看,皇上卻不能。

宮門開後,皇上幹脆上朝前先召見了雙方代表。一番扯皮之後,郡王府那邊終因無確鑿證據而訴訟無力。但皇帝也答應她們既然有疑點,就讓郡王爺案子打回有司重新審過,以讓所有凶犯不會漏網。

霍辰燁這邊,聖上親言:即無證據,便與霍卿和夫人無幹。

然後勸導老郡王妃幾句,表示理解她喪子心切,其情可憫,但也要適可而止,比如這般圍堵宮門實在不成個體統雲雲,態度軟中有硬,隱有不耐。

這種敲打下,老郡王妃也不敢不收斂。不過好在此案要重審,未來她可以細細監督,不讓兒子遺恨黃泉,也算目的達到。

事情本該到時結束,誰知卻在這時候,慧香公主求見,還帶來了那確鑿證據:據說霍少夫人賀氏,不久前曾在悅馬記鋪子裏購得此款弓弩,那是最後一張此款弓弩,所以掌櫃的清楚記得此事,並呈上了證人證詞。

於是劇情反轉。慧香公主提議將賀氏收押審問,估記一審便知,郡王妃婆媳苦情同求

霍辰燁自然持異議,他要求當眾重審掌櫃,以正視聽。

於是公主說那掌櫃證詞是她親見京兆尹官差問完畫押的,你霍辰燁有何理由不信?再說又是她親自帶進宮來的,你不信此證詞就是不信她,不把皇家公主看在眼裏。

郡王妃婆媳就說霍辰燁這是試圖掩蓋真相,沒準要對證人動用什麽陰招讓人改口變供之類的,或者直接讓人死無對證……並由此說到霍辰燁如此作為,很可能自己正是幫凶,夫妻合謀八拉八拉……

霍辰燁表示此事和自己無半點兒幹係,也敢打包票其妻絕不會行此惡事,若是將來有司查實證據確鑿,原與妻同罪承擔。

既如此,也不用繼續再扯白了,皇上直接讓人帶證人,他親審。

侍衛很快帶到瑟瑟發抖掌櫃一枚,聖上看著霍辰燁,示意他上。

霍辰燁例行審問程序確認了對方身份,便問那掌櫃的:“……你家的弓弩上可有標記?”

那是當然的,時下有點兒名堂的匠人,都愛在自家寶貝上留下標記,以傳世人。悅馬記的標記便是個花體的馬字。

“可是,”霍辰燁等那掌櫃確認之後,向聖上道,“黃鶯身上所攜箭弩上的標記臣看到過,分明隻是一片雲。”

聞者詫異,傳來黃鶯身上所藏物查看,再傳來郡王爺身中物比照,竟然都是一片雲紋。這兩種紋路猛一看極相似,都是花亂的一團,仔細辯認差別大了,並且雲紋的圖案根本不可能由個馬字改成。

不待逼問,那掌櫃便癱倒在地連呼饒命,指認慧香公主派人夜裏忽然闖入他家,扣了他妻兒老小,逼迫他誣告霍家少夫人賀氏……

霍辰燁聞言悲憤大呼:“臣有妻有子,對別的女子無感,求公主放過啊,求聖上作主……。”

於是此場鬧劇個中原由聖上秒懂。咬牙惱怒:大清早的這是鬧哪樣啊?

很幹脆地宣布:承福郡王案證據確鑿,維持原判,著有司繼續抓捕漏網從犯以祭亡靈。至於郡王妃婆媳,趕緊回去將人洗洗埋了吧。而慧香公主,言行無狀,成親前不得出慶安親王府半步……

金口玉言出,這事兒就欽此了。

老承福郡王妃發現自己受挑唆來跪了這麽許久,原來是為慧香陷害賀氏以霸人夫做了幫凶而已,氣恨之下依老賣老當著聖上的麵就揮了慧香公主一耳光。

慧香公主被抽愣了,當然也早明白過來霍辰燁擺了她一道。說什麽在悅馬記購弩殺人,原來他竟篤定她會逼人做證,又時間緊湊來不及弄清一切細節,便拿那豆大的一團兒說事兒讓她自打嘴巴。

慧香公主不幹了,她本來隻說是明玫買凶器,原本指望著霍辰燁識時務斷尾求生的,沒想到他這般死硬。既如此也怨不得她了。

慧香公主準備不管不顧說出黃鶯本來身無弓弩一事算了,聖上怪罪就怪罪,不過斥幾句。但終歸這事兒不是她殺人放火,總不會給她定什麽刑。

皇上卻也正好想起此茬,麵色不善問她道:“慶安親王府明明護衛眾多,那女子如何匿入府去的?莫非你還與那女凶犯有些瓜葛?”

老承福郡王妃也怒瞪著她,好像真是如此便撲上去咬她。

慧香被兩人瞪得發寒,想想這裏是京城不是她津都,沒有老爹罩著,別說老郡王妃敢當眾甩她一耳光了,連個臣子都敢不不恭不敬的對她,何況現在皇上明顯動了氣。此時把此事說出來也斷無她好處,還是私底下報複回來好了。再說,她看了看霍辰燁,這男人竟然能猜到她的心思,真是讓人舍不得放手呢,若是此番撕破臉,真是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想著便搖著頭連聲否認。

“那麽就是王府的護衛不得力了?”皇上道,“如此便全數換下吧,朕撥皇城侍衛給你……。”邊說邊示意霍辰燁跟著他走人。到點兒上朝了,這一幫不省心的女人。

慧香公主欲哭無淚。她的護衛,都是從津都帶過來的心腹。如今被換成皇上的人,以後她做事自會大白於聖前,那她還能幹成個甚?

明玫整夜包著被子靠在**,聽著前方時不時傳來的消息。想著這麽冰天雪地的,霍辰燁在宮門口那兒跪了半宿替她喊冤,而她這般安耽自在,便十分地羞愧不安。

但她也不至於起來也到院裏跪著以求什麽共患難的意境,這是男人替她掙來的安逸,她得好生受著才對得住他不是。

隻是她整夜整夜憂心不已,一直睡不著是真的。

到後來宮門開後,霍辰燁他們被召進皇城內,裏麵的情形明玫就不得而知了。

這讓她更加的鬱鬱惶惶,實在焦燥的難耐,幹脆起身下床,在屋裏走來晃去,隻盼著能盡快有消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