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重蓮養胎,紅英拜見
季重蓮熬過了懷孕的頭三個月,到了第四個月時,這肚子看著竟然比一般人還要大些,季明惠請了小田大夫來坐診,小田大夫看了又看,又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摸了又摸,慎重道:“裴夫人這一胎很可能是雙生子!”
“啊?”
季重蓮驚訝地捂住了唇,她倒沒想過自己還能懷上雙胞胎,“家裏還有長風與原野兩個孩子,我真沒想到……”
“這可是大喜的事啊!”
季明惠一臉的喜色,又趕忙問小田大夫季重蓮懷雙身子要注意些什麽。
小田大夫一臉的謹慎,看了看季重蓮,又看了看季明惠,實在是不忍心打擊她們的熱情,隻得斟酌著說道:“裴夫人若真是懷了雙生子,那更不宜旅途奔勞,而雙生子因為體形太大,很難有懷到足月的,早產是必然,但能讓孩子多在母體裏呆上一天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你們可務必要小心照顧著!”
季重蓮聽得心中一緊,不由握緊了季明惠的手,“那我不是暫時不能回上京城了?”
小田大夫點了點頭,“裴夫人最好就在這裏將孩子生下來,來回奔波對大人和孩子都是不好。”
季明惠按了按季重蓮的肩頭,溫言細語地說道:“你別擔心,回頭給裴衍寫封信吧,就在家裏安心生產,橫豎有姑母照顧著你,不礙事的。”
季重蓮愣愣地點了點頭,神情卻有些怔忡,她沒想到這一次竟然中了這般大獎,算算日子,孩子正常的預產期在明年正月底,但若是要提前早產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孩子生出來之後至少也要養到半歲才敢帶著他們回上京城,那她在丹陽這一呆不就足足要兩年,上京城那邊怎麽辦,還有裴衍呢?
季重蓮有些心慌,她怎麽可能因為懷孕了再與裴衍分離兩年,想想她都覺著有些受不住。
給裴衍寫信時,季重蓮的情緒有些不好,想著想著淚花便落在了信箋上,暈出一朵朵淺色的水漬,寫了幾句,實在寫不下去她便收了筆,信中寥寥幾筆,隻是將小田大夫的囑咐寫了上去,其他多的一句也沒說。
季重蓮封好了信箋遞給了琉璃,之後便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發神。
琉璃看在眼中不由歎了口氣,卻是什麽也沒說就轉身出了去。
季老太太午休,浣紫便將霜姐兒抱到了季重蓮苑子裏,看著霜姐兒乖巧的模樣,她的心情這才好了幾分。
浣紫拿了幾個大引枕墊在季重蓮身後,她舒服地仰靠在一旁,霜姐兒則好奇地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用小手指戳了戳,咧嘴一笑,“哥哥……哥哥……”
霜姐兒這是以為智哥兒在季重蓮的肚子裏呢,弄得她哭笑不得,“不是哥哥,是弟弟,娘可能要給你生兩個小弟弟了。”當然,若是龍鳳胎或是兩個小妹妹也不錯,三朵金花啊,到時候可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兩個?”
霜姐兒愣愣地伸出了兩根指頭,有些恍神道:“木……哥哥……兩個……”
在上京城裏的忠勇將軍府裏,霜姐兒好歹是將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養兄給記住了,雖然離開有段日子了,但卻沒那麽容易忘記。
“不是木哥哥,是你的小弟弟!”
季重蓮笑了笑,無奈地將霜姐兒圈到跟前來,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不管娘生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將來霜姐兒都要好好對他們,知道嗎?”
霜姐兒嘟起了嘴像是在思考,片刻後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段日子,季重蓮便收到了裴衍的回信,言語中雖然是讓她在丹陽安心養胎,但到底流露出了幾分不舍。
信裏還說裴母來了上京城裏,還有他的姨母也一同前來等等,裴衍信寫到這裏好像有幾分別扭,從他下筆中的猶豫季重蓮看出了些端倪,甚至那裏還滴上了一點墨汁。
季重蓮是知道裴母娘家是三兄妹,裴母居老二,上麵一個哥哥早亡,下麵還有一個妹妹。
裴衍信中的姨母應該就是裴母的親妹妹江馬氏。
信中還寫到皇上又召見了他幾次,許是在年前就會對他委派官職,遼東那邊竟然是調了東方透去任副將,所以他去甘肅的可能性很大,他就怕離去時不能見上季重蓮一麵,信中有著道不盡的遺憾。
季重蓮看著信便覺得有幾分心酸,索性便拋在一邊不想。
季明惠見季重蓮悶悶不樂的樣子,也想著辦法開解她,“裴衍外放是好事,若是去了甘肅怎麽著也是個總兵,那樣的封疆大吏,若是再立下戰功,封侯拜相也是遲早的事,夫貴妻榮,你該為他高興才是!”
季重蓮牽了牽唇,強自擠出一抹笑來,“姑母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情願一家人能夠在一起,不用大富大貴,隻要平平安安就好。”
“你這傻孩子!”
季明惠輕撫著季重蓮烏黑的發鬢,“隻要是有誌氣的男兒漢,誰不想建功立業?裴衍有才幹人又聰慧,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為後世子孫搏個世享的萌蔭,將來他不在了,也不知道裴家還能不能撐得起來……”
“姑母……”
季重蓮微微紅了臉,她倒沒季明惠想得這般深遠,也沒看到裴衍努力的背後還有這一層深意。
原來他不隻是想要他們過得好,將來他們的孩子、孫子,若是有這樣的機緣在前,總比平常人家要好過得多。
季明惠語重心長地說道:“好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年輕夫妻誰不是蜜裏調油,誰又想兩地分居?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既然嫁到裴家做了媳婦,就要好好為丈夫著想,為子女打算,照顧好這個家,讓他在外沒有一點後顧之憂,這就是你該做的!”
季重蓮一怔,緩緩起身給季明惠行了一禮,話語真摯,“姑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重蓮受教了!”
與其用這些時間來感懷,不若好好把精力擱在霜姐兒身上,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那些小衣服什麽的也該開始準備了,孩子出身是在冬天可要做些絲棉襖出來,最好再打幾件駝絨的背心和毛衣,又輕薄又好穿,自從裴衍穿上後都一直讚不絕口。
看著季重蓮眸中閃耀的熠熠亮光,知道她又重新打起精神來了,季明惠這才放下心來。
季重蓮有了幹勁便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也再沒有空閑傷春悲秋,那利索的模樣都不像懷了四個月身孕,隻是她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小田大夫沒過幾天便要來診治一番。
好在季重蓮能吃能睡,孩子也康健,為了生產時順利,她可不會一天窩在**,沒事的時候還能在園子裏四處走走,陪著霜姐兒一同玩樂。
霜姐兒總愛湊到季重蓮的肚子前,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與季重蓮爭辨著裏麵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每一次都將季重蓮弄得哭笑不得,生活因此也多了不分歡樂。
得知季重蓮要在丹陽養胎直至生產,季芙蓉雖然有心要照顧她,但上京城裏也不能缺了人,淩哥兒不止一次寫信說想她了,季重蓮便也催促著她快些回去照顧著趙紫陽父子,橫豎這裏有季明惠照看著,出不了什麽大事。
季芙蓉這才應下,隻說等季重蓮生產時她再帶著孩子過來。
七月底時,紅英過來拜見季重蓮,這讓她有些驚喜,原本回到丹陽後她就打算去莊子上看看,橫豎隻有幾天的路程離得也不算遠,可哪裏知道又懷了身孕,竟然就將這事給耽擱下來了。
如今紅英得到消息竟然能夠主動前來,季重蓮自然是開心的,忙讓琉璃去將她給領了進來。
在莊子上的日子雖然算不得多好,但紅英他們一家子是主事的,應該不會有人與他們為難,季重蓮沒想到再見到紅英時卻是嚇了一跳。
紅英穿著一身深青色的細布棉裙,乍一看老了許多,還不到三十的年紀,眼角的細紋都長了出來,麵色有些黃,看起來尤其憔悴。
“奴婢見過夫人!”
紅英見到季重蓮的麵便拜了下去,季重蓮趕忙讓琉璃將她給扶了起來,一臉關切道:“怎麽才幾年沒見,你就成了這副模樣?”
紅英眼眶一紅,撇過了頭去。
季重蓮麵色一斂,眸中沉蘊著怒色,“是不是景德給你氣受了?!”
上一次碧元來梁城時她就聽說景德的老子娘正張落著給他兒子納個妾室,這真是翅膀都還沒有長硬,就想跟著學飛了。
紅英可是她身邊的大丫環,能夠嫁給景德為妻,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除了沒能給他生個孩子以外,紅英有哪裏不好?
季重蓮這人尤其護短,自然見不得身邊的人吃半點虧,如今紅英這副模樣,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為紅英作主的。
紅英抹了抹淚,卻是搖頭道:“沒有,相公對奴婢還好……”
“真的好?”
季重蓮不信地看向紅英,真正幸福的女人會是這個模樣嗎?
從前紅英是多麽水靈的一個人,如今才幾年的光景,竟然被挫磨成這般模樣了,她看著就覺得心酸。
“我聽說景德的老子娘作主給他納了一門妾室,可有此事?”
季重蓮當時是讓碧元捎了話過去的,讓景德在娶了紅英五年之內不能納妾,可如今早已經過了五年,隻怕景德的妾室早就納進了屋裏。
“也是奴婢不好,始終不能為他們老景家生個孩子。”
紅英垂首低眉,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奴婢的婆婆作了主,就納了一個莊戶人家的女兒,奴婢瞧著那姑娘不錯,是個好生養的,這不才納了沒幾個月,孩子都懷上了……”
紅英說到這裏又開始掉淚,抬眼瞟到季重蓮隆起的腹部,驚覺自己失了態,忙抹幹了淚水道:“是奴婢不好,夫人如今懷了身孕,奴婢還說這些有的沒的,還沒好好恭喜夫人又要得一麟兒!”
季重蓮歎了口氣,又喚了紅英來跟前,認真地盯著她的眼睛,“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打算的,我看你這模樣實在難受,若是你想回到我身邊來,我這裏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夫人!”
紅英一聽這話便哭倒在了季重蓮腳下,抽咽半晌才泣聲道:“奴婢願意回來侍候夫人!”
“好了,別再哭了,擦幹了眼淚咱們好好說話。”
季重蓮給琉璃使了個眼色,她趕忙上前挽起了紅英,勸說道:“紅英姐姐有什麽苦處盡可以說給夫人聽,你知道夫人性子最是寬厚,定會為你作主的!”
紅英抹幹了眼淚瞥了琉璃一眼,是個聰明知事的,怪不得能在夫人跟前當差。
七月天氣濕熱,瑛虹捧來了冰鎮的酸梅湯,紅英喝了一口潤了潤喉,這才坐在小杌子上給季重蓮說起這幾年的事來。
紅英剛嫁給景德那會也是過了幾年夫妻恩愛的好日子,可她這身子一直不爭氣,說什麽也懷不上孩子,景德對他漸漸就有些疏離淡漠了。
後來跟著季重蓮出嫁,再陪嫁到了莊子上後那日子更是過得一天不如一天,婆婆不喜,丈夫不愛,她隻能一門心思將莊子給打理好,手上的帳目每個季度都是按時交到林梅那裏匯總,也從來沒有出過什麽錯漏。
可紅英沒有想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景德居然跟一個莊戶的女兒眉來眼去地好上了,景德的老子娘便要給他納了這門妾室,若不是季重蓮從中壓了一壓,隻怕眼下倆人的孩子都要出世了。
紅英一邊為莊子上操勞著,一邊還要看著丈夫與小妾恩愛,心裏怎麽能不難受呢?
苦挨了好幾個月,終於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紅英也想清楚了,橫豎自己生不出孩子,不若回到季重蓮身邊當差,什麽情啊愛啊早在這幾年的生活中都給挫磨殆盡,如今那個家她是丁點都不想再回去。
季重蓮聽了大怒,“景德他們母子倆竟然敢這般對你?!”
“夫人息怒,可要顧著肚子裏的孩子!”
見著季重蓮憤怒的模樣,紅英趕忙起身安撫著,隻道:“奴婢眼下也想清楚了,實在也怪不得他們,哪家人娶媳婦不是為了傳宗接代,奴婢沒有福分,又不想在那裏繼續煎熬,隻得厚著臉皮來夫人這裏求個恩典,讓奴婢能夠繼續回去侍候您……”
季重蓮咬了咬牙,眸中神色沉沉,“話是這麽說,可他們不該在糟蹋了你之後還嫌棄你,我好好的將你送到他們手裏,如今卻被折磨成了這般模樣,他們這是在打我的臉呢!”
“夫人……”
紅英心頭一顫,也知道聽季重蓮這一說是不能善了了,想了想才道:“夫人為奴婢出一口氣就好,犯不著為那樣的人折了福氣!”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季重蓮點了點頭,又問紅英,“你的行禮可帶在身上了,還需要回去拿嗎?”言下之意是讓紅英今日就住在這裏了,再別回那個家。
紅英回道:“奴婢行禮不多,都帶在身上了。”
“那好,你就先在這裏住下,別的不用操心,我自會讓人為你打點一切。”
季重蓮心頭有些鬱結,碧元的婆家她才發落了沒多久,沒想到如今又要處置紅英的婆家了,女人的命真的就有那麽不好嗎?碰到一個真心實意對自己,始終不離不棄的男人就那麽難嗎?
季重蓮在感慨的同時也不得不慶幸自己的好運,從眼前來看,裴衍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能嫁得他,也算是自己的幸運。
季重蓮正想讓琉璃領著紅英下去安頓,又聽她道:“夫人,有一件事情,奴婢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季重蓮眉毛一掀,“你先說來聽聽。”
紅英這才道:“奴婢前段日子去府裏與林梅對帳時,發現老夫人身邊多了一對母女,之後才從林梅口中得知,那是老夫人的親妹妹與新寡的侄女……這事本不該奴婢說道,但奴婢從花廳旁邊路過時,卻隱約聽到她們在說什麽去上京城做什麽二房,奴婢隻怕是……”
紅英說到這裏擔憂地看了一眼季重蓮,她是知道裴母與季重蓮不對盤,從前就搞出了個鄭宛宜,如今又多了這新寡的侄女,怎麽看都像是在與季重蓮打擂台一般。
紅英就不明白了,別人家的婆婆都希望家庭和睦子女孝順,一家人和和氣氣,可裴母偏不這樣想,盡要想給自己兒子塞些女人去,難道真要弄得家宅不寧才好嗎?
雖然那是自己的侄女,可也是個寡婦,真不知道裴母是怎麽想的。
聽紅英這樣一說,季重蓮的拳頭猛然握緊了,她突然記起裴衍的來信中說起裴母到了上京城裏,同行的還有一個江家的姨母,那時看信她便覺出了幾分裴衍下筆的猶豫,還有那一滴點在信箋上的墨汁,就像有什麽難言之隱一般……
或許裴衍是想讓她回到上京城的,隻是小田大夫說了諸多的顧忌她一股惱地又倒給了裴衍知道,所以才開不了這個口吧。
這樣下去不行!
季重蓮麵色一凝緩緩站了起來,一手撫在自己日漸隆起的腹部上,左思右想終於下定了決心,“我要回上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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