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姐妹慶生,臨別一探

一大清早,宋媽媽就帶著人挨著院落給姑娘們送東西來了,說著依著季老太太的吩咐給姑娘們壓壓驚,今兒個一天的請安便免了,老太太昨夜沒睡好,眼下正在補眠。「~

季重蓮讓碧元接下東西,又留了宋媽媽坐了一會兒,言語裏都是對季老太太的關切之情,宋媽媽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宋媽媽離去後,季重蓮才歎了一聲,“可憐祖母這般大年紀還要為這些事情操勞!”

“誰說不是呢?!”

碧元也跟著附和道:“前幾日婢子去宣宜堂裏找雨晴姐姐要幾個花樣子,咱們閑來無事說著話,雨晴姐姐便說給老太太梳頭時那花白頭發都長了幾根,從前可是一烏溜的鴉青色,大夥瞅著也是,自從……自從咱們回了丹陽,老太太這份擔憂可就一直沒少過。”

季重蓮點了點頭,季老太爺這事始終是老太太的一塊心病,表麵上看著是放下了,可她心裏是否還介懷著也沒有人知曉。

昨兒個夜裏見到季老太爺,看著也是消瘦憔悴的老人了,哪能比得在上京時的精神矍鑠意氣風發呢?

季重蓮踱步到窗下的貴妃榻上坐著,隨手翻了翻擱在小幾上的書,忽地想到了什麽,仰頭道:“再過兩個月……便是祖母的壽辰了,我琢磨著咱們繡副觀音像吧!”

季家幾個姑娘的月例是有定數的,這老太太肯定知道,季重蓮如今也沒有母親給個私房什麽的,囊中羞澀自然買不了什麽金貴的物件做壽禮,但親手繡個東西還是可以的。

不過觀音像可不是個簡單的活計,要先描了畫,再配色選線,想要繡好一副沒一個月也是不能成事的。

“姑娘,這觀音像可不簡單啊!”

碧元一聽心裏便開始打退堂鼓了,她繡活是做得快,但論細致連紅英都比不上,那針角粗得也就自己看得過去,送給季老太太的東西,她哪敢丟人現眼?

“簡單的你家姑娘還不屑去做呢!”

季重蓮微微翹了唇,偏生起了打趣碧元的心思,掰著手指細細地數落起來,“我就描畫勾邊,配色選線交給紅英,你那手藝嘛……至多繡繡觀音的頭發,黑漆烏麻的一團,你就算走錯了針,也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姑娘!”

碧元羞得直跺腳,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惹來季重蓮一陣歡快愉悅的笑聲。

“這是在樂嗬什麽呢?”

劉媽媽提著食盒跨進了門來,後麵跟著紅英,見著季重蓮主仆正在笑鬧,不由也牽起了唇角,“今兒個是姑娘生辰,老太太特意命廚房準備了長壽麵,老奴正巧趕著小丫環來送飯,順道便提了過來。TXT小說網 。”

“哎呀,姑娘的生辰婢子都差點忘了我的美女仙妻!”

碧元一捂唇驚呼一聲,劉媽媽已是輕拍了她一下,“還不過來擺弄,侍候姑娘用早膳!”

“是。”

碧元應了一聲,忙與紅英一塊忙活起來,劉媽媽卻是走了過來,伸手捋了捋季重蓮垂在腦後的烏發,輕歎道:“一晃眼,姑娘都八歲了,老奴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粉雕玉琢的,真是人見人愛啊!”

劉媽媽是季重蓮的乳母,當年隨著沈氏一同到了季家,本是許給了外院的一個三管事,可那管事命薄不慎被驚馬踩死了,劉媽媽的女兒也在三歲上下夭折,如今對季重蓮就好似親生女兒一般,那份疼愛不說到了骨子裏,也絕對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季重蓮拉了劉媽媽的手,心知她又在傷感,不由轉移了話題,輕笑道:“宇哥兒已是去上學了?”

“那可不是。”

劉媽媽笑著拉了季重蓮落坐,又道:“少爺聽聞了昨兒個發生的事,說什麽也要來看看姑娘,好歹被老奴和紅英給勸住了,這不,還囑咐老奴給姑娘帶了禮物來呢!”

劉媽媽說著已是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了個雕花黑漆木匣子,笑著遞給了季重蓮,“姑娘看看!”

“什麽東西還這般神秘?”

季重蓮抿唇一笑,卻是慎重地接過了匣子,季崇宇真是長大了,還知道為她準備禮物,這孩子就是可人疼。

說笑間季重蓮已是打開了木匣子,紅絲絨布墊著底,上麵卻是一枝造型古樸的木簪,雕琢著蓮花的圖案,手法有些粗糙,花樣也不盡細致。

季重蓮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木簪,不覺間眸中已是盈滿了感動,嗓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這是……宇哥兒親手做的?”

劉媽媽欣慰地點了點頭,眸中似有淚光閃動,“可不是少爺親手做的,聽說還是請夫子畫的圖樣呢,雖然這雕工談不上好,但卻是用了上好的檀木,曆久而彌香。”

“真是讓他費心思了。”

季重蓮複又摩挲了一陣,順手便將早已經插好的素銀蝴蝶簪取了下來遞給碧元,再插上這蓮花木簪,今兒個一天她都要帶著這支木簪。

桌上已經擺好了各色小菜,有醬汁小黃瓜、雪菜肉末、香菇豆幹、火腿蘿卜絲、水晶蝦仁燒賣、紅棗粳米粥,在她麵前正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麵條上飄著綠白的蔥花,用骨頭湯打了底,季重蓮深深一嗅,便有一股淳香的味道躥入鼻間,讓人食指大動。TXT小說網 。

紅英用帕子包了象牙竹筷遞給季重蓮,笑道:“姑娘快趁熱吃了這長壽麵,麵條隻一根,姑娘中途不可咬斷。”

“是這個理。”

劉媽媽在一旁笑著點頭,“姑娘就慢點吃,一根吃到底,這壽命才長呢!”

“好。”

季重蓮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拿起筷子細細地吃了起來,她是知道長壽麵的傳統,自然也不能例外。

劉媽媽與紅英站在一旁,碧元擱好了素銀蝴蝶簪後也轉了回來,三人眼也不眨地看著季重蓮慢條斯理地吃著麵,就怕那中途一個不小心就給咬斷了。

直到一根完整的麵條被季重蓮吃進嘴裏,她還意猶未盡地喝了半碗麵湯,眾人這才放下心來,紛紛說起祝壽的話語來,劉媽媽給季重蓮做了一雙粉色繡蝴蝶的鞋麵,紅英送了一條蜜合色的絲絹帕,隻碧元有些尷尬,她是琢磨著要送樣東西的,可時間太緊,加上事情太多讓她給忘了大天尊全文閱讀。

碧元的性子季重蓮是清楚的,對她好又盡忠,送不送禮隻是個心意罷了,她倒不介意,眾人賀壽,她自然也不能吝嗇,人人打賞了五百個大錢,屋裏頓時一片歡喜之聲。

季重蓮眼珠子一轉,好似想到了什麽,笑道:“我給你們講個長壽麵的故事吧。”

碧元喜歡聽故事,連聲點頭,“姑娘快講。”

“你這猴兒!”

劉媽媽笑著掐了掐碧元紅潤的臉龐,麵上也是升起了一抹興味,紅英則含笑立在一旁。

季重蓮清了清嗓子,腦中整理好了思路,這才開講。

相傳,漢武帝崇信鬼神又相信相術,一天與眾大臣聊天,說到人的壽命長短時,漢武帝說:“《相書》上講,人的人中長,壽命就長,若人中一寸長,就可以活到一百歲。”

坐在漢武帝身邊的大臣東方朔聽後就大笑了起來,眾大臣莫名其妙,都怪他對皇帝無禮。

漢武帝問他笑什麽,東方朔解釋說:“我不是笑陛下,而是笑彭祖。人活一百歲,人中一寸長,彭祖活了八百歲,他的人中就長八寸,那他的臉有多長啊。”

眾人聞之也大笑起來,看來想長壽,靠臉長長點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想個變通的辦法表達一下自己長壽的願望。

臉即麵,那“臉長即麵長”,於是人們就借用長長的麵條來祝福長壽。

漸漸地,這長壽麵種做法又演化為生辰吃麵條的習慣,稱之為吃“長壽麵”。

一般來說,長壽麵整碗隻有一根麵條,吃的時候最好不要弄斷,這一習俗一直沿襲至今。

碧元聽了之後恍然大悟,“婢子倒是一直知道吃長壽麵不能咬斷,今兒個聽姑娘一說才知道有這個典故,真是長見識了。”

“姑娘的學識可有得你學了。”

紅英笑著點了點頭碧元的額頭,季重蓮愛讀書這是她們都知道的,石府的書樓雖然藏書過千,想來不出幾年也會被她家姑娘給盡讀了去。

劉媽媽欣慰地笑了,可笑到最後卻是感歎了一聲,“若不是昨兒個出了事,今日老太太定要給姑娘擺個席麵賀壽的。”

昨兒的事情今日裏已是鬧得整個丹陽皆知,就算是為那幾個死去的姑娘哀悼,各家各府也不好擺宴慶賀,可季重蓮的生辰偏偏趕在了這一天。

“好在姑娘沒事,這已是大幸了。”

紅英捏了捏碧元的手,昨日裏就隻有碧元陪著季重蓮,好在主仆倆人都機警,這才逃過一劫,若是她在季重蓮身邊,想來也不會做得比碧元更好。

“好了,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這事也算是揭過了,今後別在府中提起,老太太會不高興的。”

季重蓮有必要點醒院裏的人,季老太太忌諱什麽各人要拿捏好,以免禍從口出。

當時那間大廂房裏人多,季幽蘭推季海棠那一幕相信不隻是她們姐妹瞧見了,若是被別人看了去傳出什麽不好的話,說她們姐妹不悌,互相暗害,那丟的可是季家人的麵子。

所以關起門來,先要把自己這邊的嘴給封緊了。

碧元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瞬間蒼白,連忙點頭應了。

劉媽媽與紅英不在場,自然沒看到那一幕,她可是清清楚楚,如今季老太太雖然責罰了季紫薇,但私下裏也讓宋媽媽提點了她們幾個丫環,有話不能亂說,最好爛在肚子裏獨寵——無賴皇後。

夜裏起了風,碧元在外間值夜,窗欞被風吹得有些響動,她本來沒在意,可之後好似有一陣香氣漫進了屋裏,極清極淡,聞著聞著便覺得身子發軟,眼皮一沉,便再也睜不開了。

這時,原本半掩的鏤空窗欞竟然被人從外給打了開去,一道黑色的身影矯捷地躍了進來,四下裏一看,滿意地點了點頭。

裴衍轉過一扇草色的七彩琉璃屏風進了內室,紫檀木的垂花拔步**落下珠羅紗的草青色帳幔,朦朧之中他似乎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側臥蜷縮著,腦後長長的青絲披斜而下,仿若濃墨揮灑,是化不開的純黑色。

他輕輕撩開了帳幔,這丫頭果然睡得挺沉,鼻間似乎還能聞到一絲淡淡的甜膩的酒氣,裴衍薄唇微勾,今兒個是她生辰,指不定就飲了酒的。

隨手取過一旁素青色繡著蓮葉的外衣,將季重蓮打包一裹,看著她在自己懷中熟睡的模樣,裴衍的神色柔和了下來,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細膩的臉龐,若是沒有她的主意,如今的他也不可能有這番際遇吧?

當日季重蓮不顧危險地傳遞了信息過去,也好在那武僧不算太愚鈍,找到他後再細細商量了一陣,擬出了大致的行動計劃,他們同時行動才不會受製於人。

而被困在廂房裏的女眷們,他不是不去管,而是騰不出手來,那看守的幾個賊人若是知機的,知道大勢不妙必當退去,那樣女眷們就不會有危險,他雖然算到了這一點,可也怕有意外發生。

當得知有幾個姑娘被逃命的賊人擄了去時,他隻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倒灌,整個人都要發狂了,直至見到了石毅石大人的護衛何良,得知季家幾個姑娘安好無事,他這才放下心來。

可處理了盜匪的事宜,又被燕王座下的駱無峻駱將軍叫到一旁敘話,直至季重蓮離開,他都沒再見上她一眼。

但卻是因為有了這次的際遇,駱無峻賞識他,問他願意不願意跟著他一同離去,到燕王手下效力。

裴衍一時之間有些猶豫,他畢竟年輕,雖然智謀武藝不弱,但是卻缺乏曆練,他這樣一個外來兵到了燕王的地界能做什麽呢?

若是燕王知道了他的身份來曆,又會不會與皇上一樣,因為忌諱著種種,將他束之高閣?

這些都隻是他的猜測,但無可否認的,這卻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回到季家後與姐姐商量了一番,他已是打定了主意,未來是靠自己拚闖出來的,不去試一試又怎麽知道結果?

對於燕王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因為母親隻是宮中女官,偶然被皇上臨幸這才生了他,母家沒有雄厚的實力,已至燕王還未及冠便被派往了西北。

在西北的這幾年,燕王的韜光養晦之中又暗藏機鋒,嶺南王的強勢,東宮太子的懦弱無能,以及皇城內幾位皇子的明爭暗鬥,這些消息能夠一點一點進入他的腦海,也多虧了他那四處雲遊的師傅。

在這一眾龍子中,師傅也是看好燕王,如今難得有這樣的契機,若是燕王真能成大事,他也算是投了明主。

隻是如今的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和智謀,想要立馬擠進燕王的核心營帳怕還是不可能的,可他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他要曆練,他要用自己努力得來的結果告訴燕王,他是可堪大用的。

這不是自信心的膨脹,而是他對自己的肯定。

他的身後背負著裴家的冤屈,終有一日,他要堂堂正正地重回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