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前事

不是他?

齊悅愕然看著他。

“那,那..”她一時結巴說不出話來。

那是怎麽回事?

常雲成拉著她向墓道走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是我,因為我沒有死。”他說道,幽暗的墓道裏兩人的腳步聲響起,一聲一聲的回**。

怎麽回事?

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了墓室裏,玻璃罩中的白骨赫然在目。

白骨!

常雲成不由微微眯起眼。

是怎麽回事呢….

那個時候,是月娘亡故半年後。

“世子爺,世子爺,你聽我說…”

阿如用力的拍打著門,哽咽喊道。

門猛地被拉開了,一身戎裝的常雲成大步而去。

“世子爺..”阿如撲過去喊道。

常雲成看都沒看她一眼。

“世子爺,少夫人要我和你說,說的話你要信啊,你要好好的過啊。”阿如硬是追上哽咽喊道。

常雲成幾步到了外邊,翻身上馬,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阿如一眼,催馬疾馳而去。

阿如哭著追上去,但她怎麽追的上馬。

“世子爺,您一日不停奴婢一日不走。”她嘶聲喊道。

馬蹄揚起,塵土飛揚,那隊人馬已經看不到了。

官廳外的營兵帶著幾分同情憐憫看著阿如,一直站在一旁的胡三這才上前來攙扶住阿如。

“回去。”他說道。

阿如抬袖子擦了擦眼也沒多說話,聽話的就走。

“阿如..”胡三遲疑開口。

他還沒說出來,阿如就打斷他。

“你別擔心,我們再過一個月就成親,我已經給元寶捎信了,他正趕過來。”她說道。吸了吸鼻子,“娘子不在了,但是我們該怎麽過還要怎麽過,不,還要過的更好,要不然,她死也不會瞑目的…”

胡三歎口氣。

“阿如,我不是說這個。”他說道,握了握她的手。“師父才去了沒多久,世子爺一時還…你別這樣天天來….”

阿如緊緊抿嘴不說話,抬腳前行。

胡三便也不再說話了,在後慢慢的跟著。

他們沿著街走不遠,就看到一個門店。懸掛著千金堂三個大字,後附遼東分堂幾個小字,此時有人不時的進進出出,多是傷兵,也有衛城的百姓。

“阿如姑娘。”門口有人看到她過來,便忙忙的喊道,“這裏有個病人。你看看注射前還要重新清創嗎?”

阿如應聲是,加快腳步跑進店裏。

胡三在後歎口氣,抬頭看著隨風飄揚的號旗。

到時候,處處都有咱們千金堂的分號呢。胡大總管,你可就辛苦了。

那女人的笑臉在眼前浮現。

有涼涼的雪粒打在臉上。

“真是,這地方,都開春了。還下雪。”胡三伸手摸把臉,嘀咕道。甩甩手進門去了。

天近傍晚的時候,有馬隊從街上疾馳而過,震得地麵顫抖。

這是常雲成巡防回來了。

屋子裏正整理病案的阿如放下筆就往外跑。

胡三早就注意著,上前一步拉住她。

“阿如,你不要鬧了!”他喊道。

“你放開。”阿如喊道。

“我不放,你到底要鬧什麽?你天天圍著世子爺,說一些奇怪的話,外邊人怎麽說…”胡三說道。

阿如回頭看他,冷笑一聲。

“我知道,說我想要借著少夫人侍婢的身份,貼近世子爺嘛,做個小嘛。”她說道,眼圈微紅,咬住下唇,“他們怎麽說,關我什麽事!我隻要知道我要做什麽就夠了。”

“阿如,你到底要做什麽?”胡三喊道,“你這樣天天的去鬧世子爺…”

“娘子死前唯一要我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管,你們都不用管,你也不知道,我隻要去找世子爺就行了…”阿如喊道,用力的要掙開胡三的手。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輕咳一聲。

“找我?有什麽事啊?”

男聲傳來,屋子裏爭執的二人愣了下,轉頭看去。

屋門口,一個身穿素錦袍子裹著大紅鬥篷頭戴玉冠的男子正含笑看過來。

阿如一瞬間有些恍惚。

她似乎看到了年少時候的常雲成。

“阿如姑娘,可是要找我?”男子接著說道,走進來,“我在門外就聽到你喊世子爺。”

阿如回過神。

“三少爺?”她喊道,很是驚訝。

常雲起看著她微微一笑。

“三少爺?”他反問道。

阿如垂下頭,施禮。

“世子爺。”她低聲喚道。

常雲起的世子位已經下來了,如今他是定西侯府的世子爺,而常雲成,隻是定西侯府的少爺。

胡三對定西侯府的人沒有絲毫的感情,反而帶著深深的厭惡。

如果當初沒有和離的事,哪裏會有今日…

隻要想起這個,不敢說所有人,至少千金堂的所有人都恨定西侯府恨的牙癢癢。

雖然牽強了些,天災人禍水火無情,但大家的哀怨憤恨最終還得找個寄托。

定西侯府再合適不過。

“世子爺可是要求醫問診?”胡三開口問道。

常雲起淡淡一笑,沒有理會胡三,而是看著阿如。

“我要去見見我的兄長,阿如姑娘也要去,不如一起。”他說道。

“我們不去。”胡三沒好氣的說道。

阿如也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轉身去整理醫案,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要去和兄長談談月娘。”常雲起忽的說道。

阿如的手一頓。

“好啊,世子爺,千金堂離常大人的官廳不遠,您要是受了傷,我們救治很及時的。”胡三陰陽怪氣的說道。

常雲起已經轉過身了,走了兩步又回頭。

“阿如。你說,齊月娘,是什麽時候死的?”他想起什麽似的,問道。

胡三嗤聲,才要說什麽,卻聽見啪嗒一聲。

阿如手裏拿著的要摞起來的醫案重重的跌落在桌子上。

別人眼裏隻有一個齊月娘,但阿如卻知道,世上有兩個齊月娘….

齊月娘什麽時候死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麽大家不知道的,就是另外一個齊月娘的死…..

三少爺。怎麽會,知道?

阿如轉過身,看著常雲起,滿麵驚恐。

官廳裏,尚未卸下鎧甲的常雲成轉過身。看著麵前的二人。

“你說什麽?”他問道。

自從齊月娘遇難後,除了在必要的軍務上外,他人前人後很少說話,甚至說基本上不說話,半年多的時間,以至於說話的時候,聽起來都有些怪異了。

麵前的常雲起正解下鬥篷。阿如低著頭似乎有些瑟瑟發抖。

常雲起卻不看他,而是看向阿如。

“她是什麽人?”他再次問道。

還是這問的沒頭沒尾的話….

就跟他這個人一樣,跟家裏的那些人一樣,都是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

常雲成沒有再說話。也不再理會他,慢慢的在銅盆裏洗手。

“她不是齊月娘對不對?”常雲起又問道。

常雲成搓手的動作微微一停,但很快他又繼續洗手。

“自從她進咱們侯府的那一天,我就和她幾乎坐臥行止都在一起。”常雲起接著說道。“她是什麽性子,我想。這個家裏,除了祖母,隻有我最清楚。”

說到這裏他看向阿如。

“醫術?”他笑了,又吐口氣,“她根本一點都不會醫術。”

常雲成洗完了手,拿著毛巾擦手,他的動作很慢。

常雲起說完這句話也不再說了。

屋子裏一陣沉默。

常雲成慢慢的擦著手,一下又一下。

“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常雲起忽的說道,看著阿如,“是,那次,上吊嗎?”

阿如抬起頭,眼中神情複雜。

常雲成也停下擦手。

“是。”阿如說道。

屋子裏又是一陣沉默。

常雲起忽的笑了。

“這麽說,我的齊月娘,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他說道,笑聲有些沉悶啞澀,“原來,她那時候就死了….”

到最後,笑聲已經沙啞變成哽咽。

他的月娘,他的月亮,原來到底是不肯走出秋桐院,到死也沒有接受一點一毫自己的心意…

那個走出來的,對他微微一笑的女人,不是他的月娘。

“那她是誰?她到底什麽人?”他又猛地拔高聲音吼道。

“她是齊悅,她是一個大夫,她是一個出了意外而遊離的孤魂。”阿如也大聲說道,“她說她不是這裏的人,是另外一個..一個世界…”

說到這裏,她跪下來,抓住常雲成的衣角。

“世子爺,少夫人說了,她是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過啊,要不然她不會安心的…”她哭道,“她說她有男人,會好好的過日子,她要是死了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世子爺,那時候,她剛來的時候,不止一次要上吊,說死了就能回去了,而且還要守著秋桐院,因為她是從那裏來的,想著在那裏還可以回去….”

那個時候…

“常雲成,我回去後絕對不去煩你了,我就到秋桐院住著,也不管家了,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要,隻要讓我住在那裏,我保證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

那個女人揪著他的衣袖哀求,眼裏滿是驚恐。

原來驚恐不是自己不要她,而是離開能回去的地方。

那個時候秋桐院一把大火,燒的那女人如同瘋魔…

有人用力的搖著他的胳膊。

常雲成猛地回過神。

“你幹嘛?你嚇死我了!”齊悅哭道伸手抱住他。

他呆呆的看著那白骨,如同神魂俱喪,她以為他就要消失了,不見了….

“我們走啊我們走啊我們不看了。”她哭道,拖著他要往外走。

常雲成有些好笑又心酸,伸手摟住她,將她在懷裏安撫,蹭了蹭她的頭。

“月娘,我以前說錯了。”他說道。

齊悅抬頭看他。

“你不是膽小鬼。”常雲成說道,“我現在知道了,你膽子很大,一個孤魂莫名其妙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完全不同的世界,麵對我們這些奇怪的人,奇怪的規矩習慣,我一個男人家,還會感到緊張不安,時時刻刻警惕,小心翼翼的一步一行,而你,還會笑,還會鬧,還會救人命,還會做那麽多事…”

齊悅看著他,本來止住的眼淚再次決堤而出。

常雲成伸手摸著她的臉,擦去她的眼淚。

“月娘,不,齊悅,我愛你。”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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