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由來

這句話說出來,齊悅先是愣住,旋即大哭。

“你神經病啊,現在說這個做什麽?”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哭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哪有人在這種地方表白的!”

常雲成哈哈笑了,伸手抱住她的肩頭。

“那,他是誰?為什麽你來這裏跟他有關?”齊悅擦淚急問道,看著玻璃罩下的白骨。

常雲成也看過去。

“他啊。”他說道,目光落在那把手術刀上,“是雲起。”

齊悅大驚。

“他?怎麽會是他?”她喊道。

這時外邊的傳來腳步聲。

這裏麵又哭又笑的,門口的管理人員再三猶豫後,還是衝了進來。

這骨架可經不起再被砸散了!

腳步聲讓二人暫時分開。

“你們,你們注意點啊,文明參觀,保護文物,人人有責,破壞文物,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管理人員喊道。

齊悅忙再三保證不會破壞文物。

“怎麽回事你快給我講講。”她又忙拉著常雲成的胳膊,低聲問道。

怎麽回事啊…

常雲成看著被白骨抱在懷裏的刀。

“你把手術刀給我吧。”常雲起伸出手說道。

常雲成看著他,嗤聲笑了下,一句話不說讓人進來打洗腳水。

“常雲成,你想不想找到她?”常雲起問道。

常雲成不說話,又恢複那種看不到屋子裏有其他人存在的狀態,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

“常雲成,你有沒有想過阿如說得對,她可能真的回去了。”常雲起也自顧自的說道,“她的遺物,你有沒有看過?”

常雲成將腳放進銅盆裏。帶動水聲響。

“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嗎?”常雲起問道,慢慢的踱步。

一旁的阿如凝神回想。

齊月娘的屍體被皇帝下令運進京城,常雲成跟在後邊,一直送到京城,直到皇帝再次下令常雲成永世不得入京。

這個京城,指的不止是京城這個城,而是京城範圍,包括齊月娘埋葬的地方。

不僅不得同葬,連見都不讓見了。

常雲成在京城外停下腳步,該有的喪儀俱全。待齊月娘下葬七日後,轉身離開。

而那時候,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將出事的那條河流域幾乎翻了個遍,所有的東西都找出來。

其實她們船上帶的東西也不多,藥材已經跟著專門的軍隊供給過去,帶著金銀細軟也都是成箱子的,很好打撈。她的衣服首飾也不多,除此之外…

阿如一個機靈。

“藥箱。”常雲成猛地站起來,結果忘了自己在洗腳,差點滑倒。

“對,藥箱。”阿如喊道,“那個藥箱。是她帶來的!是那天小姐上吊之後跟著一起來的!她當時哄我說是她祖母留下的,後來才告訴我是,那是她在那邊出事時帶著的藥箱!”

常雲起看著常雲成。笑了笑。

“信了嗎?”他問道。

常雲成站在洗腳盆裏。

“我不是信你,我信她。”他說道,看向阿如。

她如果跟阿如說,那麽她就沒有騙人。

“藥箱一定是跟她一起走了。”常雲起接著說道,伸手指了指常雲成的腰間。“她留下來的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就隻有這把刀子了。”

常雲成已經卸了鎧甲。穿著日常的衣裳,腰裏掛著一個皮鞘,這個皮鞘日夜不離身。

他低下頭,伸手拿起來,打開抽出手術刀,握在手裏,正好跟手心中的傷疤重合。

“有這個,或許能找到她。”常雲起說道,伸出手,“給我。”

常雲成看著他,將刀子裝回去,坐下來慢悠悠的擦腳。

常雲起搖搖頭。

“饒家那個姑娘的死,是我幹的。”他忽的說道。

一旁的阿如驚愕的瞪大眼看向他。

常雲成擦腳的手也停下。

“我想,這是我一輩子幹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常雲起說道,笑了,眼中閃著興奮,“你,沒了世子之位,你的母親,也一輩子受此煎熬愧疚,你們母子二人互相煎熬痛苦,但偏偏又沒有辦法化解”

說到這裏,他又收了笑。

“不過,我心裏還是有些難過。”他歎口氣說道,“月娘竟然還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原本以為她會高興呢,你們母子欺負她如此,看到你們這樣下場,她應該最高興,沒想到…”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

“但是現在我放心了。”他笑道,“原來,那不是我的月娘,我的月娘早就被你們害死了,所以,看到你們如今這樣,我的月娘一定會很開心的,那個不開心難過的,不是我的月娘,是你的月娘…”

他的話音未落,一陣風襲來,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臉上。

常雲起直直的跌落在牆角,撞在桌角上,人又被反震的趴在地上。

阿如掩著嘴死死的堵住尖叫。

“滾。”常雲成簡單的說道。

常雲成的臉立刻就腫了,滿口滿鼻的血,但他還是扶著桌子站起來,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臉,看到那一手的血笑了。

“我說過了,或許能讓你找到你的月娘,你要是信,就來城外的普利寺找我。”他說道,因為嘴破了,說話有些漏風含糊,“三天,我隻等你三天,不來,就當我沒來過。”

說罷他轉身走了。

屋子裏陷入一片安靜,常雲成站在正中垂手而立,久久未動。

“後來呢?”齊悅搖搖他的胳膊問道。

她現在見不得常雲成發呆,尤其是在這個環境裏。

“我剛才說到哪了?”常雲成笑道,一麵伸手摸齊悅的頭以示安撫。

這個女人以前是不膽小,但現在真的是膽子小的讓人心酸…

她時時刻刻的看著自己,小心謹慎戰戰兢兢,似乎一閉眼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一般…

“說到那個男人聽別人說有辦法讓他找到愛人。”一旁的管理員忍不住提醒道。

因為有外人在,常雲成方才講的很隱晦也很簡單。就是說一個男人失去了愛人,隻留下愛人的遺物在手日日悲傷,然後遇到一個男人說能夠幫助他找回愛人。

這種愛情故事最能吸引女人,雖然男管理員覺得一個大老爺們講故事實在是太娘太扯淡,但這個二十多歲正是最憧憬愛情故事的女管理員聽得很開心。

“後來,那男人信了嗎?去找那個男人了嗎?”她忍不住催問道。

後來啊…

常雲成邁進禪房,看到屋子裏坐著的不是隻有常雲起一個人,在他對麵擺棋的是一個老僧,慈眉善目。

看到他進來,常雲起落子。

“大師。我贏了。”他說道。

老僧含笑念聲佛。

“病急亂投醫,人之本性,世子爺贏得也不稀奇。”他說道。

“行了。別廢話了,說吧,要什麽?”常雲成說道,撩衣坐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常大人是個明白人。”老僧含笑說道。

常雲成沒說話。

“不過,有舍不一定有得,就看常大人舍不舍了。”老僧話鋒一轉又說道。

“舍。”常雲成簡單答道。

老僧點點頭。

“世子爺找到老衲,說了這件玄妙事,老衲早年曾得一玄妙法門,或可以助常大人一臂之力。”他也幹脆說道。“不過,常大人想必也知道,此事玄妙匪夷所思。所以,老衲有心相助,至於成不成,就隻能看天意了。”

常雲成點點頭。

“大哥不問問要怎麽做嗎?”常雲起在一旁問道。

“有什麽可問的。”常雲成淡淡說道。

常雲起點點頭笑了,伸出手。

“拿來吧。”他說道。

“什麽?”常雲成問道。

“手術刀。”常雲起說道。

常雲成沒有動。

“是這樣。世子爺說此物是這位女子留在這裏的唯一一件真身其物,所以。隻有它能將常大人送去那女子所在之地。”老僧在一旁解釋道。

“那我拿著不是更好?”常雲成說道。

老僧搖頭。

“見骨不見人,常公子,你如拿著也可以過去,但,隻是她見你,而你則見不到她。”他說道。

常雲成皺眉。

他從小到大對這些僧道玄妙之人皆敬而遠之,此次能坐在這裏聽這些神神叨叨的話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是瘋了。

不過,如此活著,還不如瘋了的好。

他沒有再說話,將腰裏的手術刀摘下遞過去。

常雲起接過,在手裏把玩。

老僧從袖中拿出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環,臨遞過來之前又停下。

“常公子,你要知道,這件事不能保證,不知何時,不知何地,你可願意?”老僧又問道。

常雲成伸手拿過玉環。

“就這樣嗎?”他問道。

“就這樣。”老僧點頭,“常大人要做的就是等。”

常雲成嗯了聲站起身。

“常公子,世間最難的事便是等。”老僧喚住他說道,“你可想好了?”

常雲成看他一眼。

“不是,世間最難的事,是連等的機會都沒有。”他說道。

老僧搖搖頭,看著他,帶著幾分悲憫。

“首先你要等的是,世子爺壽終正寢,方才托骨相送。”他緩緩說道。

常雲成一愣,看向常雲起。

“所以,你最好好的活著,別等我還沒死,你就死了,那一切都泡湯了。”常雲起笑道,將手裏的手術刀翻來覆去,“或者,你祈禱我早些死,別等你七老八十了,才得以去見你的月娘,那見了又有什麽用?”

常雲成笑了笑。

隻要見了,哪怕一眼,就足矣。

“然後,你還要等。”老僧接著說道,“世子爺壽終那一刻,便是你離開這裏的一刻。但卻不是能到那位女子那裏的一刻,你將如同被從世上剝離,困壓在暗塔之下,等著機緣到來的一刻,幸則百年千年,不幸則無休無止無頭無盡無邊無岸,這期間你非死非生,非人非鬼。”

他說到這裏,看著常雲成。

“常公子,這種等。你可等的?”他問道。

常雲成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常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永遠沒有這個機緣,縱然世子爺托骨相送,她也看不到這把手術刀,或者見到了也不會拿到,那麽。你就永遠的困在黑暗的天地裏,無休無止無頭無盡無邊無岸,你可願意?

常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可以到那裏,但是。她或者幼齒稚子,或者白發鶴皮,或者已然枯骨一具。你可願意?

常公子,你可知道,這件事千萬分之險,一分之緣,你當真願意?

身後是老僧一聲高過一聲的話。

常雲成已經走到了門邊。他回過頭。

“我願意。”他說道。

老僧看著他,垂首念聲佛號。

常雲成一隻腳邁出門檻。常雲起又喊住他。

“常雲成。”他帶著戲謔的笑,將手中的刀子拋起接住,“你,就這樣信我嗎?”

常雲成收回視線大步而去。

女子的手搖他胳膊的動作讓常雲成再次回過神,他看著眼前的白骨,目光落在一旁的模擬畫像上。

畫上儒雅公子俊立含笑。

“我信你。”他吐出一口氣,看著畫像低聲說道,“不過,你信不信,我沒有天天的期盼你早些死。”

“那男人六年後在任職的地方得病不治死了,抱著刀子下葬了,那那個男人找到自己的女人了嗎?”一旁的管理員急急的問道。

“找到了。”常雲成看她一眼說道,然後看齊悅,含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齊悅自然知道他說的什麽,忍不住又要掉淚,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就這樣啊?”女管理員覺得故事有些無趣,說道,“就這樣簡單啊?”

那可怕的黑暗…

那可怕的等待…

那孤獨的千年…

那不知春夏秋冬冷熱寒暑的清醒著,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清醒著

空****,無聲無息,無邊無盡。

常雲成微微一笑,點點頭。

“是,就這樣簡單,很容易的。”他笑道。

女管理員失望的擺擺手。

“這算什麽故事啊,一點也不浪漫,還不如改成這兩個男人基情永恒呢…”她嘀咕道。

“也就你們這些女人愛聽故事,有什麽可聽的,故事嘛,不過是故事。”男管理員哼聲說道。

他們說笑著再次囑咐二人文明參觀,便放心的退出去了。

雖然講的故事無趣了點,但至少表現不像是神經病。

室內安靜下來,常雲成沒說話,轉頭看到齊悅看著自己。

“看什麽看?”他低聲笑道,伸手拍她額頭。

“真這麽簡單?他一死,你就過來了?”齊悅問道。

“是啊,要不然怎麽著?”常雲成笑道,將她攬在懷裏,“不要胡思亂想了,總之,我現在好好的在你跟前呢。”

齊悅將信將疑。

“可是,時間空間啊這些邏輯對不上啊…”她皺眉說道。

常雲成晃了晃她。

“喂,別跟我說這些聽不懂的話,說些我能聽懂的。”他不滿說道,一麵看麵前的玻璃罩,“比如,這個墓為什麽還不封起來?”

天啊,這個話題還是來了!

“竟然將屍骨曝與天日之下,這真是太過分了!”常雲成說道。

齊悅嚇的一聲,伸手抓住常雲成的胳膊。

“不是的,你聽我說”她忙喊道。

剛走到墓道門口的兩個管理員還沒站穩,就聽到裏麵傳出女人的叫聲以及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麵色愕然驚恐。

完蛋了!

這下飯碗真的要丟了!

“快來人啊!”

整個景區又沸騰起來。

哈哈哈大家加把勁啊,不能被《九重紫》拋下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