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繁華的水調路街中,清一色的白底彩打紙片粘貼了滿滿的一牆。
蘇芙,女,二十二歲,身高一米六二,中長發,左手腕口有一枚五厘米左右的蝶形胎記,呈酒紅色,形狀為一隻規則的展翅狀蝴蝶……
這是一則尋人啟事,啟事中的女主角已經走失三個月。
(一)
夏晟瞥著眉,神色凝重地注視著手上的紫檀木盒,此盒巴掌大小,款式陳舊古色古香,盒子的四角鑲包著精致的銅質鏤空紫荊花形包片。
木盒是一個名叫蘇芙的女孩子親手交給他的,轉交時她曾認真地交待過這麽一段話:“夏先生,如果本人不明原因消失三個月以上還未現身的話,請無論如何打開此盒子,至於為什麽?你打開後自然就知道了。”她敘說的樣子很淡然,似乎在喻示未來自己身上將要發生的事件。
他和蘇芙嚴格算起來隻能定義為“泛泛之交”,可是卻因為機緣巧合,竟發展為“同處一室”。
事情還得從四個多月前說起,當時正值夏晟的室友陳華倫工作外調退房搬離之際,二居室的房子驀地空出了一大塊,夏晟便開始不自在起來,這種不自在除了內心飄泊的不安定感之外,更多的是居上不下的房租所帶來的無形壓力。
“安居網”是青城人氣極旺的一個公益性房屋租賃網站,上麵除了可供自由發布招租及求租信息之外,還設有一塊專門發布合租信息的論壇,是該論壇版主為了提升網站平台的互動性開設的,那天夏晟在論壇發布合租帖後一個小時,就接到一個叫蘇芙的女孩的電話。
電話中的蘇芙聲音極低沉,懨懨地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沒想到的是,現實中的見麵卻帶來了一名和電話中截然不同的女子,當明眸貝齒落落大方的蘇芙在夏晟的麵前落坐時,夏晟著實驚了一大跳,他那緊張時愛流汗的老毛病也極不知趣地冒了出來,額頭粘膩膩的很是難受,若不是前麵的劉海遮擋著,他極有可能會狼狽地落慌而逃。
夏晟再也記不得當時自己曾和她聊過一些什麽,隻有她那頭令人驚豔的烏亮中長發和白晰中透著詭異鮮亮紅色的美麗肌膚卻真實地刻在了當時的記憶中,夏晟確認自己看到了一隻蝴蝶……一隻舒展開了絕美雙翅的酒紅色蝴蝶就停駐在她的左手腕上。
接下來的故事,出人意料地轉入到了一段不閑不淡當中,究其原因隻能說是女主角經常性地玩失蹤造成的,剛開始是三四天不露麵,後來變成了六七天見一次,直到三個多月前竟徹底消失了……
第一周他報了警,警方徹查後稱蘇芙用的是假名,她的身份證件以及工作單位等信息全是捏造的,也就是說這個人從頭至尾都沒有以真麵目示人過,介於夏晟並有沒有什麽財物被盜或被騙,警方隻是作了協查的例行筆錄後就讓夏晟離開了。
第二周,他便打印了許多份的尋人啟事張貼遍了青城最熱鬧的街頭巷尾。
尋人啟事
蘇芙,二十二歲,身高一米六二,中長發,左手腕口有一枚五厘米左右的蝶形胎記,呈酒紅色,形狀為一隻規則的展翅狀蝴蝶,自十日前走失後蘇芙一直未與合租人聯絡,如見此人請速致電夏晟先生,手機號碼1375678,當麵重謝。
第三周……第四周……第五周……
時間的轉逝等來的卻隻有四個字——杳無音訊。
就在夏晟束手無策萬念俱灰之際,他突然記起了一件東西。
伸手撫去了盒麵上那層薄薄的細灰,一股透涼的觸感在他的指尖彌散開來,至今……他都不敢想象麵前這個神秘木盒內藏匿的真正玄機,驀地……他的腦海不知怎地又閃現出蘇芙那淡然中帶著一絲冷冽的美麗臉龐,他有種預感她的冷冽下應該包藏著某種暗湧,一種夏晟至今仍想不明白的暗湧。
隨著盒蓋的慢慢開啟,他的心莫名地突突地狂跳起來……
(二)
夏晏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抹瑰麗的紅,一隻和蘇芙手腕口胎記一模一樣的紅蝴蝶水彩畫活色生香地被攝錄在一張相片上,相片的製作很獨特,仿舊的勾折曲線四邊看得出是沿用了幾十年前的製作方法,不過照片本身並不舊,絕不可能是幾十年前的物件,他伸手一翻發現相片底下另有乾坤。
那是一塊油紙質地的類似於幹燥膠布的不明物,上麵還是那隻紅蝴蝶,不過這隻蝴蝶並不像是畫上去的,根據上麵遺留的細密針紋,更像是紋上去的,夏晟細看後發現上麵紅蝴蝶的邊角處的一行小字赫然寫著“仁皮文身館,文身師古元,槐樹路13號”。
難道那膠布是人皮?夏晟的頭皮不禁麻了一下。
蘇芙為什麽要把這兩樣東西交給自己,她到底想暗示什麽?難道她的失蹤和這個“仁皮文身館”有關?
“仁皮文身館”——這個毛骨悚然的名字不禁讓他打了個激靈,青城的文身館不多,上網應該能知曉一些有關其的資訊,夏晟在筆記本電腦鍵入了那幾個字後,一個古靈精怪的網頁驀地跳了出來。
槐樹路的中央,一排古舊民居的角落裏,一處掛著形狀怪異的黑色大理石匾額的深紅色木楣被特寫鏡頭不斷地擴大,一同擴大的還有匾額上那幾個蒼白的篆體字“仁皮文身館”。接著,鏡頭驀地切換到了室內,一個六十來歲的健碩老者突然出現在了境頭裏——他方臉、清瘦、穿著一身黑色紡綢的對襟排扣的舊式衣褲,眉毛一提冷峻的目光展露無疑。
接下來就是無聊的廣告語,類似於技藝精湛、收費低廉、服務熱情之類的介紹,不過這段廣告語似乎倒沒有白聽,因為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夏晟聽到了兩個至關重要的字眼——古元,原來這個老者就是文身師古元,這塊不明物上的蝴蝶的締造者。
搜了地圖,才發現原來“仁皮文身館”的位置,離自己所住的繁錦苑小區居然正好要繞一個不規則的半圓形。
下午一點,夏晟在反複思量了幾個小時後,隻身一人去往了“仁皮文身館”。
五月的天氣,已俱夏日七八分的炎熱,正午的地表溫度不下三十度,夏晟下車後擦了擦額頭的汗將寶藍色襯衣袖口卷到了手肘部,仰目四望,發現網頁中的那排古舊民宅已經不見了蹤影,滯留在視線裏的隻有一片斷垣殘壁的狼籍……
拆遷了?為什麽不在網頁上注釋說明?現在又搬往哪裏了呢?
此時,路口正好走過來一個上步履蹣跚的七旬老太,她的手上提著一袋剛從超市購買的日用品,夏晟上前一把拉住了老太太:“老大娘,您知不知道這附近原來有家叫仁皮文身館的?”
“小夥子,你也是來文身的?”老太太問。
“是的,您老知道它的下落?”
“就算找到地兒,也未必能紋上,你還是換一家吧!”老太太語重心長。
“怎麽?難道這家文身館關閉了?”夏晟想了想問。
“沒有關閉,不過挪了地方了,現在搬去城南的九重天殯儀館旁邊了,好像搬了有小半年了。”
“殯儀館?……”夏晟張大了嘴,並沒有說完下麵的話。
“沒什麽可奇怪的,他們本就從不愁生意,所以無所謂開在哪裏了?”
“可是……”
“這個是古怪的文身館,他們不但挑客,而且每天至多隻接待二位顧客,知道為什麽叫仁皮文身館嗎?仁既是二個人。”老太太不緊不慢地說完後,伸手捋了捋額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
“啊……怎麽會這樣?”夏晟倒抽了一口氣。
“小夥子,如果你想去碰碰運氣的話,最好快點動身,因為他們規定下午三點半就閉館了,到時候你即使是排上號了,他們也未必就會搭理你。”
(三)
城南九重天殯儀館倚山而建,館前僻靜的小沙裏路在一片蒼翠疊巒當中影影綽綽,蒼白的牆麵印著深灰色的屋頂透著一股子難以名狀的森然之氣,遠遠望去上半段的小沙裏路和下半段的南站西路仿若兩個世界。
綠蔭間各種斑駁的影子撒落在夏晟的臉上,空氣中透著一絲絲的涼意。他抬眼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殯儀館的側麵有部分突出,走近一些看原來是一處鄰牆而建的小宅子,是兩間平房,麵積不大很不起眼。他驀地記起老太太曾說過的話,疾步向那小房子的方向走去。
熟悉的形狀怪異的黑色大理石匾額慢慢地越來越清晰……
“仁皮文身館”——終於到了,夏晟在心裏暗叫了一聲。
虛掩的木門上掛著一塊榆木牌子——來客請叩門。
“請問,有人嗎?”夏晟叩響了那塊牌子。
“請進……”裏麵回答的聲音有些蒼老,夏晟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名字。
內堂的布置很是匪夷所思,牆壁四周掛滿了形狀各異的各類蝴蝶標本,一排排的玻璃鏡框貼得滿牆都是,不用細數也看得出應該不會下千隻,最叫絕的是居然沒有一隻蝴蝶的顏色和大小是雷同的,那些色彩斑斕的蝴蝶光鮮地伸展著迷人的雙翅——盡情綻放著生前的嬌媚欲滴。
正上方的位置掛著一幅黑白頭像,黑瘦尖臉、雙眼不大但滿目精光,根據服飾來看似乎是作古的先人,黑白頭像底下是一長排細長的銀針,那些銀針閃著微弱的光芒一根根用細絲懸著,在微風中有些搖晃。銀針旁坐著的一個老者,夏晟一眼便認出他便是網頁中所說的文身師古元。
“古大師,打擾了。”夏晟禮貌地微微躬身。
“先生是來文身的?”古元不動聲色地問。
“我聽說大師此處文身有名額限製,倘若今天名額未滿我還確有這個打算。”夏晟邊說邊打量著古元的神情。
“滿了。”古元的回答很決絕,不容餘地。
“大師,您的蝴蝶實在是太絕美了,剛進門時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些全是您自己采集的嗎?”為了緩和氣氛夏晟沒話找話。
“先生如果真要文身,明日請早。”古元的話語有些冷,明顯已具驅客之意。
“大師,鄙人這次前來,其實是有事相求?”
“何事?”
“我想找人,但還不清楚她的真實姓名,說來有些荒唐,不過我有幾件她留下的重要物品,其中一件還留有大師您的大名。”夏晟是個急性子,伸手從口代裏掏出那塊東西遞上去。
古元的目光斜了他一眼伸手來接,不過剛剛一眼,他的臉色就起了大的變化,開始是一種觸目驚心的雙眼圓瞪,後來就變成了六神無主的慌張,他喘著氣目光呆滯著,久久不曾出聲。
“大師?”夏晟提醒了一聲。
古元沒有醒過神,嘴裏含含糊糊地念起了幾個字。
“大師,您怎麽了?”夏晟動手支了古元一下。
“詛咒……應驗了,紅顏姬後來了……許素素……真的死了……”古元那含糊的聲音漸漸
大了一些,夏晟聽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
“大師?您在說什麽?”
古元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這是一塊人皮,它的主人叫許素素。”
“什麽?”雖然有所懷疑,可是真的從古元的口中聽到這些夏晟還是驚得合不攏嘴。
“人皮上紋的這隻紅蝴蝶叫紅顏姬後,它是日本蝴蝶和秘魯蝴蝶交尾後繁殖的一種絕種蝶,現已絕跡。我是在一個來自香格裏拉的養蜂人那裏得到它的,當時養蜂人已是八十高齡,他本來是不情願將它轉讓給我的,因為那段時間他的孫子出了嚴重的車禍急需要錢,他才不得已將它轉讓給了我,與此同時他還告訴了我一個關於紅顏姬後的恐怖傳說……”
(四)
“什麽樣的傳說?”夏晟聞到了一絲絲恐怖的味道。
“這是一枚年代久遠的蝴蝶標本,養蜂人告訴我在光在他的手上就已經保存了將近四十年,當然這還不算它最精準的年限,養蜂人得到它的時候轉讓它的主人曾告訴他,在他的手上也已過了二十多年了,當然他也還不算是最早擁有它的人。
聽說擁有它的第一任主人是一名吉甫塞女巫,女巫極其喜愛這枚標本,當初為了采集它的時候還差點跌入懸崖,後來女巫戀愛了,對方是一名降頭師,降頭師目睹了紅顏姬後的風采後就千方百計地要從女巫的手中騙得這枚蝴蝶,女巫師在經曆了一次次的險失至寶後,暗自將自己的血塗在紅顏姬後的翅膀上為紅顏姬後施下了重咒,但凡不是光明正大獲取此蝶者,都要遭受骨肉消融之劫直至死去,沒過多久女巫師突然暴斃而亡,那個降頭師也失蹤了,後來流傳的關於他們故事結局的版本有許多個,多數人都認為降頭師也死了,死於女巫師的重咒。看來詛咒又一次應驗了,許素素她……終於還是沒能逃過此劫。”
“許素素是誰?”夏晟一頭霧水。
“許素素是五年前我館裏的一名助手,她在這裏呆了近四年的時間,已然學會了我六七成的功力,突然有一天她跑來和我說老家出了些事情要她回去,於是就急匆匆地向我告別離開了,沒過多久我去儲藏室打掃的時候,發現紅顏姬後不見了……再和她聯係的時候她已不知所蹤了,查看她原來留下的資料竟全是假的。”古元的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感情。
“那塊皮膚上的紅蝴蝶是您替她紋的?”
“不是,是她自己。我讓她打掃儲藏室的時候曾讓她看過那枚紅顏姬後,她很喜歡隨即就臨摹了一副水彩畫,可能是因為實在太心怡了,就偷偷地將它大致的輪廓文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因為來我館裏的助手不能獨立創作文身作品,她怕我責罰她,就在上麵又文上了我的名字和館名地址,又主動來找我認了錯,說是就當為館裏做個活廣告,當時我想那也不算什麽成品,何況她主動來道了歉就沒再追究,說真的她文上去的那個輪廓還真是有幾分神似,不過因為沒有具體的紋理和色彩的點綴,於其說是一枚文身不如說它更像是一枚胎記。”
“胎記……”夏晟一個激靈,自覺地把許素素的臉和蘇芙的臉重疊了起來。
“是的,其實許素素的天資很不錯,我本打算五年後將她收為關門弟子並傳於衣缽,然後將紅顏姬後的傳說告訴她並將此贈送給她,沒想到……”古元的眉頭緊了緊,歎了口氣。
“您有沒有許素素的照片?”
“有的,你等等我去取來。”古元說著轉身撩起一塊藍底白花布的門簾,進入了到隔壁一間類似於內堂的房間。
少頃,古元戴著老花鏡,手上捧著一本影集從裏屋走出來。
“還不清楚先生怎麽稱呼?”古元客氣地微微一笑,順手將影集遞過來。
“我叫夏晟,大師請隨便稱呼。”
“小夏,這是這些年許素素在我這裏的時候照的,你看看吧!”
夏晟翻了幾頁發現許素素和蘇芙並不是同一個人,她和蘇芙屬於不同類型的女孩子,雖然長得倒也秀氣雅致,不過眉頭添了許多憂鬱之氣,而且過份消瘦的身形和枯黃的皮膚使她看上去頗顯病態,她還發現這些照片也是沿用了紫檀木盒中相片的裁剪方式,全都是勾勾折折的邊角。
影集裏麵的照片多數都是許素素的單人照,內容分別是她在接待顧客或者料理館內事務的時候照的,有些是抓拍效果很差都沒能辨得清麵目,夏晟抬頭問:“大師,這些照片是您為許素素照的嗎?”
“不是,是她的一個表妹照的,她經常來館裏為許素素照一些相片,說是為了帶回去給老家的親人們看,許素素平時很疼她,經常買一些貴重的禮物給她,倆人的感情很熱絡 。”
“許素素的表妹叫什麽?”夏晟突然問。
“小名好像叫小魚,我聽許素素是這麽叫她的。”古元邊說邊順手將手插到了口袋裏。
就在這時,正上方案桌上的電話猛地響了起來……
(五)
“喂……”古元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晴不定,他驚恐無助地握著話筒久久不敢出聲,對方倒像是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通,臨了還自顧自地先掛了電話,隻剩下古元愣愣地忤在話筒旁不知所措。
“古大師,是誰的電話?有什麽問題嗎”夏晟感覺這個電話很可能和許素素或者小魚有關。
“是……是小魚,她說……許素素死了,在老家不知為什麽想不開上吊自殺了……”古元來不及說完,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此人麵色溫和,舉止儒雅頗有幾分學者之風,見到古元後叫了一聲“爸”。
“你來幹什麽?”古元的臉色陰了幾分。
“我來看您呀,爸這是我們醫院新發的進口水果,我拿過來先拿讓您償個鮮。”中年男人將提在手上的一紙箱子水果放到桌上。
“我可沒這口福,你還是快拿回去吧,我到時間休館了,恕不待客。”古元突然板起臉,變了一個人似地自顧自地進到裏屋,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中年男人搖搖頭衝夏晟笑了笑:“你不信我們是父子吧?”
“最親近的人卻變成了最難相處的人,似乎已成了現今社會之不合理卻普通存在的現狀了。”夏晟打圓場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叫古俊偉,市二院檢驗科的。您怎麽稱呼?”
“夏晟。”
倆人走出門外,古俊偉順手帶上了大門,又將那塊榆木牌子翻了個背朝上,上麵是“休館”二字。
“古大夫,您爺倆這樣……多久了?”
“開始於兩年前,因為我撞破了他和那個助手的忘年戀,從那時起他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當然真正的原因還是我不支持他再婚,所以直到那個助手離開他都無法給予她婚姻,我想他是極恨我的……”古俊偉突然偉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馬上止住了口。
“你是說古大師和許素素有忘年戀?”夏晟驚了一下。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你了解紅顏姬後嗎?”
“當然知道,那是老爺子的**,不過我對他的蝴蝶和文身都不感興趣,所以也不太過問?”
“那你知不知道紅顏姬後丟失的事情?”夏晟試探著問。
“老爺子現在根本不正經理我,自然不會和我提這事。不過,或許是他自己記錯了地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一次因為他自己記錯了地方,以為是我偷去玩了,就狠狠揍了我一頓。”夏晟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不過從他那黯淡的眼神裏,可以看到他對類似事情記憶猶深。
很快,倆人便到了小沙裏路和南站西路的交界點,古俊偉伸手道:“再見了朋友,我馬上要回醫院處理一些事情,恕不奉陪了。”
夏晟笑著向古俊偉擺擺手,目送他那輛灰色的帕薩特絕塵而去。
他一個人埋頭在原地沉思了許久也沒能想明白整件事情,這父子倆到底是誰在撒謊,父親將許素素失蹤的事情歸結到了紅顏姬後的身上,故事說得跌宕起伏有理有據,兒子卻有意無意地將父親的忘年戀牽扯了出來,不過在他們隱晦的言語似乎隱藏了最重要的環節。
這個小魚到底是誰?
這時,他的口袋裏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屏幕中顯示的居然是一直處於停機狀態的蘇芙的手機號碼。
“夏先生嗎?”蘇芙那熟悉女低音從手機中飄了出來。
“我是夏晟,蘇芙小姐是你嗎?你讓我找得好辛苦……”
“你現在是不是剛從仁皮文身館出來?”
“……”夏晟突然無語。
“我就他們口中的小魚,隻身一人來到這裏,原因就是要查我表姐的死因,我始終確信她並不是上吊死的,上吊的人沒有必要在尋死前忍著劇痛把手上的皮肉割下來……”
(六)
“這麽說那塊東西真是人皮?而你……你一直在暗處跟蹤我?”
“夏晟,我很需要一個人和我一同做這件事情,原諒我私自利用你拉你入夥,可是我實在找不到比你更值得信賴的人了。”蘇芙的語氣很衷懇。
“你在在哪?我想見到你。”夏晟口氣鑿鑿。
“我就在你南麵五百米處的一個加油站旁。”
十分鍾後,夏晟在加油站的路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蘇芙戴著大大的墨鏡,雙手架在胸前,見是夏晟一人並沒有其他人跟從,她就摘了墨鏡徑直向他走了過來。
“喝杯咖啡吧,我想身為合夥人,我應該有權了解得更具體一些。”夏晟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齒。
蘇芙同意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他們倆人的身影一同出現在了“半島咖啡館”一個臨窗的位置上,此窗非彼窗,這個咖啡館就是依賴這樣的“窗”來吸引顧客的,這窗常年如噴泉般地湧動著著水流,坐在窗口處能望到光怪陸離的人群、車輛、華麗的商店和高聳的辦公樓。
“還是稱你蘇芙嗎?”夏晟訕笑著問。
“是的,我喜歡這個名字。”
“那麽,你為什麽這麽自信我不會將那個盒子上交警局?”夏晟抿了一口咖啡不經意地問。
“在交給你盒子之前,我就以你的性格作了N次的心理測試,直覺告訴我值得賭一把,而且自從你去警局調查我之後,我更自信自己的決定了,以你的性格決不會第二次步入警局。”
“那麽告訴我你所掌握的物證吧。”
“你是怎麽知道我有掌握的物證?”蘇芙收起自信滿滿的笑,略微一驚。
“因為以你的處世風格和聰明才智,估計是不會無魚亂下網的。”
蘇芙暗自一笑,從深藍色的漂亮坤包裏掏出來一個信封和一個小盒子遞給夏晟。
信封很普通,上麵用行書寫著“素素親啟”四個字,字體豐厚和人皮紋身上的落款如出一轍。
盒子很小,上下是兩片厚實的玻璃,四周用的似乎是象牙,潔白如銀的光澤透著一股子凜然之氣,玻璃上印著的應該就是那枚紅顏姬後,灼人眼球的紅色配以紫、藍、黑、金等色所勾勒出來的驚豔,並非詞語所能夠表達,不知道是為了鋪墊還是配色,玻璃上除了蝴蝶還有一些細微的白色粉末,粉末在盒子搖晃的時候如漏沙一般地流動,倒也算是一種別樣的景致。
夏晟打開信封,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
素素:
此生,能夠和你相遇並相戀,是我晚年生活最最絢爛的篇章,但我一直隻是把這看成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戀,從沒把它與婚姻
畫過等號,而你也隻能算是上蒼賜給我的一份美好的禮物。
忘記我曾經說過的海誓山盟吧,就當作是夢囈一場,請原諒一個寂寞中的人把愛當作了可以逃脫寂寞的救生圈,把你當成了一名救生員。
紅顏姬後是我的最愛,作為補償我把它送給你,希望能給你帶來一絲安慰。祝:
幸福!
古元
2008.11.28
“這麽說,你一直都知道他們的忘年戀?”夏晟看完信後抬頭問。
“開始我也是極反對的,可是表姐用情太深了,而且古元當時也是信誓旦旦地要娶表姐的,我想最後他寫這分手信一定是他兒子古俊偉的主意,古俊偉雖說表麵上一直沒有怎麽排斥我表姐,不過他的目光從沒有正式看過我表姐一眼,人的眼睛一般是不會撒謊的。”
“你表姐回老家後,馬上就自殺了?”
“沒有,開始的半個月她確實不吃不喝,一副要絕食至死的樣子,後來,我天天呆在她跟前開導她,她漸漸地露出了笑容,並坦然地和我談了許多自己和古元的過往,理性地打消了要自殺的念頭,所以這也是我最懷疑的地方,如果她真的要尋死不會等過了一個多月後,和其他人相親並有好感後再去上吊自殺,而且殘忍地將自己的皮膚切割下來。”
(七)
“你表姐又戀愛了?”夏晟的腦袋劃過一絲詫異。
“在女人的思維當中,再次戀愛也是忘記一個人的最好方法。”
夏晟苦思冥想了一會,突然低頭把信紙湊到自己的鼻子旁,認真地嗅了起來……
“我聞到了一股味道,可以證明這信不是古元寫的。”夏晟突然說道。
“什麽味道?”
“醫院的福爾馬林味。”
“古……俊……”蘇芙猛地站起來,還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翌日下午一時,第一醫院住院部二樓C區204室。
“蘇芙,你怎麽樣?”夏晟手上正削著一隻蘋果,看到蘇芙醒了過來馬上湊上前去。
“我……我這是怎麽了……”蘇芙看了看四周,發現是醫院不覺一驚。
“你剛才在咖啡館暈倒了,是我把你送來的。”
“夏晟,我是什麽病,不要瞞我。”蘇芙緊張地一把抓住了夏晟的手臂。
“蘇芙,你這是輕度中毒,我懷疑那個裝紅顏姬後的盒子有問題。”夏晟把削好的蘋果遞了過來。
“中毒?難道是有人要殺人滅口?”
“很難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你表姐的死應該是人為的。”夏晟篤定地點了一下頭。
“這對父子,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的……”蘇芙的眼裏滿是怒火。
“蘇芙,別擔心,先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估計明天真相就能夠見分曉了。”夏晟伸手握了一下蘇芙的手,目光中滿是柔情。
沒過多久,蘇芙沉沉地睡了過去,夏晟則風塵樸樸地趕往了警局,三十分鍾後,他的身影又從警局出來趕往了市第二醫院。
在第二醫院的後門小路的一個隱蔽處,一名身材嬌小麵目稚氣的女孩子一見到夏晟就表哥長表哥短的撒起嬌來,她叫沈玫玫是夏晟最小那個阿姨的女兒,青城醫科大學剛剛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實習的科室就是二院檢驗科。
“表哥,就是這個盒子嗎?”沈玫玫隔著塑料袋,仔細端詳起來,手不自覺地想要往裏掏。
“記住,千萬不要打開塑料袋。”夏晟阻止道。
“表哥,你確定古老師一定會主動參與嗎?”沈玫玫有些好奇地問。
“玫玫,記住我剛剛說過的話,掌握好時間,掌控好神態,千萬要見機行事,注意安全。”夏晟千叮嚀萬囑咐。
沈玫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一本正經地說:“一定完成任務。”
夏晟摸了摸她的頭,轉身迅速地離開了。
下午六點,古俊偉開著他那輛灰色帕薩特進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今天天氣很悶熱,他隻穿了件米色的T恤,因為車內的空調打得有點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從車庫裏走出來的時候,他點了一支煙,沒抽幾口,就聽到遠遠的有人在叫自己。
“古老師……古老師……”
走近點發現是他們科新來的實習生沈玫玫,他是喜歡這樣嬌小可人的女孩子的,特別是頗具書卷氣的那種,淡雅而不妖冶的美一直是他比較崇尚的。
“有事嗎?小沈。”古俊偉溫和地問。
“古老師,今天是你值班嗎?”沈玫玫理了理額前磨菇似的漂亮劉海,小心翼翼地問。
“是呀,有事要我效勞?”古俊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沈玫玫那純純的臉上。
“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您的火眼,我還真有件事要求您幫忙,一個同學的朋友的姐姐,得了個裝著蝴蝶的盒子後生病了,她讓我私底下幫她查查這盒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八)
“裝著蝴蝶的盒子……那盒子現在在哪?”古俊偉的神色明顯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盒子就在我手上,我想在交班之後,您能不能幫我一同檢測,有幾項指標的檢測方法我還不太精通,古老師拜托了!”
“好……好,小沈這事切不可告訴任何人,你知道醫院的規矩的,呆會兒你先把那個盒子拿到我的辦公室裏來,我看看要先向哪入手檢測,可能有些項目還要送到檢疫局去測,我在那兒有熟人,這事我全包了。”古俊偉真誠無比地說著,一把抓住了沈玫玫的手,沈玫玫有些不自在,手心粘粘的,她確定古俊偉的手心有些出汗了。
待古俊偉離開後,沈玫玫在暗處和夏晟通了個電話,夏晟在電話中指導了她接下來的行動。
六點鍾後,醫院檢驗室的人都散去了,隻剩下古俊偉和沈玫玫倆人。
“小沈,快把盒子拿出來吧。”古俊偉催促道。
“嗯,好的。”沈玫玫轉身將鎖在抽屜裏的裝著紅顏姬後的盒子取了出來。
古俊偉的驀地怔住了,他搖晃了兩下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喘了兩口氣後他笑笑說:“貧血的老毛病總也好不了,醫生往往最治不了的就是自己了。”
“是的,古老師要注意補血呀。我們現在開始檢驗了嗎?”
“好吧,你去開儀器,把盒子給我吧!”古俊偉伸出手一把將盒子奪了過來。
沈玫玫轉身鑽進了隔壁的儀器室……
十來分鍾左右,儀器準備就緒,沈玫玫從儀器室走出來,室外的一切讓她大吃一驚,隻見地上殘留著幾塊玻璃碎片,那枚紅色的蝴蝶已經了一堆粉末……
“古老師……這個……”
“唔,剛才手一滑沒抓住,實在是抱歉。隻要你告訴你同學就說在檢測當中爆裂了,這種事件在檢測當中也挺平常的,不過是一枚普通的蝴蝶又是裝在盒子裏的應該不會是什麽毒品的。再說,她有病應該快點看病才是正事。”
沈玫玫的臉沉了下來,她不言不語地踱到了門外,這時候三五個警員從門口闖進來帶走了古俊偉,同時取出了隱藏在窗台邊的一株綠色植物內的DV機,DV機裏的畫麵真實地記錄了古俊偉這十幾分鍾來的所有動作。
“你們……你們沒有權力抓我……”古俊偉垂死掙紮。
“古俊偉,我們已有證據證明你和一起謀殺案有關,有沒有權力抓捕你,到時法律會和你解釋一切的……”一名抵住他手腳的警員言之鑿鑿。
古俊偉停止了掙紮,被銬住雙手帶走了……
三天後,夏晟和蘇芙來到了警局,警方告訴他們古元認下了所有的罪後自殺了。
在他倆的一再要求下,他們見到了在警局的警閉室裏已經關押了三天的古俊偉,古俊偉的眼睛充滿了血絲,蒼白的臉頰上隱隱有些殘留的淚痕,他那件米色T恤在抓捕的過程中已經變形破裂,見是夏晟和蘇芙他還是大吃了一驚。
“古俊偉,你為什麽不肯認罪伏法,難道你一定要逼死你父親才甘心……”蘇芙問。
“父親……我的父親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後來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一直是魔鬼,我母親就是讓他害死的,他明明知道紅顏姬後裏有機關,隻要用銀針在左角的象牙框邊刺入,盒子裏的劇毒就會順著微小的孔隙慢慢地滲出來,可是他並不告訴我母親,原因很可笑,他後來竟告訴我是因為懷疑我不是他親生的,後來DNA檢測結果出來了,他又賭咒發誓地說今生對不起我母親,誓不再娶。可是後來許素素出現了,他又將這一切的誓言全都拋之腦後了,”
“雖然他不並是主謀,不過他在心裏已經認定自己是主謀了,他自殺了。而且替你認下了所有的罪,因為他始終都沒有忘記你是他的兒子。”夏晟淡淡地說。
“他死了……”古俊似乎還不知道這個訊息,或許是警方怕他受刺激影響破案而沒有告訴他。
“是的,他做了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一切,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明白了你作為兒子應該做的又是哪些?他再怎麽有錯也用自己的行動洗清了。”蘇芙提醒道。
“爸……爸……我錯了……”古俊偉號啕大哭。
(九)
第二天,警方告訴蘇芙和夏晟,古俊偉認罪了,承認了寫信並將作了手腳的紅顏姬後送給許素素的事情,他稱目的是想一箭雙雕——殺了許素素,讓他的父親古元在愧疚中死去,後來古元在他的言語間識出了些蛛絲馬跡,可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他隻得為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古俊偉以為自己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誰知道最後敗給了一張信紙。
經警方驗證,紅顏姬後裏麵的那些白色粉末確實是多年前在製作紅顏姬後的時候放進去的,至於是誰放的已無從考證,那些粉末是各種劇毒的混合物,可以撓亂破壞人類的中樞神經及腦神經係統,使人先產生幻覺進而痛苦地自殘身亡。
(後記)
一年後,夏晟在去蘇州出差的路途中,見到了一間宏大的蝴蝶標本藝術館,在那間蝴蝶館中他不但看到了曾經在“仁皮文身館”見到過的那些熟悉的蝴蝶,而且遇到了那個讓他一年來一直都魂牽夢繞的人——蘇芙。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夏晟望了蘇芙一眼,似乎話中有話。
“看到這間蝴蝶館,你一定猜到了所有的原委了吧,我的搭檔。”蘇芙說完,不經意地低下頭去咬了一下嘴唇。
“我真的沒想到這些蝴蝶對你……有這麽重要。”
“其實是她自己主動要求幫我的,我並沒有強迫她,十五年前因為她母親的旅行性精神病而要了我才兩周歲的弟弟的命,她一直都對我家心存愧疚,請你相信當時我真的隻是想讓她幫我獲取那些蝴蝶,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也不是我所能預料的……”
“那麽後來……後來你利用我做的一切事情,究竟是真的良心發現還是隻為了那些蝴蝶……”夏晟呼吸急促,目光犀利。
蘇芙的眼睛裏禽著淚,答非所問地說:“自經營以來——這個蝴蝶館的所有收入已然全部捐獻給慈善機構,並以許素素的名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