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到來,讓平陽府府城的上上下下都是鬆了一口大氣,但是,也僅僅是鬆了一口大氣而已,流賊依然在四處肆掠,平陽府依然還不安全,沒人能夠全部放心下來。

南海衛不願意接手城防的一事,似乎是鐵了心,即便是他們的大隊人馬到來之後,南海衛的那個指揮使也沒有再提這個話題,知府陳遠,自然也不會將這個話題反複再提,實際上,城外的賊兵消失不見之後,在他麵前最緊要的問題,倒是不是請官兵進城,而是防止官兵進城了。

尤其,這一支官兵還不是本地的官兵。

大明的官兵,若是本鄉本土的好一點,盡管他們也會找駐防的當地官府要錢要糧,但是他們至少不會縱兵去掠奪百姓富戶,但是外地的官兵就不好說了,所謂“兵災”可不僅僅指的賊兵為禍,官兵為禍起來,也是令人聞之色變的。

所以,對城外的官兵的大隊人馬,陳遠可謂是伺候得小心翼翼,不僅僅每日的吃喝,各種糧食肉食都是一車車的往軍營裏送,甚至酒水之類的,也是毫不吝嗇,生怕是給了官兵劫掠的理由。

至於那位江指揮使,他就更是伺候得小心了,盡管他在對方麵前,似乎有一些拉不下臉,但是,同知韓立卻是替他將一切都做得周到無比,吃喝用度,噓寒問暖,一刻都沒有拉下。

就連住處,韓立都給對方和他的家丁們找富戶們騰了好幾個大宅子出來,就怕對方說他們怠慢了。

可惜的是,這些騰出來的大宅子,並沒有派上用場,等到第二批官兵出現在平陽府的城外的時候,這位南海衛的指揮使卻是帶著他的親兵直接進了城外的大營去了,無論韓立怎麽挽留,也隻留下了一票錦衣衛,對南海衛的人,一個都沒留下來。

“陳大人放心,江大人絕對不是對你有了什麽看法,隻是南海衛本來就是陛下欽點的平賊之軍,如今又受了我山西都司的委托,來這平陽府剿賊,任由著一股賊兵在平陽府裏到處肆掠,江大人也覺得臉麵無光……”秦謝寬慰著陳遠:“江大人是敢於任事之人啊!”

“可是,這坐鎮在我平陽府內,指揮剿賊,不是一樣嗎?”陳遠苦笑了一下:“這位江指揮使,不是武將出身吧,難道非得要親自上陣不可?”

“我這我就不知道了!”秦謝很不負責的搖搖頭:“對他來說,此刻找到流賊的蹤跡,然後剿滅對方,才是他要急著辦的事情吧,在城裏坐鎮指揮的話,哪裏有親自上陣的功勞大呢?”

陳遠最近已經接到幾處流賊劫掠自己治下的州縣的消息了,聽到這話,他依然苦笑著搖搖頭,這一股流賊忽而在前,忽而在後,行蹤一直詭秘得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好像沒有離開平陽府的跡象。

這就讓陳遠很是困惑,我平陽府到底有什麽值得這些流賊戀棧不去的地方呢?若是論到劫掠錢糧,大的州縣,這股流賊就劫掠了兩次了,搶到的金銀財寶和糧食,也是不計其數,他們為什麽就不走呢?

同樣的問題,高迎祥也在問張獻忠:“……為什麽我們一直要在平陽府打轉,難道找個立身之所暫時休整一番不行嗎?”

“因為我們無路可走啊,大哥!”張獻忠可以無視盡力的解釋清楚。

“官兵已經在平陽府府城大肆集結,而且,這些官兵是從咱們陝西延安府來的那些官兵,我想,大哥一定不希望咱們和他們硬碰硬吧!”

“嗯!”高迎祥點點頭,延安府的那些官兵,無論是王二還是王嘉胤,都已經拿性命給他試探出來對方的強弱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和對方硬碰硬。

“那麽,咱們往東邊去的路,就被官兵們堵上了,平陽府打不下來,咱們也別想往太原府去!”

張獻忠說道:“往北走,就是大同,眼下雖然大同鎮的邊軍都在防備著邊牆外麵的韃子,但是,咱們這一支義軍若是湊上去,他們打咱們,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他們或許不願意主動搭理咱們,但是咱們闖到他們的防區裏,那就是主動找死了!”

張獻忠是邊軍出身,這話說出來,高迎祥深以為然,和誰打,都不能和邊軍打,就他這幾千人,至少一半還是湊數的,和邊軍打隻怕一天人就得全部打完了,得不償失。

“北邊,西邊,東邊,咱們都走不了,唯一的去路,就隻有南邊了!”

張獻忠說道:“往河南去,咱們才有活路!”

“可是咱們現在是在往北邊走!”張獻忠皺著眉頭:“調虎離山?”

“看吧,咱們一路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平陽府的官兵也該追上了,等到他們追上來,咱們就殺他們一個回馬槍,再繞回平陽府,然後一直南下!”

張獻忠說出了自己的意圖:“如果吳三桂不傻的話,這個時候,延安府空虛,他不會一點想法都沒有,若是他趁機發難的話,咱們南下河南,他在陝西壯大,咱們義軍的整個大勢就成了!”

“所以,這就是你堅持要派人去洛川的原因?”高迎祥似乎有些明白了:“勸說他對延安府動手麽?”

“高大哥果然目光如炬!”張獻忠豎起了大拇指:“那就是一步閑棋,給吳三桂提個醒而已,不過,他既然有如今的聲勢,他身邊肯定有明白人能看清楚眼前的局勢,如此良機,他要抓不住,那他也就是在洛川多喘息一陣子而已,等到官兵騰出手來了,他也是就個破敗的下場!”

“好見識,好心計!”高迎祥有些欣慰地看了一下張獻忠:“你呆在我身邊真是屈才了啊!”

“大哥說笑了!”張獻忠凜然說道:“沒有大哥的威望,兄弟們又怎麽能聚集在大哥身邊,張獻忠我就是一點小聰明而且,也是大哥信得過我,若是換一個心胸狹隘的人,我張獻忠隻怕早就屍骨已寒了!”

“狼行千裏吃肉!”高迎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本事的人,到哪來都是有本事的,你放心,高大哥別的本事沒有,容人之心還是有的,隻要你帶著兄弟們越打越強,整支隊伍都可以交給你來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