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宋世卿因為猜出依萍的職業,借口會影響到冷清秋和陸輕萍的名聲,讓冷太太和傅文佩保持距離,劃清界限。關係到相依為命的女兒,冷太太一口答應下來。陸輕萍看穿了宋世卿的小算盤,發了一通火。

陸輕萍發脾氣並不像冷太太認定的那樣,因為依萍姓陸,和她是一家人的緣故,或許有那麽一點點原因,但是最主要的是宋世卿的話沒道理。和冷太太交好的是傅文佩,因為依萍的職業特點,再加上她不願意和陸輕萍打交道,所以她很少到冷家來,而冷清秋和陸輕萍又各有各的事情,和依萍接觸不多,所以宋世卿慮量的問題根本不存在。

在冷太太和宋世卿麵前幫依萍說完話之後,陸輕萍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椅子上,陸輕萍把玩著一個茶杯,心中暗自思忖。這事,似乎還是男子對這方麵敏感一點,冷太太和傅家屬於接觸最多的,按道理應該是最先發現,可是她卻對那些蛛絲馬跡視而不見,非要等宋世卿提醒才恍然大悟。

不過既然宋世卿能猜出依萍的職業,那麽左鄰右舍在外麵工作的人,說不定也猜個八/九不離十。可笑依萍還自以為隱瞞的很好呢,她應該慶幸傅文佩因為不和左鄰右舍走動,整日悶在家中,對外麵的消息一點都不靈通,幾乎等同於瞎子和聾子,又相信自己的女兒,所以依萍說什麽就是什麽,不然,事情早被揭穿了。

當著陸輕萍的麵說陸家人的壞話,吃飯的時候宋世卿見到陸輕萍不免訕訕的,不過有冷太太圓場,再加上他的厚臉皮,很快就神色如常了,以至於不明內情的冷清秋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陸輕萍和宋世卿以及母親之間還發生了一場風波。

陸輕萍從外麵回來的時候買了西瓜回來,早早就讓韓觀久把它放到後院井裏湃上了。吃過晚飯,把西瓜拿出來吃,又涼又甜,非常爽口,陸輕萍貪嘴,不免多吃了兩塊,晚上睡覺的時候半夜起來又喝了隔夜的涼茶。本來她的腸胃就不好,因為吃了涼的東西,不免腹瀉起來,後半夜跑了好幾趟廁所。等拉的腿軟,渾身無力的陸輕萍掙紮著找出治療腹瀉的藥吃了,到了天明,雖然不在腹瀉,但是卻鼻塞聲重,頭痛欲裂,懶怠動彈,生起病來。

平常不愛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就是大病,何況本來陸輕萍的這具身體底子就被糟蹋的不像樣子了,幸虧她來了之後,精心調養,才好了一點,因此這次陸輕萍的病可謂是來勢洶洶,吃藥打針,好幾天才見好。因為生病,陸輕萍請假,沒有去上班。被醫生要求要好好臥床休息的陸輕萍一連在**躺了好幾天,她覺得躺的渾身骨頭都硬了。

身體有所好轉之後,陸輕萍起身下床,將散著的頭發用發帶紮了起來,走在窗前的軟榻上,坐在上麵,隔窗向外望。阿娣進來詢問她的病號飯,陸輕萍想了一下說道:“我記得密斯脫唐送來的東西裏有一小箱鵪鶉蛋,你讓梁嫂給我做成椒鹽鵪鶉蛋吧,我想吃這個了。還有,再做一個蝦仁炒蛋……”

“表姑娘,那箱鵪鶉蛋被舅老爺拿去送到隔壁金七爺那裏去了。現在家裏沒有這個,表姑娘要是想吃的話,隻能出門去買。”阿娣聽了陸輕萍的要求,麵露難色的打斷她。

“送到隔壁去了?”陸輕萍聽了之後,很是驚訝,說道:“我記得舅媽送給金七爺的端午節禮沒有這箱鵪鶉蛋呀?這是怎麽回事?”當初,冷太太要拿東西給金燕西送禮,這事她和陸輕萍說過,陸輕萍看過單子,鵪鶉蛋沒在上麵。

“這段日子舅老爺因為張羅詩社的事情,所以需要不時的過去金七爺那邊。白天過後去,因為商量時間晚了,就會被金七爺留下吃晚飯。太太見舅老爺這陣子不怎麽在家吃晚飯,聽說舅老爺都是在金七爺那邊用的,就說了舅老爺幾句。說就算是幫著金七爺辦事,但是這麽一直白吃金七爺的總是不妥,所以舅老爺就將那箱鵪鶉蛋帶過去了。”阿娣偷窺著陸輕萍的神色,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緣由講清楚。

陸輕萍聽了之後歎了口氣,說道:“好了,我知道了。既然鵪鶉蛋沒了,我記得不是還有一箱鴿子蛋嗎?那就用鴿子蛋做好了。”說完見阿娣站在那裏沒有,她奇怪的問道:“你怎麽還站在這裏,不趕快下去呀?你別告訴我,那鴿子蛋也被送人了?”

雖然陸輕萍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平靜,但是阿娣還是瑟縮了一下,趕忙答道:“是的,那箱鴿子蛋也被舅老爺拎走送往隔壁去了。舅老爺覺得就一箱鵪鶉蛋未免有些拿不出手,所以就連帶著那箱鴿子蛋一起拿走了,除此之外,舅老爺還拿走了一包花膠、一包黑木耳、一包銀耳,還有一包筍幹,一共配成六樣禮送到隔壁。”

陸輕萍看著阿娣不說話,呼氣,吸氣,再吐氣,來回幾次,半晌才道:“你去我的臥室將我的手提包裏的錢包拿來……”本來陸輕萍是想拿錢出來去買鵪鶉蛋回來的,但是在阿娣邁步往她的臥室走的時候,又被她叫住了,陸輕萍歎了口氣道:“算了,你讓梁嫂給我作個虎皮蛋吧,然後再做個雞湯煮幹絲,我不吃主食了,所以幹絲多放點,再作個家常豆腐,切個醬牛肉,一會兒給我送過來。”

阿娣答應著下去了。陸輕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氣,不氣,生氣傷身,本來她這就病著呢,要是氣壞了,豈不是病上加病。因此盡量在心裏開解自己,雖然密斯脫唐的東西是送給她的,但是送到家裏那麽多,顯然家裏每個人都有份,她不能吃獨食是不是?

再說,那麽多的東西,真要讓她自己吃,不知道要吃到什麽時候呢,恐怕過了保質期還不能吃完。當初東西送來的時候,她不是已經將它們交給冷太太處理了嘛,至於宋世卿拿走的東西,她不知道,這就是合住的壞處了,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所以出現這事應該能理解,可以接受。何況家裏是冷太太主持家計,那些東西是該吃,還是該送人,或者是該丟出去……她已經把處置權交到了冷太太的手中,所以最後那些東西的歸處在哪,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陸輕萍經過自我排解,好不容易才把情緒平複下來。吃過飯之後,她吃了藥,又躺在**睡了一覺,覺得身體鬆快多了。就在陸輕萍墊著靠墊坐在床頭的時候,房門被推開,冷清秋的小臉從門縫裏露出了出來。

“表姐,你醒著呢?今天感覺怎麽樣?”冷清秋見陸輕萍靠床而坐,走進來,湊到她臉上細細的看了她一番神色,神色關切的問道。

陸輕萍將身後的靠墊推了推,讓自己坐的更直一點,笑道:“感覺好多了。我今天中午沒少吃,而且又睡了一覺,明天就應該沒事了,可是去上班了。”

“不用這麽著急去上班,如果沒有大好的話,還是好好養幾天的好。”冷清秋在陸輕萍對麵的圓桌底下拉了一個凳子,在陸輕萍床頭坐下,說道:“我覺得表姐你這次之所以病倒,完全是累的。你看看你,又要上班,又要繼續學業,還要給學生補習,然後還要操心鋪子上的事情,這麽多事,全壓在你身上,怎麽能不生病呢?”

“其實咱們家裏又不急著買米下鍋,表姐,等病好之後,你可不能再這麽辛苦了,我看給學生補習的事情就先停一停吧。”陸輕萍現在忙著的四件事,鋪子不能關,班是要上的,學也是要上的,所以隻有補習這事可以考慮,因此冷清秋勸道。

陸輕萍眼中含著笑意,點頭說道:“好,等我把這段時間預約好的補習課上完,我就不上了。”其實在還完冷太太的債務之後,陸輕萍的緊迫感就沒有那麽強了,因此考慮著是不是給自己安排一點休閑時間,隻是還沒等得到她重新打算,就病倒了。

就在陸輕萍和冷清秋說話之際,阿娣拿著一摞信件從外麵走來,在她將信放到往常放信的紙箱的時候,看著已經塞得滿滿的紙箱,對陸輕萍說:“表姑娘,這個箱子已經滿了,你看要不要再收拾出來一個?”

“我看看?”陸輕萍探著頭,看著阿娣展示給她看的紙箱,可不是,紙箱裏的信滿的都要溢出來了,“不用再重新收拾了,再收拾出一個箱子來,多占地方。這屋子,哪裏還有放置的地方?你將這些信整理一下,將信封上的郵票剪下來,收起來,其餘的都丟掉吧。”陸輕萍之所以收著這些讀者來信,為的就是信封上的郵票,隻是她一直沒時間去整理。這些日子看下來,阿娣做事細心穩妥,值得信重,就把這事交給她吧。

聽陸輕萍這麽一說,阿娣這會有時間,就收拾起來。冷清秋對陸輕萍如此處理讀者來信有些不滿,說道:“表姐,這些信你看都不看,就這麽丟掉,你這個態度,似乎不太好吧?那些讀者給你寫信的時候可是一片熱忱,你這樣……”太冷漠了。

“不丟掉難道還留著?我又沒打算寫回信,那麽留下它們又什麽用?這麽多封來信,如果我一一回複的話,那我什麽都不用幹了,整天在家裏寫信玩吧。”當初陸輕萍之所以寫小說,完全是心血**,後來她把這事交給冷清秋就不再管了。對讀者來信,一開始她還有興趣,但是看了幾封之後,就沒興趣了,裏麵的東西大概都差不多,千篇一律,除了落款不同之外,內容沒什麽大的區別,所以後麵的來信,她看都不看,直接丟到紙箱裏不予理會。如果不是為了信封上的郵票,她早就把這些信給丟掉了。

冷清秋看了看信的數量,知道陸輕萍所言不虛,她卻是沒那個時間和精力一一回信,但是……就在冷清秋張嘴欲言的時候,阿娣拿著幾張匯款單走了過來,“表姑娘,這裏麵還有幾張單據,你要不要看一看?”

陸輕萍接了過來,看了匯款理由上寫的是“稿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轉頭問冷清秋,“怎麽,這稿費你沒收起來?”雖然發表在《申報》上的小說故事梗概是陸輕萍寫的,但是最終是由冷清秋潤色完成的。在陸輕萍一股腦的把這事交到冷清秋手上之後,再也沒有過問,那個時候,她已經把這本小說視為是冷清秋的,所以也沒打算要這個稿費。她一直以為這本小說的稿費是冷清秋收著呢,沒想到竟然在她的讀者來信裏。

冷清秋被問得莫名其妙,說道:“小說是表姐你寫的,我要這稿費做什麽?”雖然她是在其中出了力,但是也不至於這麽厚臉皮,將稿費據為己有。

陸輕萍從冷清秋的態度中看出,這會子就算把稿費給她,她也不會收,既然這樣,兩個人又何必推來推去。她將那幾張匯款單放到一邊,抬頭看向阿娣,說道:“阿娣,你在講那個箱子整理一下,看看裏麵還有沒有,要是有的話,你把它們拿過來給我。”這應該算是意外之財吧,陸輕萍覺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花費。

就在陸輕萍將這筆稿費的用處分配完畢,就等著她病好之後將其落實。幾名工人推門而入,陸輕萍看著他們在屋裏屋外,忙來忙去,她追著工人來到屋外,問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誰讓你們來的?”家裏的房子才收拾不久,似乎沒有重新整修的地方。

宋世卿在外麵踱著方步,笑道:“這是供電局的工人,來給我們家牽電來了。”

陸輕萍聽了之後,納悶的說道。“可是,我們不是還沒交裝設費呢?”不裝裝設費,供電局怎麽可能給你牽電過來?但是家裏這幾個,冷清秋不指望,宋世卿是沒錢,冷太太雖然有錢,但是她才不會掏這個錢,而陸輕萍這裏,前一陣子為了盡快還清冷太太的欠債,所以手裏的錢全都投到證券上了,因此這事就這麽耽擱下來了。她沒交裝設費,家裏還有誰交?

宋世卿誌得意滿的笑道:“不用交裝設費。我把這事和金七爺一說,金七爺一個電話打過去,供電局的就過來幫著牽電了,咱們一文錢不用交。”

不等陸輕萍說話,冷清秋在旁插言,“我聽表姐說,裝設費可是一大筆錢,這可不是十幾塊,幾十塊的事情,是上百,甚至上千,我們怎好平白無故占這麽人家這麽大的便宜?”

“這你就不懂了吧?”宋世卿丟給冷清秋一個“沒見識”的眼神,說道:“金七爺說了,像我們這樣早前拉電,後來被掐掉的,其實根本不用交裝設費,因為當初拉電的時候,已經交過了。我們再交,根本不合理,這不過是下麵的人中飽私囊想出的借口罷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不管是貪汙還是中飽私囊,我打聽過了,這事已經成了定例。”陸輕萍冷冷的說道:“雖然最終的結果我們是免了這筆錢,但是欠下了金七爺的人情。這世上什麽債都好換,唯有人情債難還!‘豈不聞:受人知者分人憂,受人恩者急人難。富人報人以財,貧人報人以義。無故而得重賂,不祥,恐將取死報於子矣[1]。’因為欠下偌大的認清換不起,最後田七郎,以命相酬,金七爺想必是不會要我們的命,不過他要的東西恐怕也是我們給不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1]是聊齋誌異的故事,說的是一名富商不斷接濟貧民田七郎,最終富商落難,田七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來給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