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陸輕萍來到她和小偷約定見麵的茶館,因為來的早了點,她坐在固定的位子上,叫了一壺花茶,一麵喝茶,一麵等人。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過去,約定的時間都已經過了,小偷還沒有出現,陸輕萍有些急了,頻頻拿出懷表來看時間,並向門口張望著。

她來之前,在茶館門口遇到的背著個和身形不相符,碩大的箱子,販賣花生、瓜子和糖塊這些零食兩個毛頭小孩子背著箱子再一次走進茶館,向屋裏的客人兜售他們販賣的食品。其中大一點的,看起來有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來到陸輕萍的座位前。

陸輕萍看著眼前頭大身子小,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是洗的幹幹淨淨的小男孩,對他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拿起手包,想買一點零食,她倒不是想吃,隻是看在這麽小的孩子就出來謀生的份上,覺得可憐。

不等陸輕萍掏錢出來,那男孩子向左右瞟了一眼,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這才壓低聲音問道:“你就是和我哥哥約定在這裏見麵的人嗎?”見陸輕萍沒反應,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哥哥告訴我說,你一項是稱呼他為‘小偷’的。”

陸輕萍細細看著眼前男孩的眉眼,依稀之中,似乎和小偷有想象的地方,而且知道她和人有約,並且提供“小偷”這個稱呼,這孩子沒找錯人。她點點頭,問道:“你哥哥人在哪?為什麽沒來,可是有什麽事耽誤了?他派你過來,是傳話給我的吧,他讓你和我說什麽?”

“他是我哥哥。”那男孩子答道:“我哥哥讓我告訴你,見麵地點換了,讓你中午之前到xxx酒店去見他,他會在那等你等到一點鍾,如果到那個時候你還不到,他就走了。”

見麵地點在xxx酒店?陸輕萍聽了男孩報出的地址,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暗自思忖,小偷將他跟蹤到的陸家資料給她,她付錢給小偷。雖然當初是她主動找上小偷的,但是盯梢陸家的人選並不是非小偷不可,而且她是根據資料的價值來付賬的,所以主動權一直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點小偷不是不清楚,但是他突然改變見麵地點,並且還給出了時間限製,擺出陸輕萍做不到,就單方麵撕毀他們之間合作的態度,這太奇怪了,完全不合常理。既然還能見麵,那麽就說明他並不是因為被事情纏住而脫不開身,那麽隻有一個解釋,就是他遇到麻煩了,而且這個麻煩並不好擺脫,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到底去不去?陸輕萍處於猶豫之中。在將陸家的保險箱搬空之後,小偷對陸家的調查對她來說,已經沒用了。這次她之所以還會前來和小偷見麵,完全是因為上次見麵的時候,她沒想到會在間隔的時間中打劫成功,所以告訴小偷合作結束,當然,還有因為收獲非常豐富的她,覺得其中有小偷的一份功勞,應該犒勞一下他的緣故,所以才跑過來,和小偷進行最後一次見麵。但是,沒想到,一直順利的見麵會在最後一次出了意外。拿不定主意的陸輕萍詢問係統,想讓係統參謀一下,她到底要不要赴約,係統建議她不要去,不過陸輕萍想了想,還是往小偷約定的酒店走去。

在限定的時間之前,陸輕萍來到約定地點,來到酒店門口,就看到酒店大門兩邊貼著大大的紅喜字,鋪到門口的大紅地毯上灑滿了紅色的鞭炮碎屑,屋裏歡聲笑語不斷。陸輕萍招來酒店門口的服務員一問,裏麵正在舉行婚禮,酒店上下三層都被舉辦婚禮的男方給包了,擺了筵席答謝客人。

服務員以為陸輕萍是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將陸輕萍往酒店裏讓。陸輕萍走了進去,看著酒店大廳人頭攢動的情況,正在發愁怎麽將小偷找出來時,穿著一身酒店服務員服裝的小偷給出現在她麵前。她在小偷的帶領下,上樓,來到二樓一間休息室。

小偷將陸輕萍引入房間,房門大開,打量了一下周邊環境,又進屋打開對著門的窗子,伸出頭,往外看了看。小偷在踩地形的時候,陸輕萍也沒閑著,舉目四顧。小偷領她來的這間房,處於電梯背麵,電梯門開在反方向,所以如果有人坐電梯想過來,從電梯裏出來,還要繞個圈子才能走過來。

在屋子裏,向外看去,正如眼簾的就是上下來回的電梯,這個時代的電梯並不是後世密封的那種,而是類似於關動物園裏動物的鐵柵欄,電梯裏麵的人能夠看得清清楚楚。往左看,是通往三樓的樓梯,往右看,是連接一樓的樓梯。不管從哪個方向來人,在屋裏的人都能看得到,而且如果一旦有事發生,就算前進和後退的道路全都堵住,小偷還可以跳窗逃生,陸輕萍看了半晌,不得不在心裏佩服小偷房間挑的巧妙,當然,對小偷惹了麻煩在身的猜測越發的確定。

陸輕萍和小偷將環境各自勘測完畢,在屋裏的桌子兩邊坐下。陸輕萍伸手將放在桌子中央的茶壺拿了起來,很沉,裏麵有水,摸了摸壺壁,還是溫熱的,倒了一杯出來,又給小偷倒了一杯,放到他前麵,好奇的問道:“看你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模樣,你惹了什麽事了?”

“我能惹什麽事?老大殺了人,被條子盯住了,想找個人替他頂罪,這事落到我身上了。”小偷非常鬱悶,咬牙切齒的說道:“兩千塊就想買我這條命,沒門!我命雖然賤,但是也不是兩千塊就能賣的!”

“我家裏還有老娘、奶奶,連帶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一家子大小生計全都著落自我身上。我二弟今年不過十二歲,我要是進了局子,他根本護不住家裏。就算老大答應幫我照顧家裏,我也不敢信,我不過是幫裏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以前在老大跟前連個站得地方都沒有,就算替他頂罪,得了一時半刻老大的感激,但是以後的日子長著呢,誰知道他的照看,能照看多久?可是我不答應的話,不僅得罪了我們老大,而且犯了幫派的忌諱,在上海灘也就混不下去了,所以我打算帶著家人去南洋討生活。”

雖然在幫派裏小偷沒有混出名堂來,但是他在其中呆的年頭不算短。看得多了,對幫裏平時講的義氣知道其實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要是誰真信了的話,就是傻子,因此他不敢把家人托付給這幫人。當然,舍不得死,怕死也是他不肯替老大頂罪的的一個原因。

“哼,我們老大話說的漂亮,說是把我當成親兄弟,我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結果還不是怕我跑了,暗中派人盯著我。多虧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盯梢陸家,不然就著了道了。”小偷端起茶杯,將裏麵的茶一飲而盡,從身上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丟給陸輕萍,說道:“就是這些了,我今晚就要離開上海灘了,你開個價吧?”

陸輕萍聽明白了,小偷應該是甩開了老大派出來的盯梢他的人,來到了酒店,然後讓他的弟弟偷偷聯係她。之所以把見麵地點選在酒店,則是因為要是被老大發覺的話,跑到這邊想要抓他回去。這裏正在舉行婚禮,就算男方的身份不能震懾住他頭上的老大,至少人多,造成混亂之後,他混在人群中更容易逃走。

知道了緣由,陸輕萍又問過係統,沒有發現危險,這才放下心來。她把紙袋接了過來,看也沒看,直接從包裏拿出厚厚的一摞錢,推到小偷的麵前,問道:“這些足夠了吧?”

小偷看著眼前厚厚的一摞錢,在心裏估算了一下,咽了一下吐沫,拿起一疊,看了一下,然後放下,拿出一個袋子來,將桌上的錢盡數掃到裏麵,點頭說道:“夠了。”將錢收好後,抬頭感激的看向陸輕萍說道:“看來小姐是知道我要跑路,所以才連我交給你的資料看也不看,直接給了我這些錢。我這正缺路費呢,就不和小姐客氣了。感激的話我也不說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如果今後我還有機會回上海灘,我和小姐還有見麵的機會,今日小姐的贈錢之恩,我一定會還。”

陸輕萍見小偷誤會了她的舉動,不過她沒有解釋。聽小偷說他今天晚上離開上海灘,陸輕萍靈光一閃,腦海裏冒出一個主意,笑道:“不用等那麽久,如果你願意,可以馬上就將這份恩情還掉。”

“咦?”小偷還是頭一次見到陸輕萍聽說人家要“報恩”,立馬就讓人家還的,愣怔住了,苦笑道:“小姐,我是很想還掉你的恩情,但是我沒錢,沒勢。,隻有渾身上下這百十來斤的肉還值點錢,但是我不會因為這個替你賣命的,而且我今天就離開上海了,晚上十二點的船,所以你讓我怎麽還?”

陸輕萍打開包,把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王雪琴和魏光雄親熱的那張照片拿了出來,拿出鋼筆和便簽紙來,在空白的便簽紙上飛快的寫下幾個字,撕了下來,連同照片,推到小偷的麵前,說道:“你不是晚上才走嗎?完全來的及!這張照片你應該記得吧?盯了陸家這麽長時間,陸家的人,上上下下你應該都記得了。傍晚的時候,陸家的張嫂會上街買菜,你把這張照片連同寫著字的便簽紙放到張媽的口袋裏。這是你的老本行了,你應該能做到吧?隻要你把這件事做完,就不欠我什麽了。”

小偷拿起照片和便簽紙,看了一下,收起來,一口答應:“沒問題。”嘲諷的看著陸輕萍,“難怪當初張小姐不讓我去勒索這位陸太太,原來是打算親自動手,隻是這回張小姐就不怕這張照片裏的男人了?”

陸輕萍沒有理會小偷的嘲諷,笑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既然選擇動手,就有辦法不會讓對方找到我頭上。當然,如果你不是今晚就離開上海的話,我可能還要猶豫一下,因為我擔心找的人不能保守秘密,而我自己動手,恐怕會被人追查到我的身上。不過這個問題都隨著你的離開而解決了。”

隨著錢財的增多,陸輕萍也有了不需要攜帶大量現金,就能支配錢財的資格。她打開包,拿出匯票本,用鋼筆填寫完畢,撕了下來,遞了過去。“這是匯豐銀行的匯票,你拿著它,到任何一家銀行都能兌換。上麵填的三萬塊算是我分給你的,畢竟這事要是成了,也有你一份功勞不是。不要不服氣我拿的比你多,我不僅需要承擔風險,而且這事成不成還不一定,不比你,不需要承擔任何危險就有錢拿。”

那小偷有些不敢置信,半信半疑的把匯票拿到手中,上下左右正反仔細翻看著,甚至把它拿起,舉高,對著太陽,讓太陽光照在匯票上麵。但是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東西,根本無從辨別真偽。

陸輕萍看到小偷的舉動,笑道:“放心,絕對是真的。當然,如果我讓你做的事,沒有完成,你是拿不到這筆錢的。開出匯票的我有權終止它的兌換,所以不想要著不辦事,覺得你不在上海灘,我無法找你算賬,拿錢跑路。”

小偷反問道:“那我要是做了事情,回頭你不認賬怎麽辦?”陸輕萍擔心他拿錢不辦事,他還擔心辦了事,拿不到錢呢。

陸輕萍笑笑:“那我就沒辦法了,你隻能選擇相信我。其實你可以這樣想,這錢並不是你向我要的,是我主動給你,是不是?如果我反悔了,那麽就當我從來沒提出過給你錢這事不就行了。作了,有錢拿,不做,你也沒損失,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需要考慮了,我做了。”麵對三萬塊錢的**,小偷根本抵住不住。不過是往傭人的口袋裏塞一張照片和一張紙條罷了,這對他來說太簡單了。如果有了這三萬塊,連帶剛才陸輕萍給的錢,他和家人到了異國他鄉就能有個好的開始了,再也不用從低層苦熬了,所以根本不加考慮,答應下來。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小偷沒有和陸輕萍寒暄的心思,既然把陸輕萍交付的事接了下來,為了家人未來的美好生活,絕對不能出岔子,因此他急著回去著手準備。,走之前,小偷叮囑陸輕萍:“我先走,你最好在屋裏在呆一段時間,等一會兒再出去。”

陸輕萍知道小偷之所以如此說,隻因為擔心被人發現小偷和她之間有瓜葛,等小偷的老大發現他跑了之後,找到她的頭上。陸輕萍點點了頭,目送著小偷離開,關上房門,悠閑自得坐在房間裏慢慢的喝著茶。

“清秋,你怎麽樣?還好嗎?”歐陽於堅關切的話語隔著房門傳到陸輕萍的耳中。陸輕萍嘴裏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去,不是吧,要不要這麽巧,小偷選擇的酒店,正是冷清秋同學舉辦婚禮的地方。陸輕萍放下茶杯,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沒錯,正是歐陽於堅和冷清秋。

冷清秋似乎喝多了,雪白的麵孔上,微微放出紅色,頭有點暈,抬腿邁步的時候,腳下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沒站穩,一個踉蹌,身子歪了一下。一旁的歐陽於堅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冷清秋,扶住了她。冷清秋穩住身形之後,就掙脫掉了歐陽於堅的手,客氣的說道:“我沒事了,歐陽老師。”

冷清秋往前走麵走了幾步,和歐陽於堅拉開點距離,攆歐陽於堅回席:“歐陽老師,你不用特地過來的。我沒事,吹吹風,休息一會就好了。你是客人,不需要在這裏招呼我,還是回去吧。”

歐陽於堅看著冷清秋俏麗的麵容,深呼了一口氣,說道:“清秋,我有一句話想和你說。”因為緊張,聲音顯得緊繃繃的。

聽了歐陽於堅的話,冷清秋遲疑了一下。歐陽於堅對她的感情,冷清秋不是沒有察覺,但是歐陽於堅沒有表白,她也故作不知,但是剛才聽歐陽於堅的話音,似乎想向她表白,冷清秋有些不知所措。拒絕當然是要拒絕的,但是到底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不傷人才好。轉念一想,冷清秋覺得現在兩下裏無人,隻有她和歐陽於堅兩個,這事就此了結了也好,因此說道:“歐陽老師,你說吧。”

“清秋,你今後還是少喝一點酒吧,酒喝多了傷身。”表白的話語在舌尖滾了半天,最終歐陽於堅說出口的確實一句毫不相幹的話。

“謝謝歐陽老師,我知道了。”冷清秋有些意外,用眼角偷偷的斜睨了歐陽於堅一眼,沒想到歐陽於堅醞釀了半天,說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她客氣的向歐陽於堅道過謝之後,說道:“我離席久了,要回去了。”

看著冷清秋毫不遲疑的離去的背影,歐陽於堅心中懊惱。因為李浩然的話,讓他今天好不容易決定主動出擊一回,坐車去接冷清秋,兩人一起來到劉金梅的婚禮現場。

李浩然和今天婚禮的男方有關係,所以也來出席了婚禮。因為坐在他旁邊的李浩然的鼓動,想起早上去接冷清秋的時候,冷清秋並沒有拒絕,而且一路上兩人相處融洽,歐陽於堅終於鼓足勇氣,來到因為醉酒而出來透風的冷清秋麵前,但是到了冷清秋身邊,對上冷清秋哪怕醉酒依舊清亮的眼睛,表白的言語歐陽於堅梗在喉中,就是說不出來。